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笑：「不用著急，你祖父說等你三叔的喪事辦完了，你再議親。到時候，他給你尋摸合適的。」
顧瑾瑜應是。
大夫人拉了她的手，叮囑她：「我知道，你是怕嫁不出去。娘給你留意了幾位青年才俊。」
「娘，您別操心這些事。」顧瑾瑜笑道，「我自己心裡有數。」
大夫人就沒再提及此事。
顧瑾瑜在榮景堂用午膳。
飯後，大夫人陪著顧瑾瑜閒聊，顧瑾瑜趁勢問她：「娘，我四姐是不是要成婚了？」
「是。」大夫人道，「昨天下晌，太醫令府的朱大少爺派了媒婆來。」
顧瑾瑜就哦了聲。
大夫人又道：「他是太醫令的長孫，品貌極佳。雖然年紀不小了。可是他性格沉穩溫厚，最重禮儀。你四姐很滿意。今天就是去下聘的日子。」
顧瑾瑜笑了笑。
「你四姐說，她想搬到西山居去。她想和朱大少爺同住。你祖父答應了。你四姐嫁過去，以後你有事，盡可以找你五姐，讓她幫忙。」大夫人又道。
顧瑾瑜點點頭。
她垂眸吃飯。
大夫人看她似乎不高興，就笑問她：「瑾瑜，你是怎麼了？是不是你爹爹罵了你，還是你四姐罵了你？」
顧瑾瑜搖頭。
她沒有吭聲。
大夫人就笑起來：「傻孩子，這是你的姻緣，哪裡輪到旁人來指手畫腳？你別難過，娘會幫你。」
顧瑾瑜抬起眼帘，眼圈仍有淚光，可是嘴角揚起了弧度。
她輕輕道謝。
大夫人心中舒暢，也沒有再追問她。
吃了飯，顧瑾瑜服侍大夫人午歇。
等大夫人睡熟之後，她偷偷出了榮景堂，徑直朝正院走。
顧延韜還在偏廳。
他見了顧瑾瑜，板著臉問她：「你哭什麼？你四姐要出閣了，你不高興？」
顧瑾瑜搖頭，道：「沒有。只是想起了六妹。我們從前也吵架，但從未這樣傷感過。六妹說，世間的事不能兩全其美。我想起了六妹。我也希望將來我和大哥的婚事，能像六妹的婚事那樣，幸福美滿，白首偕老。」
她說話的語調平緩而淡泊。
可是眼神哀怨。
她的模樣，讓人憐惜。
顧延韜原本有些惱怒的。
聽了她的話，怒氣漸漸褪去。
他想起了顧瑾瑜的六妹。
那是顧瑾之，是他和妻子唯一承認的女兒。
顧瑾之死後，他每次回憶起這個女兒，心裡總不是滋味，覺得愧對顧瑾之。
現在，顧瑾瑜這句話，讓他想起了顧瑾之。
他對顧瑾之，也虧欠良多。
「你和六妹比，誰更加賢惠大方？」顧延韜試探地問顧瑾瑜。
顧瑾瑜低垂著眉眼，半晌沒有言語。
片刻之後，她才慢悠悠道：「我不善妒，六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她知道如何掌握分寸，從來不曾恃寵而驕。我做不到這個程度。」
她聲音低柔婉約。
顧延韜愣怔了片刻。
「你是因為這樣，才不肯和宋盼兒相交吧？」顧延韜突然問她，「我記得她當初也很喜歡你。」
「是。」顧瑾瑜道，「我也羨慕她，有這麼個好母親。我不是嫉妒，只是覺得她活得通透。而我，活得渾渾噩噩。」
顧延韜心疼女兒。
他把顧瑾瑜摟在懷裡，拍撫她瘦削單薄的背脊：「瑾瑜，你是個聰慧伶俐的姑娘，千萬別妄自菲薄。」
顧瑾瑜微笑了下。
父女倆依偎在一起，談了半晌。
顧瑾瑜才從榮景堂出來。
到了下午，顧瑾玉要出閣了。
二房的人，全部到齊了。
除了三嬸和七姨娘，顧瑾瑜、二夫人和二郎、三郎都來給顧瑾玉添妝。
四夫人和八姨娘都沒來。
大奶奶也沒有露面。
「大伯和大嫂呢？」二郎忍不住問。
三夫人笑著解釋：「他們去宮裡了。」
三夫人的女兒，跟著三夫人去了宮裡做伴讀，如今還沒有回家。
二郎撇撇嘴巴。
他不太願意說話了。
二夫人的女兒，比他小兩歲。
他們姊弟兩人，從小就是同胞兄妹。兩人感情深厚。
他們兄妹倆從小一塊玩，一直沒分開過。
顧瑾瑜看向了顧瑾玉。
她眼睛紅腫，唇色發紫，整個人顯得憔悴又虛弱。
顧瑾瑜知道她是裝的。
她故意裝病博取同情！
她想藉此機會，擺脫和朱仲鈞的關係。
「大嫂」顧瑾瑜欲言又止，表情猶豫，「你的傷口好些了嗎？」
「已經沒事了。」顧瑾玉擠出一絲笑容。
「那就好。」顧瑾瑜點點頭，「祝你幸福。」
顧瑾玉勉強扯動嘴角。
顧瑾瑜坐了片刻，就站起身離開。
回到了瓊枝苑，她又把丫鬟打發走，獨自在屋子裡發呆。
她心緒煩亂。
朱仲鈞那番話，縈繞她耳邊，怎麼也揮散不去。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婚姻不圓滿，甚至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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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朱仲鈞的婚事，註定不會有幸福的結果。
顧瑾瑜很難受。
晚上，她夢到了顧瑾之。
她夢到顧瑾之站在樹梢上。
顧瑾之的眼神幽暗，冷漠而殘酷；顧瑾瑜跪在她腳下求饒，卻被她狠心踢飛。
「我要你的命！」顧瑾之冷哼，隨即消失不見了。
翌日醒來，她滿頭大汗。
二月十五日，顧瑾玉和朱仲鈞成親。
京城百姓都知道朱仲鈞的惡名。
這個紈絝子弟，在街上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京城人人憎恨。可是，皇帝賜婚，眾人只敢私底下嘀咕兩句。
如今，朱仲鈞娶了吏部尚書嫡女，京城頓時炸鍋。
他的風評變了。
他不再是惡霸，而成為京城男人們津津樂道的英雄。
顧瑾瑜則成了大戶人家的笑柄。
她的婚期一定，顧瑾瑜立馬請了假，躲在家裡，避而不出門。
她連衣裳也不肯換。
宋盼兒和顧瑾之勸了她許久，讓她穿得精緻漂亮點。
可顧瑾瑜就是不動。
她把自己關在臥房裡，任由宋盼兒和顧瑾之說破嘴皮子，她不出來。
顧瑾瑜不僅僅不理睬宋盼兒和顧瑾之。她還不讓任何人進臥房。
她一天一夜沒有出門，連早膳也是讓廚房送過來的。
這一日傍晚。丫鬟們進來收拾床鋪的時候，就發現被褥上血漬斑駁。
顧瑾玉出事了。
「怎麼回事？」顧瑾之驚呼。
「奴婢不清楚啊……」丫鬟嚇得魂魄皆冒。
「快叫府醫。」宋盼兒喊。
丫鬟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顧瑾之吩咐乳娘照看顧玥琅，也急忙出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