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秦殊點點頭。
「色慾和暴怒打賭,賭自己的色慾傳承之戒,具體的賭局我不知道,但結果是,色慾贏了,贏得了暴怒的認同。」
「而我之前提到的淘鑫市,是她和暴食的賭約。」
「用餵飽暴食肚子來做賭,歷時五年。」
任苒忽然好奇的問,「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淘鑫市的事情是在五年前發生的,你當時還在養病吧。」
「不,這個賭約是在淘鑫市的五年前發生的。」黎妄沉聲,看著遠方天邊的月亮慢慢從地平線上升起掛到高空,慢慢呼出一口氣來,「你早就知道了色慾的打算。」
「色慾本就執掌欲望,在訂下賭約的五年裡,她不斷從各地找災厄源晶,可在賭約將近,卻仍然還差一些,所以她便冒險在淘鑫市用人來填飽暴食的肚子。」
「災厄元年事變剛過,整個災厄的實力都被削減不少,她此時冒險,何嘗不是在賭命?」
秦殊嘆息一聲,其實任苒說的也沒錯,色慾是個瘋子,是個瘋狂的賭徒。
「結果是,色慾贏了?」任苒撫摸著貓咪的手微頓,神情有一絲不自然,問他,「之後呢?」
「至於貪婪,那傢伙本來就對獨權的傲慢不滿,並且貪婪和嫉妒實力相當,只是因為傲慢抽籤抽出的嫉妒讓他管理就心生不滿,很是乾脆利落的和色慾結盟。」
「而對懶惰來說,誰管理於他而言都無所謂,色慾只需要簡單的話術就能贏得他的支持。」
黎妄將車停在路邊,剛準備起身下去熱些牛奶,拿幾個麵包就被秦殊揪住衣角。
他垂眼看著那隻戴著半指手套的纖長手指尖因為捏衣角過分用力而泛白,半晌後轉移視線,不知道是因為長時間沒喝水還是其他原因導致變啞的聲線,「怎麼了?」
秦殊微微眯了眯眼,似是想從他的神情里找出點什麼,但黎妄面上實在是尋不見,只好訕訕一笑,「我想喝麥香的牛奶,不想要純牛奶了。」
黎妄默了片刻,忽然扯出一抹笑,難得露出一抹惡劣,「只有純牛奶,你不喝也得喝。」
語罷,他便拂開秦殊的手,動作利落的下了駕駛位去後車廂拿東西。
黎妄拿了幾個奶香小麵包,翻了下牛奶箱裡,沒想到居然真的沒有麥香牛奶,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拿了袋核桃牛奶,扔進熱水壺裡。
熱水壺的底座是災厄源晶驅動的,方便了不少。
在等待的過程里,黎妄靠著車廂,低垂著頭,看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是一陣車門打開聲,他側頭一看,只見秦殊往公路兩側的樹林廢墟走去,背影清瘦,慢慢走向黑暗。
好像這個人又要消失了一樣。
黎妄想到這裡,眼尾因為情緒起伏而微微泛紅,他無聲的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角收回視線。
「想什麼呢?」
是任苒,她也下來了。
「沒什麼」,黎妄搖搖頭,神色自若的問她,「你喝什麼味道的?」
「少來,你知道我不喝牛奶的,我乳糖不耐受,」她整理一下壓得有些褶皺的小裙子,走過來坐在後備箱上。
「你現在應該挺開心吧,他沒表現的那麼抗拒,」任苒盯著他,頗有惡意的問道,「需不需要我把歲殃死後內兩年你幹了什麼告訴他?」
「搞不好他還會憐惜你一點?」
黎妄聞言,眸光里好像淬了刀一樣,看的任苒也有些發怵。
「少多管閒事。」
「可是現在呢?他殺死歲殃已經成為了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去否認這一點。除非歲殃能夠從死亡的深淵中爬回來,重新站起身來,親自來到這個地方,為他證明清白、洗脫罪名,否則無論如何,他都會被視為有罪之人,永遠背負著這份沉重的罪責。」
任苒見他不說話,忽然從後備箱上跳下來,走到他面前,好奇的問,「你有多喜歡秦殊?」
她轉過身,白色小裙子上的蕾絲蝴蝶結隨她動作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所有人都以為,你恨他,恨他恨得要死,但你瞞不了我。」
「黎妄,你騙不了我。」
她微微側頭,用餘光去看那個人的反應,見沒什麼動靜,便回過身,笑道,「無所謂,反正我的一些事情也瞞不過你,我不告訴他你的事,你也別把我的事抖摟出來。」
「咱們互利互惠不好嗎?」
黎妄語氣冰冷,「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我只想知道,秦殊幹什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任苒笑意一僵,疑惑開口,「他去放水了……」
黎妄心情不好,有些刻薄的問她:「他又不尿頻尿急,難不成尿不盡?」
任苒趕緊往秦殊離開的地方跑去,白色小裙子揚起,像個小炮仗一樣竄了出去。
但她跑了沒多久就停在原地,黎妄見狀,揚聲問她,「怎麼了?」
秦殊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仿佛是從深淵底部歸來的幽靈一般,臉色在黑暗的映襯下顯得異常蒼白。
他慢慢地戴上手套,動作優雅而嫻熟,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與此同時,他用一種平靜而溫和的聲音向他們解釋道:「遇到了一些小麻煩,已經處理好了。」
任苒眉頭微皺,下意識偏頭看向黎妄,等他定奪。
後者微微點頭,拿起熱水壺裡的核桃牛奶和小麵包,走過去塞到任苒懷裡,「帶他回車上。」
秦殊看到那袋核桃牛奶了,驚奇的笑道,「核桃牛奶的是我第二喜歡的。」
任苒無可奈何的將牛奶遞給他,拉著他戴著手套的手,露出來的指尖異常冰涼。
黎妄等他們兩個上車後,將後備箱收拾好,順著秦殊回來的方向去探查,在枯樹亂石廢墟下,他見到一片黑色的粉末鋪散開。
但和被焚燒之後的灰燼不同,這種粉末是全然的黑色,特別細密,而這樣的力量,只有秦殊能做到。
黎妄輕輕呼出一口氣,眸光里閃過冷意,垂著的手不知什麼時候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秦殊的異能是獨一份的,強大的同時也有嚴重的副作用。
以前的身體倒是無所謂,可現如今,他那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怎麼能承受得住反噬。
他心緒煩亂,一拳捶上身側的巨石。
等黎妄回到車上,秦殊已經喝完了牛奶,正閉眼假寐。任苒有些擔心地看向他,用眼神詢問是否要叫醒秦殊。黎妄搖了搖頭,示意讓他休息一會。
車輛繼續行駛,一路無言。
…………
靈言谷。
這是個少有的枝繁葉茂的地方,可能是因為挨著坦洲市,在災厄源晶的滋養下,長勢喜人。
已經到了的一批人待在簡陋的木屋裡,百般無聊。
穿著牛仔外套的一個男孩看起來也才十幾歲,他懶洋洋的坐在桌子上,從兜里掏出一副撲克,問周圍的人,「有人要來打牌嗎?」
「鬥地主什麼的,或者德州撲克?」
「夠了時瑛,你老實待一會,」他身側的女人靠在柱子上,一腳踢上他身下的桌子,「其他人應該也該來了。」
桌子吱吱呀呀的響,本來老舊的木頭支撐時瑛的重量就已經的極限,在這一腳下徹底罷工,從腿腳被腐蝕的地方開始,啪嘰一下折了。
時瑛驚呼一聲,下一瞬,他消失在原地。
時鈴一把把人從身後扯出來,翻了個白眼,嫌棄的扔到一邊,警告似的點了點他。
時瑛撇撇嘴,「姐,你下手輕點。」
這時,木屋外傳來汽車的聲響,緊接著是關車門的聲音。幾人對視一眼,紛紛站起身來。
先進門的是黎妄,他身後跟著秦殊和任苒。時瑛吹了聲口哨,「喲,終於來了。」
黎妄環顧四周,屋內加上他們一共十四人,看來除了菩提那輛車上的人,其他都到的差不多了。
秦殊環顧一圈,被木屋腐朽破敗的味道熏得有些難受,緊緊皺著眉,給任苒一個眼神就往門口走去。
他想回車上待著。
但事與願違,一個冷笑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門砰的一下被人關上,惡意滿滿。
秦殊無奈的嘆口氣,側頭看向關了門的人,使用異能的後遺症還沒完全過去,臉色還有些蒼白,眉眼卻黑的如畫上去的一樣。
他抬手握拳輕咳兩聲,泛白的唇染了些水色。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他厭惡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樣。
秦殊笑了下,「這位先生,我知道我討人厭,所以我趕緊走不礙你們大家的眼。」
「想的挺美,」青年眉目陰鷙,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覺得你能走得了嗎?」
秦殊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實在不想在身體這麼虛弱的時候跟人爭執。
「行行,那你怎樣才能放我走?」
「你又不能殺我。」
「你!」青年看他面上露出的淺淡笑意更加刺目,憤恨的抬手握拳打向他的臉。
秦殊躲都沒躲,甚至連眼皮都沒眨,歉然一笑,「我就不礙你們的眼了,拜拜。」
他扭頭拉開門,邊咳邊走了。
青年盯著他背影恨得牙痒痒,但手卻被黎妄抓住動彈不得,腕骨被捏的咔吧作響,疼的他面色扭曲。
「我說過的,別動他。」
黎妄鬆開手,扭頭跟任苒低聲說了幾句,讓她去看看秦殊順便接一下損失慘重的大巴車上的那一部分的倖存者。
吩咐完後,他揚聲道,「你們路上應該是沒遇到什麼,所以才到的這麼快。」
「我應該告訴你們一件事,一個由幾個組織合拼的大巴車在來的路上遇到了擬態災厄,是色慾的九個部下之一的九公。」
「車上三十多個人,只剩下了不到十個,我想說的是,這次行動風險性很高,想退出的現在就走吧,桃花源內邊我會為你們擔責。」
「現在,決定權在你們。」
黎妄說完就拉開被任苒關上的門,在破舊的木屋裡環視一圈,坐到唯一一個還算堅固的木椅子上。
剩下的這十一個人里,有些被強迫著來的人聞言趕緊跑了,而有些人卻在沉思。
比如時鈴,可她冷靜思索,她弟弟卻是個直腦筋。
時瑛好奇的問,「擬態災厄,我還沒見過唉?姐,咱們留下來等著去看看吧!」
黎妄懶得看他們,側頭看著窗外的越野車,只見任苒趴在車窗和秦殊低聲說話,臉上帶著笑意。
這一幕多少是有些讓黎妄不滿,但他沒表現出來,眼不見為淨的移開視線。
忽然有人問他,「黎首領,我想問一下,進入坦洲市,我們活著回來的機率是多少?」
黎妄這才正眼看向她。
時鈴身材高挑,緊身的襯衫和短褲襯出她的凹凸有致,及肩的短髮拉直過,乖順的垂在她耳畔,鼻樑上掛著一副無框眼鏡,把她身上那種生人勿進的感覺拉到極致。
她的五官沒有那麼出挑,但組合在一起確是讓人賞心悅目。
和任苒那種驕縱出來的美艷不同,她身上的沉穩更讓人覺得神秘。
這是個有腦子的。
黎妄簡單的給她打了個標籤,淡淡道,「不知道,現在誰都不知道坦洲市裡面的情況。」
「沒人能下定結論。」
「可桃花源不是說……」時瑛好奇剛問出口就被時鈴打斷。
「蠢貨,桃花源的話有幾分能信的?」
陸陸續續的,不大的木屋裡只剩下這麼七八個人了。
時鈴冷靜的道,「我叫時鈴,這二貨是我弟弟時瑛,我們兩個是靈佑組織的,我們會留下,但醜話說在頭裡,進入坦洲市後遇到危險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停手撤離。」
這是個很理智的決定。
黎妄看向剩下的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之色,「既然大家決定留下,那就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發。」
他站起身,「時鈴,等天黑的時候你安排一下守夜的人員。」
後者點點頭,「那幾個倖存者怎麼還沒到?」
黎妄皺了下眉,衝著窗外,揚聲問,「任苒!去看看他們幾個怎麼還沒來?」
任苒趴在越野車上翻了個白眼,懶懶的應了一聲,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