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令

2024-08-13 09:10:33 作者: 幼宴
  秦殊嘗到了血腥味。

  下唇被咬破了。

  小狼崽子真是小狼崽子,咬的真疼。

  他指尖在脖頸間的血痕抹了一把,垂眸看著面前的紅色,眼底多了一些笑意。

  歲殃蹲在黎妄身邊,簡單的看了下他的情況,提著的那一口氣總算鬆了,心裡暗想,秦殊那瘋狗還是有點分寸的。

  但該敲打還是得敲打一下。

  他站起來,臉上的神色完全沉了下去,似笑非笑的仰頭看著不知在思索什麼的秦殊,「喂!」

  「瘋狗,人能給我了吧?」

  黎妄緩過來一口氣,身體強大的修復力讓他能勉強站起來,「歲殃老師,你能幫我把匕首拿回來嗎?」

  偌大的訓練場裡只有他們三個人,外面被安排守門的逐鹿手下那有序的踱步聲此時也突然消失,歲殃哪怕再對危機遲鈍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訓練營大堂空曠,外面樹影在黑暗中搖擺,窸窸窣窣的不斷,仿佛有無數黏膩的觸手不斷揣摩樹幹。

  秦殊眼神里閃過一抹冷意,從後腰裡抽出把M9,半指皮手套裹著的手指白皙纖長,在槍栓上輕輕撥弄。

  黎妄拉著歲殃的衣角,不容拒絕的將人扯到自己背後,搞得歲殃哭笑不得。

  「我是沒什麼戰鬥力,但也不至於讓個孩子來保護,」他笑著嘆了口氣,一隻手搭在面前人肩上,一邊回頭衝著秦殊嚷了一句。

  「人我帶走,不打擾你發揮。」

  秦殊懶得聽這些廢話,他揚揚下巴,不耐煩道:

  「快滾,少礙事。」

  黎妄聞言猝然回頭,只見秦殊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還哼著小調,從訓練台上一步步走下來。

  漆黑的觸手攀上大堂的穹頂的節能燈,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他給歲殃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倆人快走別礙事。

  黎妄還想留下,但被歲殃手黑的摁在肩頸處的淤青上,疼的他臉一白手腳發軟,活生生的被拖走了。

  他眼眸死死的盯著留下的那個清瘦的身影,白皙修長的頸間甚至還留著自己留下的血痕。

  秦殊的身影被無數漆黑的觸手的吞噬,那一瞬間,黎妄心想,要是我能站在他身邊就好了。

  他咬緊牙關,修剪整齊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不一會便血肉模糊。

  那是黎妄第一次知道這個人的強大。

  也是他在看見滿身血腥的人臉色蒼白的從訓練場裡出來的時候,第一次產生了從心底而來的顫慄。

  秦殊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白皙的側臉上被濺上了一片血跡,見黎妄盯著他的臉,下意識抬手蹭了蹭,紅痕彌散開,嫌棄的皺了皺眉。

  「歲殃,你把這次情況通知給林虔了嗎?」

  歲殃懶洋洋的靠在樹幹邊上,拎著一根樹枝在半空中比比劃劃,看都沒看他一眼,「我知道,還沒通知呢……報幾級?」

  觸魔襲擊是常有的事,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逐鹿就會分配等級發送給各個組織,若是有組織覺得自己有能力處理便會接下派人處理,獲得獎勵。

  而這種突發情況,如果能力不夠遇見了首要任務便是跑,活下來並進行上報。

  正常人不會獨自面對突發情況,因為誰都沒辦法確定對方有多少人,除了……

  「兩隻a級三目災厄,,八隻b級單眼災厄,剩下還有差不多十隻觸魔。」秦殊走過來,低頭整理皮手套。

  「那就是個a級突發任務……」歲殃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眉眼彎彎的扭頭瞥了這傢伙一眼,「行吧,算他們倒霉碰上你了,不然……應該會是個大任務。」

  他手指摁斷脆弱的木枝,半感嘆,半嘲諷,「要有大動作了啊……」

  秦殊哼了一聲,卻帶動了胸腔震動,他微微弓著背握拳不斷嗆咳,臉色更加蒼白,緩了半晌後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黎妄往前走了兩步,膝蓋一折,半跪在他身邊,讓秦殊有些莫名其妙。

  可能是消耗太大,秦殊臉上實在是擰不出什麼好表情,乾脆就冷著臉側頭,用眼神詢問他。

  但半跪在自己身邊的人沒有回應。

  黎妄反而抬起手,用指腹極輕地撫上秦殊的臉頰,不斷地摩擦著那一片洇開的血跡。


  可血已經乾涸在他臉上,柔軟的指腹摩擦過帶來一陣熱意,這種有些親密的行為讓秦殊有點牴觸,下意識的往後傾了傾,躲開了那隻手。

  黎妄認真的視線,多少是有點讓他不自在。

  秦殊突然有些無措。

  任務受傷是常有的事,所有人都會在意任務完沒完成,事情處理的好不好,很少有人會在意執行人受不受傷,更不會有人這樣憐惜。

  黎妄被躲開的手微微顫抖,然後慢慢放下,他低聲問,「你說過的話算數嗎?」

  秦殊盯了他半晌,心想,這崽子有毛病?

  本來被他搞得有些焦慮疑惑的心聞言卻慢慢平靜下來。

  哦,原來是怕我死了,自己答應他的一件事會沒了。

  利己主義者?

  這種認知讓他的心情突然變好了,連帶著看黎妄的視線都從不耐煩變成了淡淡的欣賞。

  他見過太多為別人付出生命的人了,可活著的人雖然活著,卻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別。

  所以他欣賞那些只為自己考慮的人。

  「算,」秦殊鬆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說說吧」。

  「你能……」黎妄低垂著頭,聲音越來越小,卻在秦殊不耐煩的發飆之前,突然抬頭,「能留一下嗎?」

  「我沒想好……」

  秦殊煩躁的皺了皺眉,左腳一抬,踩著小崽子的肩頭將人踹了出去。

  「麻煩。」他低聲罵了一句,動了動肩頸,骨骼相撞啪嗒作響。

  歲殃嫌棄的瞪了他一眼,過去小心的扶起黎妄,將他安置在一邊的石墩上。

  「行了,他也是擔心你。」

  黎妄沉悶的聲音傳來,不大不小,「我想……還跟著秦老師……」

  秦殊一個驚嚇,猛地睜開眼。

  病房刺目的白色讓他下意識側頭躲了躲,手指剛一動就被人摁住,耳畔傳來一聲調笑,「怎麼?做夢了?」

  是蘇雲裳。

  她戴著耳機靜靜的看著他。

  秦殊嘆了口氣,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試探似的問出一句,「就你一個人?」

  「你還想看見誰?」蘇雲裳似笑非笑的,「黎妄?」

  「你夢到他了?」

  秦殊並沒有理會她的第一個問題,而是眯著眼環視一圈,然後才張開嘴應了一句,「沒,我好久沒有做夢了。」

  「我早就不會做夢了。」

  蘇雲裳微微彎起嘴角,眸子裡狡黠一閃而過,「但你剛剛,說了一句,小崽子。」

  話音剛落,秦殊的目光便冷了下來,淡漠森然,帶著徹骨的寒意看向她,「你說什麼?」

  楚雲裳汗毛陡然豎起,那種被盯上的感覺讓人止不住心慌。

  她總算是明白了為何當年人們對秦殊的評價是「瘋狗」,「野狗」,「劊子手」了。

  意識到這一點,楚雲裳當機立斷,「黎妄臨走時跟我說,要是你再叫他小崽子,他會忍不住撕了你的。」

  空氣中那根無形的弦悄然斷了。

  秦殊莞爾一笑,「我信你……」。

  在他休息養胃的這幾天,外面卻因為逐鹿下達的一則密令炸開了鍋。

  圍剿坦洲市的幾個組織派出的人需要簽下生死狀。

  此次密令一出,無數人都開始考慮要不要繼續參與,已經引起了普通人的恐慌。

  甚至驚動了桃花源。

  秦殊從醫院出來,身上穿著一件藍黑撞色的機車外套,腰身被收束的很細很細,看著很是筆直挺拔,可站姿卻吊兒郎當,懶散的靠在車邊。

  他抬眸瞥了一眼來接人的雲笙,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說這幾天發生的事,神色自若的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你說桃花源派人和黎妄和談了?」

  「真有意思啊,」秦殊臉上笑意擴大可卻不達眼底,「桃花源那些縮頭烏龜居然會跑出來找黎妄,我猜,他們是被黎妄逼出來的。」

  楚雲裳在副駕駛上,聞言只是挑了挑眉,嘎巴嘎巴的嚼著嘴裡的糖,沒有否認。

  雲笙卻好奇的問了一句,「所以,桃花源內里,到底是什麼情況?」


  楚雲裳見她坐上駕駛位,便俯身過去替她拉過安全帶,笑嘻嘻的沖雲笙吹了一口氣,「我可想你了……,今天晚上讓我睡你房間好不好……」

  甜甜的,是草莓味。

  雲笙橫了她一眼,沒拒絕也沒答應,反而是后座的秦殊一臉的慘不忍睹。

  但有了楚雲裳這個小插曲,雲笙的思路被打斷也就沒在意到秦殊談到桃花源的詭異語氣。

  「對了,」楚雲裳扔給他一個卡,「這卡是黎妄給我的,他說穿好點,省的皮膚過敏。」

  她語罷,還微妙的嘖了一聲,「這撲面而來的霸總氣息啊……」

  秦殊拎起手裡的卡,看著上面熟悉的logo,居然有種難言的感覺。

  這家店是個老牌的店,那個裁縫只接私人訂製,並且手藝相當精湛。

  而且,是當初他定衣服最多的地方。

  「等會,桃花源發密令了!」楚雲裳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讓其他兩個人詫異的看向她,「桃花源開放密令,說逐鹿誇大其詞,坦洲市這次的危機不足以威脅人類的安全,他們說要在半個月後所有參與的組織在坦洲市隔壁的靈言谷集合。」

  「可逐鹿之前定下的,是在一個月後。」

  「看來是談崩了……」雲笙把著方向盤的手指輕敲,眉頭微微皺起,「黎妄的目的是什麼?」

  楚雲裳關上手機,指尖搓了搓,卻沒有使用命運之輪。

  「雲笙,你別深究桃花源,」秦殊難得正色,語調變的低沉,可臉色卻奇異的平和,「桃花源是個道貌岸然的鬼地方,裡面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呼吸聲因為一種被壓抑的殺戮情緒變的緩慢,「別信桃花源的任何人。」

  這半個月,所有的組織都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而經過商討,確認參與圍剿的人,是秦殊,陸柔柔和何懌。

  坦洲市距離中央城的路程大概有七八天,雲笙便批了一批經費給他們去採購自己需要的東西。

  陸柔柔和何懌倒是無所謂,倆人經常處在一線戰場,需要的東西都有儲存,所以所有的經費都落在秦殊頭上。

  秦殊:?

  他拿著手裡的卡,和黎妄給的卡放在一起,頭一次有了吃軟飯的感覺。

  但收都收了,這傢伙也不會不捨得花,本打算去後勤借輛小自行車,發現沒有就乾脆走著去商城了。

  商城分為三層,第一層是一些正常人生活需求的東西,而第二層往上才是異能者的地盤。

  可秦殊上去的時候被保安攔下了。

  保安大抵是喝了點酒,看見懶懶散散的秦殊,心裡對這人的牴觸突然隱藏不住,借著酒意,把對這傢伙的驚懼壓了下去,大嚷著,「你這叛徒怎麼還沒死,怎麼還有臉出來!」

  秦殊很驚奇,「不是,我現在名聲真就這麼臭啊?」

  保安氣的瞪他,卻不敢跟他動手。

  秦殊也不打算跟這些人一般見識,越過他說:「無所謂,你們罵吧。」

  「情緒發泄出來,不是更好嗎?」秦殊見他恨得牙痒痒,笑的真心實意,「你們又殺不了我。」

  保安和周圍聞聲湊熱鬧的人氣的直瞪他,眼神兇狠,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可黎妄的消息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先不說秦殊本人的異能他們能不能打得過,就憑他進過災厄之地的經歷和處理災厄的經驗,他的影響就已經是不可估量的。

  一個眼中釘樹在這,拔不了也動不了。

  秦殊飄飄然的走了。

  他溜溜達達的買了幾件帶著防禦貯藏異能的衣服,在店員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掏出了兩張卡結了帳。

  卻在離開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穿著白色洛麗塔小裙子的小姑娘在茶几上撐著下頜笑著看向他,周圍站著兩個服務員,一個為她倒茶,一個為她扇風。

  秦殊摸了摸鼻子,訕訕的坐在她對面,「找我什麼事,任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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