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冬梅接到消息，跑回家的時候，把她爹搬進屋的鄰居、村門診的醫生，以及等到醫生開過藥才走的孫媒婆都不在了。
除了二弟，幾個弟弟均在床前守著。
「這是咋的啦？！」馬冬梅來到床前看了看她爹，沒自己想的糟糕，才暗暗舒了口氣。
目光在幾個弟弟身上環視一圈兒後，停在了三弟身上。
「說，是不是你！又闖什麼大禍了？！」
她爹啥都好，就是溫吞的很，膽子也小。
她媽死的時候是在床上，就是前一天躺下，白天醒不過來了，算是去的沒什麼痛苦。
但把當時睡在她邊上的她爹給直接嚇暈了過去，差點沒緩過來。
後來醫生說，是嚇的…
後來他們娘的後事還是她拉著幾個弟弟，看著村里人幫忙下的葬。
她爹愣是和弟弟他們換了房間，躺在床上養了一個多星期才下地去看娘的墳。
哭的可慘了。
之後，有點什麼動靜就容易心率過快。
醫生說是嚇破了膽。
「沒啊！真不是我！」三弟趕緊否認。
「那是…你？」馬冬梅指向幼弟，還沒說完三弟又拉過他連連擺手。
「不是不是！是…是那個孫媒婆不知道在門口和爹說了啥，我們聽到動靜跑出來，爹就已經暈了！」
孫媒婆？
馬冬梅萬萬沒想到會是她，她來幹什麼？她說了什麼把她爹說的都暈過去了？
想到這裡，馬冬梅又問：「那婆子人呢？」
「醫生開完藥，說沒啥事兒，她就走了。」大弟弟回道，「姐，你在這兒陪會爹，醫生說過會兒就該醒了，我去看看藥。」
「好，好，你去…」敷衍的答應著，坐回床邊。
可此時，馬冬梅的心裡翻江倒海般煩躁。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關於李順堯的…也是關於她的…
兩人統共私下見過兩回，第一回是李順堯來店裡找她，兩人沒聊幾句師傅就讓她去庫房清點新入庫的布料去了。
第二回是她下班，兩人約在縣裡的一個小飯館。那個飯館她想去很久了，但一直沒機會。
當時，李順堯讓自己點，她就隨便點了幾樣。
沒很浪費啊…
後來他說自己目前沒達到家屬隨軍的標準，結了婚開始要分隔兩地。等有了指標，才能接她一起去。
自己也忍著，沒說啥吧？
後來去了他家，那破夯土牆和沒處下腳的爛泥院子，她也硬生生忍了下來！
那麼埋菜的一家子，也真是服了！要不是他李順堯是個排長，當兵前是個高中生。就這種人家，她看都不會看一眼！
所以，絕對不會是對自己不滿意！絕對不是！
那，不是這些，難道……難道是來定親的？！然後爹一激動，就暈了？！
有可能！極有可能！
想通了這些，馬冬梅放下心來。
算他見過世面，還算有點兒眼光！自己這種讀過書又不嫌棄他家窮的姑娘，可是不多！
而且…
看著昏迷還躺在床上的她爹，馬冬梅覺得就算為了了卻她爹這樁心事，自己就委屈委屈吧！
以後去了城裡……
當大弟和他媳婦端著藥進來的時候，正看到他們大姐心情像是不錯似的哼著曲兒。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不解。
這個烏龍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馬冬梅去上班，還沒人去解。
別人是不知道，馬大叔是醒了說不出口！
他閨女那樣子看著高高興興的，只以為李順堯是休假結束回部隊了。還不知道真相，可要是知道了，按她那性格和要面子的性子，準是要要鬧出事來的！
不知如何是好的馬大叔糾結的地都種不下去了，扛起鋤頭就往家走。
反常的舉動，惹得鄉親們紛紛上前關心。
「老哥，今兒回的早啊？」
「馬大叔，身體還不舒服嘛？」
「沒，沒事兒，」敷衍的答應著，「我去城裡一趟。」
其實心裡打算好了，偷偷摸摸去那個小子家問問清楚是怎麼個事兒！人也看了！門也上了！他說不行就不行了？！
我們老馬家的臉往哪兒擱？！我那閨女，以後還怎麼在村里走動！
自己這回不能再不吭聲了！為了閨女！他拼了他！
就這麼一路給自己打著氣，盤算好要說的話，馬大叔站在了李順堯家門口。
他家院牆很低，只到馬大叔胸口的位置，院裡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之前聽孫媒婆說過，李順堯他們家是之前饑荒那陣子逃回來的，現在家裡就只剩一個童養媳的寡婦，帶著她四兒兩女過活。家裡窮的很，但好在這李老二也就是李順堯出息，從小當了兵，每個月津貼補貼著，日子才湊湊合合的過了下來。
村里人嘛，都不富裕。
所以當時聽著，馬大叔知道不會比自己家好，但也沒想到會像眼前這麼破敗……
一個寡婦，帶六個孩子……
越這麼想，來時想好的說辭，就越是張不開嘴了。
正糾結著要不要離開，院內老舊的木門吱吱呀呀的響動聲，勾住了馬大叔退堂鼓的腳步。
尋聲看去，一隻除了舊時候的地主老財家才有的三寸金蓮腳邁出了門檻。
佝僂的身子、頭髮盤著、衣服洗的花白，但乾淨。女人整個身形都在寬大的衣服里晃蕩，矮小又瘦削。
想著應該是孫媒婆說的那個李家寡婦，可這身形、樣貌，看著比自己都要大不少……
手裡端著盆什麼東西，走路因腿腳不便慢悠悠的，感覺隨時都能給自己絆倒似的…
「唉！」罷了罷了，和這種人家說什麼呢！怎麼都像自己在欺負人。
至此，馬大叔也終是斷了理論的心思，卻又被聽到動靜的李家寡婦給喊住了腳。
「你！」一大早看到陌生的男性面孔在自家門口，李家寡婦抓緊手中的盆高聲叫嚷起來，「就你！你是什麼人！在我們家門口乾什麼呢？！」
這，可能是天意。馬大叔心裡這麼想著，便轉回了身。
看人家那麼緊張戒備的盯著自己，也不敢囉嗦，直接自報家門道：「我是馬冬梅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