顧瑾之笑了笑，道謝。
她又去了趟乾清宮。
皇帝在內殿處理奏章，見顧瑾之過來了，笑著招她坐到身邊：「瑾姐兒來得正好。朕方才批閱了兩本奏疏，覺得乏累。」
「陛下，您昨夜是不是夢魘了？」顧瑾之輕聲問。
皇帝笑道：「你也感覺到了嗎？」
他不承認，但顧瑾之卻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她抿嘴笑。
「是啊，臣妾也覺得陛下的症狀很像夢魘。您要注意身體。」顧瑾之道。
「朕知道了，不妨事。」皇帝道。
他的態度，有點敷衍了事。
顧瑾之卻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轉移了話題，道：「臣妾昨日去了趟慈濟寺，拜訪了高僧慧智，他說臣妾乃是命犯桃花劫，這次南下的路程，是臣妾的大劫。」
皇帝愣了下，隨即失笑。
他問顧瑾之：「高僧這麼說？你可信？」
「信。」顧瑾之道，「我從小跟著師父學藝，對占星術略有涉獵。我雖然沒見過佛祖。但我聽聞，佛祖能洞察萬物、趨吉避凶，所謂『觀則曉命』。慧智大師既然這麼說了，臣妾也只有信。」
「那高僧有沒有提及你的姻緣？」皇帝問。
「沒有。」顧瑾之道，「慧智大師說了，我這是大劫，需得化解；我命運坎坷，需得歷劫。」
皇帝沉默了半晌。
片刻後，他才問顧瑾之：「你喜歡你的丈夫嗎？」
「我沒想過此事。」顧瑾之笑道，「臣妾是孤女，哪裡敢妄言婚嫁？況且，陛下也說了，咱們國祚不足一百年。我的婚配，都由不得我的。」
皇帝點點頭。
他嘆了口氣。
他想了片刻。道：「朕記得，顧氏曾經收養了一名幼女？」
顧瑾之微訝。
顧家沒有收養別人家的孩子，更別說是女孩子了。
「嗯，我記得是有這麼回事。」顧瑾之道，「陛下問這些做什麼？」
「朕有個兄長，叫顧延韜。你知道吧？」皇帝問。
顧延韜？
他的兄長是誰，顧瑾之還是知道的。
顧延韜比顧瑾之的爹爹還要年長七歲，他娶了個平妻。平妻生了一個嫡長子。
「……臣婦知道。」顧瑾之道，「陛下打算認他為兄嗎？」
「他有罪。」皇帝語調淡漠，「朕恨他。」
皇帝的兄長，是因為謀逆被誅殺的。
這件事。是顧家的恥辱，皇族也諱莫如深。
當初，太宗皇帝登基。他有三個弟弟，老四是先帝爺的兒子，排行老五，他早夭了。剩下兩位弟弟，一個死了，一個病死。
唯有老六，還活蹦亂跳的。
老三的生母是太祖皇帝的嬪妃。她誕下了老六，因為不受寵愛，所以送去鄉野莊子養育，後來病逝。
老六就留在京城。
太宗皇帝的三個兒子，老四和老八都是庶出。唯獨這個老六，是太宗皇帝的親生兒子。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太宗皇帝也很疼愛老六，卻始終容不下他，對他視如仇寇。
太宗皇帝駕崩之後，他就搬出宮去，封王府去了。
皇帝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皇帝。
後來，皇帝登基了，他就回了京城。
現在已經是永靖帝了，他還是藩地郡王。
這樣冷情薄倖的男人，怎麼值得顧瑾之託付終身呢？
顧瑾之心裡冷笑了下。
面上，她露出了同情和悲憫。
皇帝瞧著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很心虛，咳嗽一下掩飾。
「陛下，您還是找個機會去見見顧大人吧，或者把他召入宮中。」顧瑾之柔聲勸慰道。
「朕不是說過嗎？他的罪責。朕會讓人審訊他的。」皇帝道，「不用朕操心，你也不要管。朕會替你處置。」
顧瑾之仍是勸他：「陛下，他畢竟是臣妾的父親……」
「你還有兩位兄長。朕的兄長也很多。」皇帝打斷顧瑾之的話，「瑾姐兒。朕知道你孝順，可你也該分辨是非曲直。你不能糊塗。你這輩子，不僅僅要嫁給霍鉞，還要輔佐新君，將來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
如果你不明辨事理，朕不放心交給你，朕要留給朕的孩子。」
皇帝是鐵了心，要把顧延韜弄進宮了。
顧瑾之就不好多說什麼。
她只得應允了。
皇帝滿意頷首，對顧瑾之道：「朕要去御書房了，晚膳等朕來一起用，陪著朕吃飯。」
顧瑾之道是。
皇帝走後，顧瑾之去坤寧宮看望太后。
太后對顧瑾之說了些閒聊的話，問她這次出遠門，住得習慣嗎？
「挺好的。」顧瑾之道，「太后娘娘。陛下說，要給臣妾賜婚，是真的嗎？」
太后微怔。
她頓了頓，才笑著問：「是不是你們倆私底下說的？」
皇帝不喜歡顧瑾之，這是宮裡人人皆知的秘密。
顧瑾之搖搖頭：「沒有，是臣妾自己猜測的。」
「哀家也聽說了……」太后沉吟，「哀家覺得。你若是想成親，還是慎重些。陛下是個念舊情的人。若他不想讓你嫁給他的哥哥，肯定會阻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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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之低垂著眸子。
她不動聲色道：「太后娘娘，您說陛下念舊情？您是不是忘記了，您的孫子是怎麼沒有的？」
太后眼底的笑意，慢慢褪了下來。
「哀家知道……」她聲音沙啞，帶著哭腔，「瑾姐兒，你也怨恨哀家？」
「沒有怨恨。」顧瑾之答道，「太后娘娘，我是您的女兒，這種時候，我不怪任何人！我知道您也是無奈，也許您是迫不得已……」
太后猛然撲到了她懷裡，抱緊了她。
她哽咽了幾聲，再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平靜。
她的手摸向顧瑾之的鬢髮。
她輕聲道：「哀家這一生，也算順遂，除了你父親，其他都很好。可是最近……」
顧瑾之不解。
她也不敢多言。
太后擦了淚，道：「你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這些日子，哀家總覺得對不起你，心裡愧疚難安。」
「母后，這是為何？」顧瑾之不解，忙追問。
「哀家當初，不該那般對待霍家的，也對不起你母親。」太后又落淚。
顧瑾之心裡咯噔了下。
她隱約知道，母親去世，是因為太后害死了母親的丫鬟，導致了母親鬱結於胸，最終撒手歸西的。
母親去世，父親就瘋狂報復。
這些年，顧瑾之一直想查清楚這個案子。
她甚至想過，假裝偶遇顧延韜。
她想套話，卻又擔心自己太急切，露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