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兒院子裡李順堯盤算著。
那邊兒屋裡，馬大叔跟坐在床上扭個臉的女兒也細說了男方的情況。
慢慢的馬冬梅才把身子扭了過來，臉上神色也好了不少。
馬大叔看著有戲，便加了把火：「孩兒啊，這回這個真不錯，還在大城市當兵，年紀輕輕就是個排長了。你可不能再使性子了！」
再任性下去，年紀越來越大，這十里八鄉的可沒一個會娶你啦！
當然，最後一句大實話，馬大叔沒敢真的說出口。
她這女兒也不知道隨了誰，性子急還從小聽不得難聽話。
也是她媽給慣的！
家裡這條件，別人都是生了孩子大了給家裡幹活，減輕家裡負擔的。
她倒好，非要讓孩子們都去上學。自己挑著燈給人刺繡縫補，愣是把眼睛給熬壞了。
後來家裡進項越來越少了，可孩子們一個個卻還在長，是越吃越多。
他悄悄提過很多次，讓冬梅別讀了幫家裡乾乾活。
可她就是不依。最後累的，生完老五沒幾天就走了，留下這幾個孩子。
起初真的難，大兒子直接不上了回來幫自己，老四還小但看個老五綽綽有餘。
可是老五餓了就哭，他們吃的老五根本咽不進去。最後還是大兒子跑去借了個母羊回來，才算沒讓老五剛出去就被餓死。
「爹？」馬冬梅不知她爹怎麼說著說著發起呆來，勾頭看看外面怕讓人等久了，「爹，他們還在呢？」
「在！你出去自己看看，給自己把把關。該嫁人了閨女！」
說著馬大叔上手拉女兒起來，意外的輕巧。
「好好好，我出去見見就見見。」
來到院裡，孫媒婆起身迎了過來，拉上馬冬梅的手把她往李順堯面前拉。
李順堯見勢也站起了身，不知出於緊張還是習慣，朝著馬冬梅行了個軍禮。
「你好。」
「你好。」
看著兩人拘謹的模樣，孫媒婆提議他倆去屋裡，把院子就給年輕人。
馬大叔連連贊同，無論馬冬梅怎麼拉都沒能把他拉住。
院子突然安靜了下來，兩人幾乎誰也不看誰的坐著。
最後還是馬冬梅打破的寧靜：「…你喝水。」
「…謝謝。」把杯子放到一邊，李順堯終於開口簡短的介紹起自己。
儘管在屋裡已經聽過一遍，但馬冬梅還是像第一次聽到般，偶爾還會提些問題。
氣氛還算融洽，看的屋內關注兩人的馬大叔和孫媒婆很是高興。
「這回啊，准沒錯了！」
「是是是。」
看著破破爛爛的屋內，孫媒婆眼裡似是懷念的嘟囔道：「多少年沒進來過…沒了嫂子怎麼破敗成這樣…嫂子愛乾淨還愛收拾，以前還沒現在好過呢，但她總是能把啥都弄的妥妥貼貼的……」
「是啊，她這一走也多少年了，老五都能跟著他四哥到處惹事兒了！」
傷感的氛圍被馬大叔的話沖淡不少，孫媒婆抹了下眼角再次有了笑模樣。
「這次這個就是頂好的了，和冬梅好好說說，別再使性子了！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嘍！」
不用孫媒婆多說，馬大叔也明白。自己家又不是啥大富大貴的人家，但自己家姑娘心氣兒可不是一般的高。這回再不抓住，這個年紀可再不好找嘍！
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孫媒婆便同馬大叔一起走了出來，想留人吃個飯來著，可小伙子不好意思給拒絕了。
馬大叔也沒強留，畢竟家裡也沒啥好東西招待人家見過大世面的兵。
客客氣氣把人送走，門一關，馬大叔和幾個弟弟大弟媳婦就圍著馬冬梅問東問西。
馬冬梅心情很好的回了句：「還湊合。」
聞言，大弟媳婦一臉的不可置信：「姐，這當兵的還只是湊合啊？」
她雖然沒近看，但那身條，精神頭比自己身邊自家男人可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是啊，姐！還買了這麼多水果！還有罐頭呢！」老四抓著吃的一臉的高興。
馬冬梅被說的嘴角都壓不住了，但還是矜持著：「不就是幾個罐頭嗎？我在縣城也見過。就一個小排長，家裡姊妹那麼多，比咱家還窮呢！一臉的痘痘…」
越聽馬大叔越愁的慌！沒等馬冬梅繼續往下說，就一臉緊張和恨鐵不成鋼的追問道：「那是又沒看上？！孩兒啊！咱家也不是啥有錢人家！咱們……」斟酌著不知怎麼往下說，說重了怕自己姑娘生氣，說輕了她怕不知道厲害。
正糾結呢，馬冬梅話鋒一轉：「行了！我知道！再接觸接觸，他過兩天才回部隊呢。」
說完，轉身回了屋，院子裡的自家老小也終於放了心。
大兒媳婦拿著桌上的橘子剝著，心裡卻是冷笑。
她這大姑子，二十好幾了還嫁不出去，眼睛長到頭頂上，平時在村里瞧不上那個，看不起這個的。就喜歡追著人家大學知青馬四姐跑，像是跟在人家後面，也能和人家一樣有文化一樣！
也不照照鏡子！自己男人都不上學補貼家裡了，她倒好繼續心安理得的上她那個破學。
全家供了她那麼多年，高中都沒考上！
還不認命，爹託了一堆人，送了好幾筐雞蛋才給她弄去縣裡學記帳。村里人沒幾個待見她的，就她家這一幫子男人，拿她當寶！
這回又能嫁個排長……
看看自家黑土土的矮胖男人，大兒媳婦吃著橘子，不得不說，有些人的命，還真是好！
之後，馬冬梅和李順堯又見過兩次。每次回來，馬大叔觀察自己女兒臉色都很不錯。
甚至產生了一種，好事將近的錯覺。
就在他以為可以和孩子他媽交代了的時候，院門被敲響了。
「馬大哥，你在家嗎？」
孫媒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你看！估計是來定親的！」馬大叔笑著把手裡的黑白照片放好擺正，大聲應和著去開門。
孫媒婆一改之前的喜慶，有點拘謹的站在門外，連門兒都不進。
「不用客氣，」半天孫媒婆才小聲道，「那個冬梅這個親……沒成。」
「啥！」
看到孫媒婆的第一眼馬大叔就覺查出來了，可真聽到時還是介紹不了！
「那個……」本來還想客套幾句就離開的孫媒婆，看到馬大哥突然哽住的脖子，趕緊上前順氣。
「馬大哥，馬大哥！不值當的啊！不值當！」
「我再給咱冬梅找！找個更好的！」
可結果馬大叔還是一口氣沒接上來，暈在了自家院兒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