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楚箬比起前些日子,神色樣貌變化極大。
尤其是那張臉,畫上精緻濃妝,再戴上各種飾品,簡直將自身氣場拉滿。
赫!
如果不是她們時常見面,沈瑤真認不出來眼下這個張揚跋扈的人會是孫楚箬,那位曾經被私下稱為最包子氣的妃嬪,出了事不敢聲張,只敢自己躲在宮裡偷偷掉眼淚。
時間和權勢,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精神樣貌。
沈瑤感慨,心說後宮的女人啊,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肉眼可見的變化。
就連她自己,不是也同剛進宮時不一樣了嗎?
只不過沈瑤的變化比較小,又有著系統的存在,平日更多的還是能夠穩住心態。
不像其他人,被這場立後風波吹來刮去沒個安生日子。
沈瑤坐下來後就冷眼看著大殿裡這些人一刻不停地在恭維孫楚箬。
孫楚箬站在所有人的最中央,不管其他人說什麼都笑臉相迎。
可能是真的得意吧,孫楚箬對沈瑤的態度有著明顯的不算恭敬。
雖然能用長樂宮的主場優勢作藉口,但明白的人都懂。
這就是孫楚箬自覺的有了底氣,可以挑釁比自己高一階的沈瑤。
至於到底誰給了孫楚箬底氣?皇上,三皇子,前朝局勢及其孫家,這些種種都算其中因由。
『真讓人羨慕啊,果然權勢是女人最好的美容藥。
換成之前,誰會相信孫楚箬能在眾多妃嬪中廝殺出來呢。』
沈瑤明面上穩住泰山,暗地裡則拉著腦海中的系統進行吐槽。
沒辦法,眼下人太多,她過來是客,又不能不識趣的喧賓奪主。
無奈,沈瑤只能老老實實地坐著和系統湊在一起八卦。
好在這個時候的系統格外善解人意,也可能是之前的瓜讓系統吃的太飽,系統忍不住跳出來想要找人進行分享。
沒有聽眾的討論是不完美的,系統和沈瑤配合緊密,一人一統,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接話,將原本差不多要垮下來的天繼續聊下去。
『時也命也,這位孫楚箬運氣太好,皇上一直想要找一位擋箭牌出來,孫家恰好跳進坑裡。
不過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日後孫家有的難過。』
系統這段日子因為持續關注朝堂,學了許多文鄒鄒的句子。
這些詞語從一個只說機械音的生物口中說出來還怪有喜感。
沈瑤忍不住嗤笑,自己垂眸低頭時還不忘拿起帕子捂住翹起來的嘴角,『什麼是擋箭牌,皇上也不是喜歡強買強賣的主,孫楚箬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貪多,怨得了誰?』
像是她自己這裡,蕭彥辰同樣用言語試探拉攏過。
可惜沈瑤已經看穿蕭彥辰的舉動,一點都不上當。
這時孫楚箬突然跳出來說自己可以,也算是間接拯救沈瑤於旋渦之中。
沈瑤暫時不想和蕭彥辰硬碰硬,帝王之心啊,真是短暫又無情。
若非系統一個勁兒的強調皇上還是在意她的,沈瑤都得懷疑蕭彥辰是不是已經開始喜新厭舊。
變化太快,就像龍捲風。
系統覺得以蕭彥辰開出來的條件,除了自己跟的宿主,其他人都很難拒絕誘惑。
『人和人還是不同,自己選的,那就得堅持走下去。
前朝那邊,已經有朝臣上書試探皇上對明年的選秀安排。
信不信一旦皇上點頭鬆口,那些蟄伏起來的世家高門,又該使出渾身解數,往宮裡送貴女。』
沈瑤對這種事熟悉的很,因為這很像當年她進宮時,太上皇替幾位王爺子嗣選王妃的場景。
只不過如今情況逆轉,熱灶從那些王府換成了皇宮。
誰讓這幾年搞事的幾位王爺子嗣個個都被皇上下狠手收拾了一通。
輕則在王府里當閒散貴人一輩子,重則連自己都活不下去。
蕭彥辰雖然會給這些侄子面子,但其他聞到了腥味的朝臣卻不會停手。
趁你病,要你命!
一般只要皇上在朝堂上面稍微變態,就有落井下石的朝臣對著他們猛烈攻擊。
也是太上皇在儀暢園的情況不太好,管不到朝堂的事。
而太上皇這麼往後一退,其他膽小的可不就慫了。
對此,系統的看法和沈瑤一樣,『如果明年皇上選秀,宿主,你的處境會變得很不明朗。』
畢竟沈瑤對外的人設,就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
不然不能解釋沈瑤在入宮的這幾年間能連生兩胎,膝下養育五個皇嗣的事。
其他人懷一胎都費盡千難萬難,甚至將自身性命賠進去的不在少數,憑什麼沈瑤就這般特殊。
等那些會腦補,做事總喜歡各種彎彎繞繞的貴女們順利入宮,沈瑤首當其衝,會受到顯而易見的針對和衝擊。
為此,系統對宿主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萬一被人坑了,那它們兢兢業業多年豈不是給人白白做嫁衣。
沈瑤輕哼一聲,順便將系統腦補跑偏的思緒拉回來。
『你想多了,我的處境,從來都是皇上說了算。』
也就是說,只要皇上還沒有膩歪沈瑤的存在,那麼沈瑤在宮裡就絕對安全。
別忘了,如今未央宮多的是皇上安排過來的探子。
有的是明面上,有的是暗地裡,沈瑤甚至覺得未央宮與其說是自己的,不如說是蕭彥辰的第二個老巢。
哦,蕭彥辰的第一老巢是太極殿。
『系統,你還是不夠了解男人,』哪怕知道很多事,甚至會用比一般算數手段更先進的辦法計算概率,但系統終究不是人,沒有人的七情六慾,理解不了人類的一些複雜心思。
有句話說得好,有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並非只有打打殺殺,更多的還是人情世故。
沈瑤意味深長地和系統聊完,正站在人堆里的孫楚箬也似有所感地回頭看了眼游離在人群之外的沈瑤。
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表情平靜一個神色傲然,就好似兩張風采不同的畫卷,對比分明。
沈瑤先笑笑,對著孫楚箬頷首示意。
孫楚箬見狀,若有所思的收回視線,繼續和其他人笑靨如花。
誰都不明白她們剛剛對視那一瞬間到底想到了什麼。
身在局中,有許多行為,都有著不為人知的深意。
沈瑤在長樂宮待了小半晌兒,而後實在沒意思(總不好一直看著其他妃嬪巴結孫楚箬),找了個藉口離開。
呼
身上穿著剛被披上的斗篷,沈瑤搓了搓手心,抬頭眺望遠處建築,「不做轎輦,去花園走一走。」
秋月點頭應是,遠遠地打起手勢讓抬著轎輦的小太監們墜在她們身後。
吱嘎吱嘎——
踩在鬆軟的雪地上,地面留下一片淺淡的腳印痕跡。
沈瑤沒有理鞋襪很可能會沾染因為雪花而變得濕濡的情況。
她大步向前,直到站在花園門口,望向內里。
早前開滿的鮮花如今已經凋零,花園裡常見的青松翠柏還在,只不過身上裹著一層白衣,顯得異常單薄消瘦。
秋月站在距離沈瑤不足三米的地方,她手裡抱著只剩下餘溫的暖爐,等待自家主子隨時傳喚。
可沈瑤並沒有開口,她這次突發奇想來花園,就是想將心裡的悶氣吐出去而已。
約站了兩刻鐘左右,沈瑤開口,轉身看向秋月,「讓奴才們將轎輦抬過來吧,咱們回宮。」
「是」
秋月一聽動靜,趕緊招手讓人過來。
沈瑤笑著,「等回宮,讓人給他們送些薑湯,再賞些銀錢。
數九寒天,都不容易。」
秋月聞言笑著點頭,「娘娘心善,奴婢明白。」
扶住沈瑤的手往轎輦處走,沈瑤邊走邊琢磨秋月這句心善,說的應該不是她。
穿越了好幾個任務世界,沈瑤能感受到自己最心底處傳出來的空洞與虛無。
扭頭,看向與花園相隔不遠的紅牆與牆裡建築。
哪怕離得很遠,但沈瑤還是能聽見長樂宮傳出來的陣陣歡聲笑語。
冷清與喧鬧交織,組成一曲獨一無二的交響樂。
想必,這就是後宮吧。
彎腰坐上轎輦,被掀起來的幕簾被重新放下,像是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
沈瑤閉上眼睛,忽略腦海中系統叫她的聲音,畢竟她現在誰都不想搭理。
……
孫楚箬是在新年前成的孫妃,以為自己年後起碼能再往上走一走,撈一個貴妃做一做,好的話,皇后之位不是不能想。
但絕望的現實卻告訴孫楚箬,她以為的僅僅只是她以為。
新年第一天,孫楚箬就得到了一個萬分炸裂的消息,被她視為命根子,登上後位必需品的三皇子蕭晉,身體突發疾病,病倒在了床上。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孫楚箬正和沈瑤說說笑笑的準備祭祀先祖。
兩個人這貴妃一個妃,按理說相關站位應該清晰明了。
但誰讓孫楚箬被蕭彥辰寵的上頭,覺得自己能爭一爭。
結果這頭還沒爭出個一二三,另一頭便出了事。
沈瑤目送孫楚箬慌慌張張的跑遠,自己轉身淡定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繼續等待祭祀的良辰吉日。
直到這頭祭拜完成,其他人都各自散去歸宮。
沈瑤搭著秋月的手,詢問為何孫楚箬還沒有回來。
秋月神色激動,小聲說道,「娘娘,三皇子不好了,孫妃正在貼身照顧。」
沈瑤聞言,不動聲色,「皇上呢?」
秋月瞄了幾眼不遠處的太和宮,「皇上還在祭祖。」
言外之意,沒有功夫也沒有心思管三皇子的事。
「瑾兒他們如何?」
除了蕭琰和蕭芷年歲還小,蕭瑾和蕭瑀已滿六歲,自然要跟在蕭彥辰身邊祭祖。
蕭玥前幾日有些咳嗽,這次就沒被沈瑤帶出來。
「四皇子、五皇子一切安好,咱們的人沒說什麼。」
「嗯,回宮吧。」
沈瑤這邊無比平靜地回了宮。
剛回來沒多久,被蕭彥辰帶去參加祭祖的蕭瑾和蕭瑀就被魏珠送了回來。
秋月見過來的是魏珠,趕緊湊上去詢問幾句三皇子的最新情況。
魏珠聞言,哎呦一聲一拍大腿,拉著秋月就去了一旁角落。
秋月一臉懵逼,「魏公公,你這是怎麼了?」
難不成其中還有其他隱情,魏珠不方便多透露。
魏珠嘆了口氣,臉上表情焦急,「秋月姑娘,三皇子的事有些複雜,說是,說是牽連宮內和宮外一些勢力。
你有空的時候,快說給貴妃娘娘,讓娘娘平日小心些,別被牽連進去。
三皇子怕是活不長久,皇上很生氣,正要求暴室那邊的奴才全力探查,」甚至不排除後續會動用朝堂的某些暴力機關一起聯合調查。
魏珠還是這些年來頭一次看見皇上生氣情緒外放。
要知道三皇子在魏珠眼裡,都沒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重要,但偏偏的,皇上生了這麼大的氣。
赫!
其中一定有什麼他們都不知道的因由在裡面。
魏珠如今能做的不多,但基於他和未央宮的關係,還是開口提了個醒。
有沒有用的先不說,起碼他已經做到問心無愧。
秋月:……嘿,這事鬧的,真讓人摸不清頭腦。
轉身,將魏珠的話帶給了已經卸妝梳洗的沈瑤,秋月一邊幫主子整理衣服一邊不理解魏珠為什麼要這麼說。
怎麼感覺有些嚴重,像是一不小心就要扯上自家似的。
她們在未央宮老老實實的待著可是什麼都沒做。
伸手撓了撓頭,秋月還在思索,一旁的沈瑤已經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秋月,咱們的人,這段時間有在外面亂來嗎?」
像是打探消息,拿錢挖人這種。
秋月下意識搖頭,「娘娘,因為您沒交代過,奴婢就讓他們先干好本職工作,」其他的就沒交代。
沈瑤沉思片刻,開口提道,「先不用聯繫他們,魏公公說的意思,可能是後宮要變天了。」
至於變的什麼天,沈瑤能嗅到其中風雨欲來的味道,卻品不出其中的事情。
算了,先靜觀其變,如今三皇子那裡出了事,肯定會以此為突破口進行調查,到時不管牽連誰出來,都不會是自己。
她在未央宮的這些日子,可是一朵清清白白如剛出水面的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