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之前被鏡子割破後便沒有戴手套,而是將裹著手腕傷口布條散開,把手掌和手腕上的傷口都淺淺的包了一層,而現在秦殊撲過去的瞬間用右手一把抓住黎妄握著刀的手,另一隻手落到他頸邊,又砰砰的開了幾槍。
黎妄比他高了近半個頭,秦殊便墊腳伏在黎妄耳邊,低聲和他說,「這個刀上有一個禁咒,可以暫停三秒的時間。」
耳邊的氣流伴隨著溫熱的呼吸,痒痒的。
黎妄扭身一把攬過秦殊的腰,將他摟在懷裡,手裡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斬在觸手根部。
他抿抿唇,「知道了。」
秦殊趴在他懷裡,微微抬頭,右手順著刀柄往上,一把握住刀鋒,鮮血滴滴答答的不斷落下。
「去吧,」秦殊掙脫開他的臂膀,輕聲念了幾句話,周圍霎時間安靜下來。
黎妄只能聽見秦殊喘著粗氣的深重呼吸,無數的觸手懸在半空,他只來得及深深的看了秦殊一眼便一下躍進觸手伸出的虛空里。
而下一瞬,時間流動,秦殊的身體像破舊的娃娃一樣被觸手扇飛出去,重重的落在牆上。
他趴伏在地上,渾身的骨頭跟散架一樣,一股癢意從喉嚨漫上來,秦殊微微張口喘息了片刻才終於把這口血吐了出去。
遠處的時瑛勉強用異能跑了一會就被觸手纏住吊在虛空,他睜開眼看向秦殊,張了張口,但他已經說不出聲來了,
秦殊對了對口型,才知道他說的是,「快走。」
他眼前像是蒙了一片紗一樣,大腦渾渾噩噩的,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秦殊只覺得有一隻微涼的的手挑起自己的下巴,那個人的聲音朦朦朧朧的,
但秦殊能聽出他語氣里的戲謔,「真狼狽啊!」
「我還記得你孤身一人闖進災厄之地的時候趾高氣昂的高傲模樣,看看現在的你。」
「趴在地上和狗一樣。」
一隻手拎著他的衣領把秦殊拉起來,見他蒼白著臉昏死過去,輕輕哼了一聲,將人帶走。
時瑛被吊在空中,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整個人陷入脫力和異能透支的後遺症里。
而另一邊的黎妄在進入空間後,在一片黑暗裡走了一會,突然,他身後的陰影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有很多黏膩沉重的東西在地上匍匐而來,聽得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黎妄猝然回頭,只見一個巨大的畸形肉塊狀物體從黑暗中浮現出來,他上半身是人型,而從腰部往下都是這種畸形的肉塊,然後每個肉塊的肉瘤上不斷延伸出無數的觸手。
這個東西得有四五米高,肉塊上腐爛味道直衝而來,數不清的肉瘤和觸手連接處滴落著黏膩噁心的液體,隨著它胡亂揮舞的觸手裡四散開來。
黎妄捏緊匕首,上面秦殊的血順著刀鋒滑到刀柄上,浸濕了他的手。
耳邊那人的吐息似乎還在,黎妄也知道一旦自己進來,外面的秦殊拖著一個拖油瓶跟本扛不住多久,他必須速戰速決。
面前的巨大怪物揮舞著觸手邊往他這邊靠近,邊襲向黎妄持著匕首的手。
腐爛的味道近在咫尺。
黎妄緊緊皺眉,亮銀色的刀光划過,腐爛的觸手落到一邊,緊接著,他一腳踩在另一根襲來的觸手上,借勢騰空而起,踩著那巨大的噁心肉塊靠近狂暴的上半身。
然而,狂暴身體雖然笨重,但觸手卻異常敏捷,它迅速揮動,試圖將黎妄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黎妄見它中計,身形一閃,踩著那些襲來的觸手,躍的更高,緊接著,他一腳將被他劃下來的觸手踢到狂暴的上半身。
在狂暴躲開觸手的那個短暫時機,黎妄握著匕首釘進延伸出觸手的大肉瘤里。
怪物吃痛,發出一陣怒吼,更加瘋狂地揮舞觸手一把拍向黎妄。
黎妄拔出匕首,順勢在空中一個後翻,穩穩落地。此時,狂暴的攻擊變得更加猛烈,觸手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黎妄發現被他捅進的肉瘤觸手不再動彈後,心裡便有了打算,但此時還有個問題擺在眼前。
只有狂暴在這裡,怒火呢?
黎妄分心思索著,手裡的匕首刀尖扭轉,再次扎進肉瘤中,忽然,他緊繃的神經抓住空間中流動的波動,也顧不得噁心了,他翻了個身,一隻手撐在那噁心黏膩的肉瘤上躲開空中襲來的爪子。
手下那柔軟的觸感甚至還有著溫度,不斷蠕動著。
怒火的身形也逐漸顯露出來,是個極其矮小的傢伙,他兩隻手的爪子幾乎有他一半的身高大,臉上像是擬態不完全一樣,五官堆積在一起,看起來很像是,老鼠。
他抬了抬一隻爪子,用著嘶啞詭異的聲音開口道,「我知道你,黎妄。」
「新生代里的領軍人物,」怒火陰惻惻的笑了一會,「我挺好奇你的異能是什麼?」
「這幾年和你交過手的災厄數不勝數,他們死後會被我手下的一些撿屍鬼跟撿垃圾一樣拿回來餵給狂暴,但狂暴反饋給我的信息里,一直沒有暴露你的異能。」
黎妄一直沒說話,握著匕首的大拇指在刀柄上慢慢滑動。
「你的異能都成了災厄之地裡面的未解之謎了,」怒火扭頭踢了一腳狂暴的觸手,怒罵他一口,「沒點眼力見是嗎?快用你的垃圾爪子帶我上去!」
狂暴思維根本轉不過來,被怒火罵了一遍還是慢了半拍,在他恨鐵不成鋼的又踢了一腳後才降下觸手將人拖了起來。
怒火終於不用再仰視黎妄之後,心情算是好了一點,他高昂著頭,居高臨下的高傲說,「你還是臨死之前把你的異能用了吧,不然一會要是死了,就只能帶著你那珍貴的異能回歸天國了!」
「和你外面的朋友一樣。」
黎妄瞳孔猛然擴大,自從怒火出現後,總算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說外面怎麼了?」
「一個快死了,一個生死不明。」怒火笑了笑,「沒事,你會比他們早一點去死,這樣黃泉路上,你們還能做個伴,不用那麼孤單。」
黎妄心中一沉,秦殊……
他深吸一口氣,冷冷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異能嗎?」
黎妄往前走了兩步,身上的白光微微閃過,身側出現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影。
雖然強行催動異能會承受一定的反噬,但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只是,他的異形體好像,出了點問題。
站在他身側的人沒有像以往一樣和木頭似的任由他驅使或者摧毀,反而微微歪著頭,手裡拿著秦殊的匕首低頭慢慢揣摩著。
黎妄漠然的看著他,心裡少有的漫上一股焦急。
對面的怒火見狀,驚嘆的拍著掌,「驚喜,太驚喜了!」
本體還沒說什麼,就見異形體眼帘一掀,冷冷的看過去,「真吵!」
他側頭瞥了本體一眼,忽然開口,「你果真是個廢物,幸虧當年我和你分開了。」
黎妄的異相雙生異能在午夜十二點會自動催生另一個處在巔峰期的自己,他可以選擇進入新生的軀體然後焚毀舊身體,換句話來說,只要在午夜十二點沒有打死他,之後就會收穫一個滿血復活的黎妄。
可以往的異形體是沒有意識,難道是因為這次是自己主動催動的嗎?
但秦殊的匕首,明明是在自己手裡,可又為何會出現在異形體手上呢?
他邊思索邊躲開襲來的觸手,黎妄現在手裡沒有武器,只好靠著拳腳不斷擊退襲來的觸手,卻扭頭看見自己的異形體大手一揮,直直的撕開了一道空間口子!
揮舞過來的觸手在落到異形體的周圍時,像是碰到什麼屏障一樣,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
他真的是自己的異形體嗎?
黎妄見狂暴和怒火的重點在異形體身上,悄悄地移動位置,繞到了狂暴的側面,借著揮舞的觸手不斷靠近站在觸手上指揮觸手的怒火,絲毫不留餘力將他一腳踹了出去。
而異形體在撕開空間口子裡,神情悠然的將匕首投了進去。
黎妄只感覺有一把匕首划過自己的臉頰,釘在自己身後的狂暴的腰間。
狂暴痛苦地吼叫起來,它的觸手開始胡亂揮舞。
黎妄不給狂暴喘息的機會,扭身拔出釘在它肥碩身子上的匕首,狠狠的橫向一划。
明明匕首才那麼短,可黎妄竟然硬生生的將狂暴從腰間斬斷,濃黑腐爛粘稠的血液從他剩下的下半身軀體裡冒出來,無數的肉瘤突然炸開,遍地狼藉。
這匕首,不對勁。
黎妄捏了捏手感越來越光滑的匕首,卻赫然發現他變成了一根瑩白的骨頭,災厄的力量在上面縈繞,無一不在刺激著他。
這是災厄的骨頭……
所以,秦殊真的和七宗罪有關係……
狂暴的上半身在被腰斬後變的僵硬不再動彈,可他的下半身揮舞的觸手更加兇猛,黎妄眸光微微一凝,趕緊從它身上跳下來,就見自己的異形體懶洋洋的撕扯著怒火的皮肉,扭頭瞥了自己一眼,微微一笑,「你看起來真的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真是好笑。」
黎妄心裡疑惑,但他面上不敢表露出來,身後的觸手開始劇烈蠕動,他知道快要爆炸了,便向他抬了抬下頜,「讓你手裡的東西把咱們帶出去。」
「呵呵,」異形體的眼睛慢慢的在他的注視中變紅,忽然低頭一下子掰斷怒火的爪子,在對方不甘心的眼神里,一把捏碎了他身體裡的災厄源晶。
然後他站起來,在狂暴的下半身肉瘤和無數的肉塊即將爆炸的前一瞬,揮了揮手將兩人帶了出去。
那種力量,分明就是災厄。
黎妄落地後在周圍看了看,只見時瑛不省人事的趴在地上,而秦殊不知所蹤。
異形體下一瞬落到時瑛面前,將他拽了起來,仔細的打量了一番,突然咧嘴笑了,「原來是你啊,小老鼠。」
不知道異形體做了什麼,就見他在時瑛背後拍了拍,然後將他扔向黎妄,「我能感覺到你很好奇,但我不想告訴你。」
「老老實實的當個人類過完自己的一輩子,然後,把你的身體給我。」異形體眼裡的艷紅色越來越盛,「黎妄,這是我第一次出現在你面前,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骨頭會落到你手裡,但這次的喚醒我確實挺猝不及防的。」
「你不是人,黎妄。」
異形體一步步向他走來,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周圍的大廳空曠,只有詭異的音樂聲傳來,「你早就意識到了,我能感覺出來,那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你為什麼不徹底成為真實的你呢?」
「不如你現在就把身體給我吧,」異形體一隻手搭在黎妄的肩膀,指尖捻著他因為劇烈活動而散亂的頭髮,身形逐漸變換成秦殊的模樣,蠱惑似的耳語道,「這人已經被帶走了不是嗎,我可以告訴你是誰帶走他的,也可以告訴你他們在哪,但你不是他的對手,黎妄。」
「你很想要他,但他拋棄了你兩次,你為什麼不將他綁在你身邊呢?」
異形體的用著秦殊的模樣逐漸靠近他,含情脈脈的看著黎妄雙眼,「 你壓抑著自己的本性很累吧,你看,要是你早些將秦殊綁在身邊,他就不會出事。」
「你順應他的想法跟他一起踏入坦洲市,明明你們兩個都可以不用來的,你完全可以把他留在你身邊看著這些小傢伙們來送死,可你還是來了。」
黎妄額角不知道累出來的汗還是被異形體的話刺激的,汗珠一滴滴的落下,他微微閉著眼,唇角被他抿的泛白。
面前的「秦殊」抬手,溫柔的為他拭去額上的冷汗,「黎妄,你想想看,要是和我融合,你就會獲得我力量,然後就可以將秦殊救出來,你也不需要再擔心他會拋棄你,畢竟他拋棄過你兩次,他的話壓根沒有可信度。」
「所以,只要你把他關在身邊……你……」
黎妄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死死的咬著後槽牙,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疑問句,
「你說,他拋棄了我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