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麻煩你了。」
明德,北門。
江知禮從容一笑:「怎麼會,你最近工作的還好嗎?」
余綰心臉上溢著笑:「一切都好,思怡怎麼樣?」
「她很好就是吵著見你,你也不看群聊,我們閒著的時候都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江知禮掏出手機給她看,知道余綰心不願意總盯著手機看,他也不忘叮囑幾句最近發生的事,「最近好像不太太平,你一個人走夜路多注意點,留心一下周圍的人,別被尾隨了。」
「出什麼事了嗎?」余綰心問。
她了解江知禮的性格,沒事不會突然聊到這種話題,多半是附近出事了。
細緻入微的人就是這樣,多說一句都會被捕捉到。
「一個精神病上商場給兩個女孩捅了,周圍沒一個人幫一把的。你聽著就行了,別往心裡去。」知道余綰心萬事都在意,江知禮後悔和她說了這麼多,他連忙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綰綰,你中午留校吃飯嗎?我叫上思怡蔣彬,咱出去吃?」
余綰心有些失神:「沒人幫?一個人都沒有……?」
她很快清醒過來,「啊,不了不了,我回工作地方吃,我先走了,有事你們打我電話。」
看著余綰心飛奔趕公交的背影,江知禮打了下嘴,
這碎嘴,什麼都往外說。
她回去又要難受了。
「真涼薄啊……」余綰心撐著頭在何逸舟身邊坐著發呆。
「你吃不吃飯了,這飯我打回來你一口不吃,下次你下去打。」何逸舟叨叨不停。從學校回來就心不在焉的,這丫頭是怎麼了,涼薄,什麼涼薄?一會這飯不吃就成涼飯了。
「你吃兩份好了。」余綰心順勢擺爛,把飯盒往桌中央一推倚在辦公椅上想事情。
想了一會鑽自己辦公間去了。
何逸舟想或許學校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吧,一會等她想說了自己再聽聽。
想了一會估計是沒想明白余綰心又鑽出來了,
何逸舟堪堪問:「心情好點了?」
余綰心的手機橫在何逸舟眼前,他伸手接過來,念出頁面加重加黑的幾個大字:「神經病襲擊少女,竟無一人幫忙?」
他問,「這什麼?新聞嗎?」
余綰心點點頭:「我今天去學校還書的時候,我同學和我講的,看到好難受。」
何逸舟指尖滑動屏幕。
「是一對女性……?戀人?同性戀?」
余綰心強調一遍:「女性戀人,注意您的措辭,師父。」
她嘆口氣接著說:「好慘,你看沒看這個女孩想去幫她的愛人,但是也沒辦法,爬著過去想查看傷勢的時候這個精神病又折返回來接著捅她,周圍店鋪緊鎖,無一人肯施以援手。」
何逸舟先是聽她講,講完之後才問:「保安呢?」
「姍姍來遲。」
「這樣啊,」何逸舟雙手交疊在辦公桌上,和她聊天,「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高興?是因為覺得沒人幫她們還是說你覺得人都自私?」
余綰心琢磨一會才回答:「都有。小時候學校里有一個燒糊塗頭的同學抓著我同桌就打,那時候孩子們都怕他,也沒人敢攔著,我每次看著他的臉都覺得可憐。他告訴老師也沒用,那個傻子聽不進去話,說的時候答應的好好的,過後還打,我同桌也是個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小孩,什麼都不敢說……」
何逸舟十分有耐心,在余綰心目光投在自己臉上的時候他還會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後面就是我跟著他一起上下學,覺得我一個人也不夠,拉上了好多同班的同學。一直到他父母過年從外地回來,我們幾個人一起去他家裡告了一狀,他父母把他接走這事才算完。」
「說完了?」
「說完了。」
何逸舟認為余綰心像一罐蜜酒,讓人感到甜美陶醉的同時,也會感慨世間美好。
她擁有這個年齡該有的純真,也有自己這個歲數應具備審視事件的能力。
「我首先認為你做的對,其次,我覺得你……想去幫忙是沒錯的,但綰綰,你想一下,你面對這種沒有理智並且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拿著刀向你走來的時候,是個人都應該退避三舍,這是很正常的,這就是人性。」
何逸舟也喜歡為她解答這些。
在他們往後的日子裡,余綰心會一直喜歡何逸舟為自己答疑解惑的模樣,師徒感融入生活,更是年下對年上的寵愛。
但許多時候,年上會對人生中出現的每一個年下都說上那麼幾句教育的話,有種,居高臨下,俯視的快意。
她現在不會明白的。
「我只和你說,我做不到冷眼旁觀。」
何逸舟微微點頭:「我知道你不會袖手,但是這種情況發生,我還是建議你尋求更為穩妥的幫助,畢竟如果你父母在你身邊,他們也不希望你上去,要面臨的突發事件太多了,你不能在沒有保護你人身安全的同時還身涉險境。」
余綰心無奈極了:「我又在想,我能做什麼呢……我會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和周圍人一起爭取讓那兩個女孩逃出來的機會……可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呢……」
年齡小一些的女孩就是很容易共情,何逸舟很是理解的順著她的話去說:「所以,你出去玩,儘量警惕一些,看到不懷好意的人,離他們遠一些。我懂你覺得兩個女孩很可憐,沒有人幫忙。這都是正常的。」
許是終於說到自己在乎的點,余綰心提高了嗓音:「你看,好多人還在說『女同……那怪不得』這樣的話,現在這年頭連精神病都知道要去攻擊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何逸舟依然那副不急不躁的穩重樣:「嗯,社會弱勢群體,確實是不太公平。」
何逸舟倒也不是不在意,是不往心裡去,這件事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身邊人身上,就當一個新聞,一個消息,看過就是看過了。
可余綰心不同,她會在閒下來的時候思考,思考為什麼沒人幫她們?為什麼事情發生了世人的嘴卻都在質疑他們是一對女性戀人?為什麼這個精神病專門挑了兩個女孩下手?為什麼又是姍姍來遲……
為什麼太多了,她也會掉眼淚。
「……這你也哭,你也太多愁善感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
何逸舟全當她是個溫柔細膩感情豐富的小女孩。
其實何逸舟不知道,她會把自己代入,想像自己處在那樣的危險場合里,自己會做什麼,會怎麼做,也會去共情受害人當時的無助。
多愁善感,終究是冷漠了些,
不如溫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