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靜怡可以犧牲,但魏靜怡比鄭紅妝強的一點在於她及時掌握了主動權,可以適當的為自己的身後事進行一場提前布局。
儘管沈瑤這邊失利,但在其他人處,魏靜怡靠著皇后的身份和其他人的貪婪,還是占盡了便宜。
借著這股吹起來的東風,魏靜怡不滿足地繼續為己方謀算,儘管她並不知曉,自己這麼做是否真的可以如願以償。
當宮裡有關皇后的賢名愈演愈烈時,皇后撐著自己日漸羸弱的身體,去了太極殿求見皇上。
帝後兩人見面具體說了什麼,其他人尚未可知。
但緊隨其後,皇后自請廢后的消息便如狂風過境一般地傳了出來。
關鍵是皇上那邊還點頭允了。
「皇上真的允了?」
「皇上是真的允了。」
「皇上竟然允了!」
「……」
隨著這個消息一起傳開的,還有後宮其他人的各種反應。
尤其是後宮妃嬪們,面對這樣一位「大義凜然」的皇后,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有沒有搞錯,這是皇后能幹出來的事情嗎?
皇后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心懷愧疚自請廢后。
未央宮大殿,聽了消息的沈瑤忍不住嗤笑一聲,人翻身乾脆換了個方位繼續癱著。
「皇后這是利用輿論壓力給皇上看,讓皇上不得不同意。」
算是掐住了皇上的心理,主要皇上還是挺要面子的,再有就是皇后退的體面點,對皇上來說有利無害。
皇上也不是真的想把皇后及其身後的魏家抖落出來,像早前對鄭家一樣冷酷無情。
因為皇上和皇后之間還有一個蕭恆,魏家是蕭恆的母家,得顧及蕭恆的顏面。
鄭家沒有皇子,只有一個太后,太后還和皇上鬧掰,沒有任何情分。
這兩方在皇上心裡的份量明顯不同,所以皇上的最終處置結果自會截然相反。
「娘娘,皇后這麼做,就不怕皇上日後翻起舊帳,」那個時候,皇后說不準人都已經不在,如何護得住宮裡的二皇子。
反正秋月活到這麼大,就沒見過更沒聽過有廢后能長久活下來的例子。
歷數大靖朝的各位皇后,不是在位上死的,就是當了太后沒的,僅有的幾個廢后也都是被皇上廢去的同時就賜了毒酒白綾,前後不超過一刻鐘,速度快的嚇人。
沈瑤端起一旁的茶盞潤了潤喉,「皇后自顧不暇,已經管不了這麼多,」皇上留給皇后的時間本就不多。
再加上皇后一直以來就不安分,又親自動手送了鄭家和鄭太后一起走。
說實話,這種事只要宮裡有些人脈,稍微一打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然後宮外的人,尤其是和鄭家關係密切且被牽連的家族,肯定會因恨生怨,怪上皇后和魏家。
皇后若不能在緊要關頭多做一點,那等待自己的就只能是悄無聲息的死去,一如當初的鄭太后那般。
「不管是為了宮裡的蕭恆,還是為了宮外的魏家。
皇后都得在自己臨死之前多在皇上跟前求的一絲庇佑。
以待日後蕭恆或魏家出事,皇上還能念及感情放他們一馬。」
沈瑤說完,手中的杯盞被再次放下,裡邊的茶水也跟著消失無蹤。
秋月聽完自家主子的分析,沉思片刻還是覺得皇后此舉過於冒險。
這完全就是踩著皇上看重的名聲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嘛。
好傢夥,皇后是有手段的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賢惠孝順的兒媳,但皇上呢?皇上當初拿著皇后提供的證據可是狠狠地給鄭家來了一招釜底抽薪,徹底將整個鄭家攪和的七零八碎。
鄭家日後想要重新起復爬上高位,達成早前的成就,起碼得子孫後輩繼續兢兢業業努力幾代。
嘶
皇后和皇上的情況對比,越發襯得皇上冷麵無私,不近人情。
這樣的話秋月沒敢說,她低眉順眼地繼續伺候自家主子吃喝。
倒是沈瑤,自己分析完又想到了皇上的情況,心裡毫無保留的嘲笑一通。
唔,主要還是看皇上倒霉自己覺得開心吧。
畢竟這種事,沈瑤也幫不上什麼忙,皇上當年自己選的妻子,今日不管發生什麼只能忍耐下來。
「算了,不談鳳儀宮和太極殿,皇上和皇后夫妻之間的事,哪裡是咱們能開口議論的,本宮昨日睡得晚,先去床上歇歇,過半個時辰叫醒我。」
擺了擺手,沈瑤從榻間起來,搭著秋月的手乾脆進了內室。
隨意地打了個哈欠,一絲倦怠從心裡涌了上來。
昨晚蕭琰和蕭芷有些鬧脾氣,大晚上的不睡覺,沈瑤不得已,耐心哄了許久,方才回到大殿睡下。
早上的時候,又因為蕭瑾他們三個跑來請安,沈瑤必須得早早起床。
這麼前後一耽誤,沈瑤還不到晌午,身體就有些發困。
好在最近後宮沒什麼事,沈瑤也不需要出未央宮交際。
不就是倦怠嘛,這麼多的時間,睡就好了。
……
皇后是在自請廢后的三日後薨逝了,一個人死在了鳳儀宮。
沈瑤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用小廚房送來的早膳。
結果飯剛吃到一半,只能放下碗筷趕去鳳儀宮主持大局。
沒辦法,後宮目前沒有皇后,沈瑤的貴妃就是宮裡最高的位份。
於情於理,廢后的喪儀都輪不到其他人主持。
「所以,皇上將廢后喪儀交給了李貴嬪和孫婕妤兩個人負責?」
沈瑤僵著一張漂亮臉蛋,面色雖然平靜但心裡猶如火山噴發。
呵!
皇上到底在搞什麼,難不成是看不上自己這位出身普通的熙貴妃?
秋月被嚇的心驚膽戰,她小聲勸解自家主子冷靜,這件事也怪自己打探不及時,讓主子在鳳儀宮門口丟了大臉。
「是廢后特意留下來的遺書,皇上不好駁斥廢后的最後請求,便讓李貴嬪和孫婕妤按宮裡規矩操持。」
沈瑤聞言,緩了一會兒後側頭動了動自己有些酸澀的脖頸。
她的目光正對上秋月的視線,主僕兩人匯於一處,「按照宮裡規矩?」
廢后能有什麼規矩,甚至低至嬪位,類比同嬪,完全打臉。
「皇上真這般交代?」
哇,沈瑤眼睛陡然一亮,她抬頭看了眼周圍,心說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廢后知道自己看重的身後事被操辦的這般隨意簡單嗎?會不會後悔搞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反正沈瑤不相信,這個按宮裡規矩操辦沒有一點私人恩怨。
皇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這就是男人。
嘴角突兀地露出一抹笑意,早前湧出來的憤怒轉瞬消失的無影無蹤。
氣什麼?原來皇上沒有讓廢后好過,那她這口氣就泄了一半。
不管皇上因為什麼不給廢后面子,對沈瑤來說,結果都很不錯。
「進去瞧瞧,」既然這次用不上她,那她得著重看看李貴嬪和孫婕妤的實力,皇后到底給了這兩個人多少好處,什麼渾水都敢往裡邊跳。
搭著秋月的手,沈瑤蓮步微抬,一頭扎進了滿是縞素的鳳儀宮。
李貴嬪和孫婕妤此時正站在大殿中央交代宮人們該去做什麼。
見沈瑤進來,兩人飛快對視一眼,趕緊過去招呼。
「免禮,本宮過來看看,李貴嬪和孫婕妤有事便去忙吧。」
沈瑤帶著一張笑臉,在這種廢后去世的節骨眼上,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是生氣了嗎?可這並不關她們的事,都是廢后自己擅自安排的啊。
李貴嬪心一哆嗦,快速應了聲是後轉身離開。
孫婕妤倒是想和沈瑤解釋兩句,但鳳儀宮的事情太忙,還不等開口就被人打斷。
無奈,孫婕妤只能用眼神歉意表示,自己轉身去了殿外。
沈瑤站在原地,側身回頭,「廢后和李貴嬪、孫婕妤沒商量好?看起來不像是早有準備的模樣。」
起碼李貴嬪和孫婕妤看向她的眼神都帶著一抹懼怕和不知所措。
這不像是早有預料的結果,起碼廢后在臨死之前,沒有和她們說過。
那這件事,極大可能是廢后自己自作主張,想著皇上不會太過絕情,同時賣李貴嬪和孫婕妤兩人一點好處。
畢竟能夠幫忙操持廢后喪儀,也是一種看重。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被皇上一個按規矩行事給攪和沒了。
皇上不給廢后這個面子,那李貴嬪和孫婕妤哪怕負責這次喪儀,依舊是不尷不尬的境地。
說不準最後沒落到什麼好,反而全都是一些壞處。
就如眼下,她們兩個就不怎麼敢面對沈瑤。
秋月歪了歪頭,「娘娘,咱們繼續在這裡留著,還是回宮?」
喪儀都不交給她們負責,留下來不過是浪費時間。
沈瑤攤了攤手心,「先等等,後宮其他妃嬪還沒過來。
後面包括守靈的事,聽聽李貴嬪和孫婕妤怎麼說。」
秋月點頭應是,「奴婢明白。」
沈瑤帶著秋月就在大殿等著,期間不斷有其他妃嬪過來。
個個一身輕素,看不出半點顏色,寡淡的好似水墨畫,與之前濃妝素裹的模樣完全不同。
眾人見了沈瑤也在,有心思的會過來問一句如何安排。
但在聽到沈瑤也在等李貴嬪和孫婕妤的回答之後,大殿氣氛瞬間詭異起來。
赫!
原來這次喪儀是李貴嬪和孫婕妤兩人負責嗎?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生母,難不成這裡邊有什麼她們不知道的消息。
一下子引起了諸多八卦,其他人眼神亂看的簡直毫不遮掩。
沈瑤覺得這場面挺搞笑,想必躺在棺槨里的廢后肯定預料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搞的事最後會變成這樣。
指望慫的要死的李貴嬪和孫婕妤去幫蕭恆?廢后還不如指望皇上多一些慈父之心來的實在。
怪不得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身體不好,因為他們這兩位親娘就這麼聰明,在鄭紅妝的手底下護不住孩子,如今鄭紅妝雖然沒了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身體已經廢的差不多,兩個隔三差五就要病上一場的藥罐子,能有什麼威脅。
沈瑤在鳳儀宮待了小半晌兒,直到李貴嬪和孫婕妤將該說的說完,她才帶著秋月回未央宮。
回到未央宮的第一句話,「日後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後宮沒有皇后,在皇上沒有選出新一任皇后之前,咱們不去摻和。」
沒有說宮權,也沒有提李貴嬪和孫婕妤兩個人。
沈瑤坐在榻間,人側著身子蜷縮在小八仙桌裡邊。
她敲了敲桌面,「宮裡很可能會亂上一段時間,咱們未央宮皇嗣較多,肯定會引人注目。
秋月交代好未央宮的奴才,這段時間務必要打起精神。
等順利熬過這些,本宮重重有賞。」
光打雞血和畫大餅是沒有用的,起碼在沈瑤看來,還得是在前面有胡蘿蔔掛著吸引才管用。
沈瑤對整個未央宮採取的就是蘿蔔加大棒原則。
只要表現的好,那麼沈瑤對待他們就會毫不吝嗇的獎賞一通。
在這樣潛移默化的操作下,整個未央宮的宮人向心力很足,起碼做到了全宮上下團結一心的本事。
別以為這種事很簡單,換成後宮其他宮殿,探子一抓一大把,自家人使絆子更是不在少數。
有的時候秋月和她說些八卦,都能將沈瑤逗笑,這些全都源於後宮的貢獻。
秋月聽了自家主子的話,點頭點的十分痛快。
要知道自家宮人就喜歡這種尋常出手大方的主子。
因為能吃的很好的同時還能攢下不少銀錢。
誰有了保障還會去做有風險的事?排除掉一些貪心不足的,普通人都會選擇老老實實的生活。
這也是未央宮多年來很少出現各宮探子的原因之一。
主子本來就很土豪,出手更是大手筆不眨眼,這擱誰,誰能頂得住。
關起門來過自己日子的未央宮可以說說後宮獨一道的風景。
因為沈瑤不參與外面那些紛紛擾擾,以至於接下來各宮爭權,聯手又翻臉,都與未央宮無關。
沈瑤就是那坐看雲捲雲舒的旁觀者。
看著外面萬丈高樓平地起,山崩地裂如墜崖,只輕緬一笑,以不變應萬變,隨時準備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