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濃霧

2024-08-13 09:11:23 作者: 幼宴
  外面天色漸暗,任苒百無聊賴的站在山腳下發呆。

  那些人怎麼還沒來啊?

  她不滿的踢著腳下的石子,想起剛剛秦殊的囑託,心裡少有的煩躁。

  突然,一陣風吹過,帶來了一絲寒意。

  任苒不禁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她抬頭看了眼天空,烏雲漸漸聚攏,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

  任苒低聲抱怨道,「該死,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下雨。」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腳步聲。任苒心中一驚,立刻警惕起來。

  只見幾個身影從樹林中走出,為首的是一個年輕男子,面容冷峻,眼神犀利。

  「你們終於來了。」任苒鬆了口氣,她抬手指了指男人,命令道,「你跟我過來一下,剩下你們幾個在這等一會,一會跟我上去。」

  何懌給了陸柔柔一個安撫的眼神,讓她在這裡照顧其他人,自己跟著任苒到另一頭去。

  林霜霜跟著陸柔柔,她抿了抿唇,失去唯一親人的痛苦已經緩釋了不少,如今心情平靜了不少,正低頭想著自己的未來時,就聽見陸柔柔的話。

  「你多大了?」

  「十四……」

  「好小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家裡撒嬌呢。」陸柔柔感嘆道。

  林霜霜微微一怔,她抬起頭,看著陸柔柔,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陸柔柔笑著說,「以後你就把我當成姐姐吧,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跟我說。」

  林霜霜點了點頭,「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姐姐。」

  陸柔柔剛想欣慰的開口,卻見和任苒談完的何懌走過來向他們抬了抬下巴,「我們走吧。」

  她只好揉了揉小丫頭的頭,拉著她的手往山上走去。

  林霜霜低著頭,在沒人看到的角落裡揚起一抹詭異的笑,眼底意味不明。

  …………

  秦殊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搬動自己。

  他在迷茫間緩緩地睜開眼睛,只看到黎妄的臉龐近在咫尺,不知何時戴上的眼鏡正微微反射著車窗外直射而來的清冷月光,那光芒如針般刺痛雙眼,使得他下意識地又閉上了眼睛。

  秦殊帶著剛睡醒的嘶啞,「你幹什麼?」

  等了半晌也沒聽到這傢伙的回答,只好抬手擋在自己眼睛上方,勉強睜眼。

  那隻手被一把抓住,秦殊渾渾噩噩的腦子只發覺抓著自己的手是那樣的冰涼,思維生鏽了一樣的慢慢轉動,總算反應過來,是自己發燒了。

  黎妄壓抑著怒氣,將他抬起來的手摁下去,動作利落的把自己的大衣外套脫下來搭在這個人身上。

  他磨了磨後槽牙,努力壓下自己的煩躁,儘量平靜輕柔的低下頭在秦殊耳邊道,「動一下,我把你抱進木屋。」

  秦殊不知什麼時候又閉上了眼,只覺得那清淺的呼吸在自己耳畔,痒痒的。

  一隻手從他的腋窩下進入,秦殊順著力仰了下上身,被一把摟起。

  黎妄順勢坐在空出來的座位上,將人攬進懷裡,剛想起身把人抱進木屋就聽見他輕聲道,「別,我去了,他們會不自在的。」

  黎妄內里穿著一件低領的純棉白襯衫,秦殊灼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的打在頸間的皮膚上,那一點點的酥麻逐漸擴散到全身,讓他一動不敢動。

  而折磨人的傢伙此時無知無覺,又昏睡了過去。

  黎妄無奈,只能保持著這個姿勢,用空閒的那隻手輕輕拉了拉自己搭在他身上的外套。

  秦殊仿佛在夢中也遭受著痛苦,眉頭緊蹙。黎妄低頭凝視著懷中人的睡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撫平那眉間的褶皺。

  就在黎妄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光潔的額頭時停了下來。

  他蜷了蜷手指,最終還是收了回去,在心裡嘆息一聲,抱著秦殊的手緊了緊。

  車窗外,今夜的月色如銀,皎潔無瑕。月光大片地鋪灑開來,照亮了整個世界,仿佛給大地披上了一層薄紗。那些翠綠的枝葉在月光的映照下,也變得格外清晰可見,它們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閃爍的紗衣,隨著微風吹過,枝葉輕輕搖曳。

  黎妄緊緊地抱著發燒的秦殊,感受著他的體溫,仿佛那熾熱的溫度能夠傳遞到自己的內心深處。


  他暗自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不敢讓它們輕易流露出來。他知道秦殊不會回應自己,可內心的衝動卻如潮水般洶湧,無法抑制。

  他會怕,怕這個人再次離開。

  黎妄靜靜地坐著,目光始終沉沉的落在秦殊的側臉上,心底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秦殊喃喃地說了句話,聲音很輕,但在寂靜的夜晚中,黎妄聽得很清楚。

  「水...水…」

  黎妄微皺著眉頭,水都在後備箱和木屋裡,他要是去拿水只能放開秦殊。

  萬一把他弄醒了呢?

  正在他左右為難糾結的時候,窗外有人敲了敲車窗,卻沒有看見是誰。

  黎妄只看見那帶著蕾絲白手套的手,平靜的摁下窗戶。

  任苒聲音傳過來,「他發燒了?」

  「嗯……」黎妄微微側身,擋住開窗帶來的冷風,「去後面拿些熱水晾一會。」

  任苒蹙了蹙眉,「他還真成了病秧子,以往他的異能後遺症沒這麼嚴重的。」

  她步伐輕快的去打開後備箱,儘量動作輕柔的拿熱水壺。

  黎妄低垂著頭安靜的看著懷中人的側臉,仔細尋找和過去的他不同的地方。

  他愛笑了,雖然笑不達眼底,但一向低垂的嘴角卻有了往上的弧度,儘管很淺,可仔細打量還是能發現。

  秦殊的臉明顯瘦了下來,原本圓潤的臉頰此刻線條清晰可見,下巴也變得更加尖銳。顴骨微微凸起,使得臉部的輪廓更加分明,臉上的皮膚緊緊地貼著骨骼,沒有了多餘的贅肉,看起來更加緊緻。原本的冷硬和圓潤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成熟和瘦削的美感。

  也可能是高燒的原因,他的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飽滿,顯得有些蒼白。

  任苒這時候遞過來一個杯子,黎妄才移開視線,只見窗外伸過來的手和任苒的頭頂發旋。

  他默了默,最後還是沒說出你沒車高的話,接過水杯,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秦殊,輕聲叫了叫他,將杯口對著他的嘴唇。

  秦殊的喉嚨像是被火烤過一般,乾渴難耐。嘴唇剛剛碰到水源就使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吞咽著。

  那清涼的液體順著他的喉嚨滑下,滋潤著他乾燥的口腔和喉嚨,帶來了一絲難得的舒適感。

  喝完水後,秦殊身體也放鬆下來,他重新靠在黎妄的肩膀上,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更加舒服地貼著對方。然後,他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睡了過去。

  黎妄看著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任苒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走了,偌大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

  一夜無話。

  等木屋裡的人們出來準備出發的時候,只見秦殊在越野車外站著,滿臉菜色的給黎妄揉著胳膊,邊揉邊嘀咕,「蠢死了。」

  任苒驚奇的看了活蹦亂跳的秦殊一眼,有些好奇的問,「你昨天都燒的半死不活的了,今天居然好的這麼快?」

  「是是是,禍害遺千年」,秦殊笑道。

  黎妄不動聲色的警告了一眼任苒,示意她別話多。

  時鈴身後的一個中年婦人皺著眉,上前兩步指著秦殊問,「他也要跟著去坦洲市?」

  秦殊聞言輕蔑一笑,大概是剛睡醒精神頭不錯,他淡淡開口,「我去哪你管呢?」

  「你!」中年婦女一噎,恨恨的道,「誰知道你去是不是給暴怒報信的?」

  「是啊,我就是去報信的,你要不要跟著我一起去呢?我還能幫你美言幾句,讓暴怒給你留個全屍。」秦殊帶著笑意說完後,臉色倏地冷了下來,「真是好久沒見過蠢得這麼清新脫俗的人了。」

  他扭頭上了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黎妄無奈的揉了揉額角,剛想開口就聽見任苒肆意的笑聲,乾脆走過去一把摁在她腦袋上,示意她多少注意一下,但下一秒卻被任苒踩了一腳。

  越野車車窗落下,露出秦殊半張高燒後微微有點紅暈的臉,「你們一定要記得盯好我啊,萬一我溜去偷風報信怎麼辦?」

  嘲諷味道拉滿。

  真是跟當初的他完全不一樣。

  眾人面面相覷,心裡對秦殊的不滿越來越重。


  車輛啟動,朝著坦洲市的方向駛去。

  等到進入了坦洲市的範圍後,城市的景象映入眼帘,一片繁華與喧囂中隱隱透露出一股緊張的氣氛。

  秦殊不斷揣摩著脖子上的項鍊,眼神空洞的望著車外,手指慢慢滑過鏈子和銀質的小鎖吊墜,感受著它的質地和涼意。

  黎妄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你之前沒帶過這個項鍊。」

  「進入菩提的時候她們送的,」秦殊面色不變的扯了個謊,心知他不會信,但也懶得解釋,「好看就行了。」

  這項鍊上有災厄氣息,一看就不是人類世界的產物。

  但黎妄樂得陪他裝傻,笑了笑,「是挺好看。」

  秦殊是真琢磨不透這崽子了。

  要是以前的脾氣多少得把人抓過來打一頓問個明白,可現在自己這德行估計都近不了黎妄的身。

  車外突然間瀰漫起濃霧來,仿佛從天而降一般迅速地籠罩住一切。那霧氣如同洶湧澎湃的海浪一樣咆哮著,無情地吞噬掉周圍所有的景物和聲音。黎妄眉頭緊皺,連忙踩下剎車踏板,將車速逐漸減緩下來。

  正當他打算開口問秦殊周圍情況時,卻突然地發現秦殊竟然不見了蹤影。座位上空空如也,仿佛不曾有人來過。

  黎妄心下一驚,車外除了濃密得化不開的白霧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他強迫自己定下心來,將車停在路邊,推開車門步入濃霧裡。

  而被濃霧捲走的秦殊此時倒是一臉菜色的坐在路邊,面前兩個人走過來走過去,看上去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這是哪啊,我怎麼和我隊長分開了?」

  「我也不知道啊!」

  ……

  「現在怎麼辦?」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怎麼不去問問那個廢物!」

  「我感覺就是他搞的鬼,把咱們所有人分開了!」

  秦殊本來聽的好好的,卻見這倆人停下來對罵了一會就把戰火轉移到自己腦袋上,莫名其妙吃了一腦袋的官司。

  「不是,你們是真蠢啊?」

  他真誠的發問。

  然而對面那兩人卻如同被點燃的炮仗一般,瞬間炸開了鍋。那兩張小嘴就像機關槍似的,一刻也不停歇,滔滔不絕地對秦殊展開攻勢。

  兩人此刻出奇地團結一致,絲毫看不出剛剛兩人還相互對噴口水。

  秦殊由衷的感嘆這兩人的肺活量真好。

  劉升維見秦殊懶得搭理自己,對陌生環境和未知的懼怕與恐懼轉變成對秦殊的憎恨,迫不及待的想要宣洩出去。

  人類往往就是如此奇特,當身處於全然陌生且充滿恐懼的環境時,內心那股躁動不安、焦慮難耐的情緒便如決堤之洪般洶湧而出,仿佛要將整個人都淹沒吞噬一般。而在這無法自控的情緒波瀾之中,人們常常會不由自主地將矛頭對準周圍其他的人,似乎通過這種方式可以稍稍緩解自身的壓力與不安,但卻未曾意識到這只是一種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罷了。

  人類的劣根性。

  他兩個箭步衝上來,一把攥住秦殊的衣領將他拎起來,瞪著眼睛咬牙切齒,「那你說,這是哪!」

  秦殊臉色漠然,絲毫不意外的看見他眼底的驚懼,嘲諷的笑了笑,「我怎麼知道。」

  劉升維聞言,臉都氣成了豬肝色,高高揚起的拳頭正想對著他臉砸下去就發現秦殊臉色微變。

  就在他稍有遲疑的那一剎那間,秦殊猛地出手,如閃電般迅速地將他一把摁住,並準確無誤地摁中了他手臂上的麻筋,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他完全措手不及,手指瞬間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劉升維臉色猙獰,嘴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吼聲,身體因為疼痛而不斷顫抖著。他用另一隻手緊緊捂住被摁到麻筋的地方,試圖緩解那股鑽心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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