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嬴斯年將這份名冊收下,張良看向嵇恆,問道:「這份名冊真能通過?我所選的人,很多官職偏低,不少人根本不曾揚名過。👺😂 ❻❾丂hU𝔁.𝐜𝕠ᵐ ☜☠」
「相對關中,太過低微了。」
他有些好奇。
為何嵇恆敢把這樣一份名冊交上去,就不怕引起朝堂太多異議,也不擔心關東跟關中勢力失衡,繼而讓他不得不耗費更多心神在其中?
嵇恆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哪有如何呢?」
「你選的名冊問題頗多。」
「我選的同樣,像是李二郎等人,一直在巴蜀,雖被列入關中官員一列,其實根本算不得。」
「整個改制府真正算是關中朝堂,並未朝堂認可的人,屈指可數,而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因為他們影響不到!」
「或者是想影響會更困難,這些人絕大多數過去都紮根地方,對關中關東的實地情況了解更多,對於大秦體制的弊端了解也更為深徹。」
「這些人才是干實事的。」
「而非是朝堂上這些,一件小事都能掰扯半天,就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跟權威。」
「跟這些人商議,才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嵇恆搖搖頭。
「至於扶蘇會不會同意,我相信他會同意的,他也清楚若是安排太多朝臣進入,能不能成事姑且不談,但壞事的可能性卻很高。」
「這些人老奸巨猾。」
「並不容易改變舊有想法的。」
張良點頭。
他低眉,深思了一下,剛才的那份名冊,腦海陡然浮現了一抹靈光,他好像隱隱捕捉到了,嵇恆以為助力的關鍵了。
只是這抹靈光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張良再想細想,已是記不起了,只感到一陣空虛。
他輕嘆一聲。
雖沒明白嵇恆真正的依仗是什麼,但有了之前那靈光乍現,也讓他對這次的事,有了更多信心。
他問道:「你想從何處著手?」
嵇恆笑了笑,平靜道:「這不已經擺在明面上了嗎?」
「自是從廢除終身世官制開始。」
聞言。
張良眼皮一跳,凝重道:「想廢除世官制,恐沒有那麼容易,這一來就挑選這麼難的,是不是有點太過冒進了?」
「冒進?」嵇恆雙眸微闔,深吸口氣,緩緩道:「這已經是相對最好啃的骨頭了,若是從土地,稅收,官職,分權等方面著手。」
「只怕剛有個苗頭,扶蘇案上的彈劾奏疏,告官奏疏,就如雪花般飄過去了。」
「世官,至少已經開了頭,也已經率先張貼出去了,也得到了,至少表明上得到了百官同意。」
「若連世官都改不動,這改制基本就不可能再推進了,不過,無論是不是真心不情願,還是裝做情願,百官在這事上都必須要低下頭。」
「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夠。」
張良沉默。
他深深的看了嵇恆一眼,神色很是複雜,嵇恆這那是想改制啊?他這字裡行間分明是想改整個天下。
這簡直是要命!
張良一臉苦澀,已有些後悔了,他若是知道嵇恆野心這麼大,未必真敢答應下來。
因為名垂千古的可能性很小。
遺臭萬年的機會很大。
一旦失敗。
必定遭至天下各方勢力圍剿抹黑跟污衊,根本無人會為其聲張,只會被一遍遍的造謠。
「你……」
「唉。」
張良指了指嵇恆,苦嘆一聲,整個人已沒了說話的欲望。
嵇恆看向張良,笑著道:「用不著這麼焦慮,天下形勢沒有那麼壞,天下方定,對於天下的治理,也都還處於摸索探索階段。」
「乾坤未定,誰又敢輕斷勝負?誰又知,笑到最後的不是我們呢?」
嵇恆大笑一聲。
將壺中最後一點酒,徹底飲下,然後大步回了自己房間。
在臨進屋時,他似想起了什麼,緩緩道:「胡亥,我記得這邊還有幾間空著的屋,騰一間給張良吧。」
「不然……」
「我擔心他恐活不過幾天。」
「偌大的咸陽城,想取他首級,邀功的人可不少。」
「就算是大秦那些官吏,若是知曉他的存在,恐也會生出一些心思。」
聞言。
胡亥點點頭。
別說其他人了,他剛開始見到張良,同樣有殺了張良的心。
吩咐完。
嵇恆進了室內。
胡亥等人對視一眼,也都從席上站起,心懷不軌的看了張良幾眼,最終也是按耐住了眼中的殺意。
他給張良挑了一件屋子。
讓張良自己收拾。
而後便去到門口,幫嬴斯年收拾起了行李,今日張良入住,嬴斯年離去。
等幫嬴斯年收拾完,已到了夜深時分,嵇恆的房間,早已熄了燭火,一片昏黑。
嬴斯年站在院門口,滿眼不舍的看著,最後朝嵇恆的房間,作揖幸虧,便踏上了馬車。
胡亥目送著嬴斯年遠去。
一臉感慨。
嬴斯年初來時,只是孩提大小,如今已長大成人了,朝夕相處幾年,此刻也是五味陳雜。
公子高道:「嵇先生雖然口頭上不說,但對斯年還是很上心的,然正如前面所說,先生圖謀的太大了。」
「前途未卜。」
「而且斯年已成年,也該出去增加閱歷了,他畢竟是陛下的長子,生來就肩負起了很多重擔。」
「他不可能停下的。」
「而嵇先生也不可能停下等,兩人其實註定會分野。」
聽著公子高這清晰的話,胡亥看了公子高一眼,若有所思道:「二哥現在倒是比過去話都不少,看來嵇恆對你們的評價不錯。」
「你們其實知道大秦的問題,只是不想捲入其中,不願承擔這危險,想我當初,還以為你們真那麼不爭不搶。」
公子高几人一愣,也是苦笑道:「你爭過,結果不已很明顯了嗎。」
「正如嵇先生所說,大秦以前局勢很難,若非先生出手,根本走不到今天。」
「我們幾個的確沒爭的想法,也很早就放棄了,只想安穩的走下去。」
胡亥白了一眼。
公子高等人越是這樣,胡亥就越感覺自己以前很愚蠢,被趙高牽著鼻子走,還差點把命搭上。
也幸虧沒有成功。
不然以他的能力,只怕大秦敗壞的更快。
胡亥現在很有自知之明了。
公子高看了眼四周,低聲問道:「你跟嵇先生呆的比較久,你認為張良剛才說的其他助力會是什麼?」
胡亥很乾脆的搖頭了。
他無語道:「你問我,我問誰,連張良這種聰明人都想不明白,那是我這種蠢人能想清楚的。」
「不過以我對嵇恆的理解,他十分擅長分而化之,通過拉攏,打壓,分化的方式,將看似鐵板一塊的對手,逐漸削弱,繼而達成目的。」
「這次恐也不會例外。」
「但具體會怎麼做,就不得而知了。」
公子高几人點頭。
他們也只是出於好奇。
天色不早,他們也沒有多待,坐上馬車,朝著宮裡去了。
夜已深。
咸陽宮,扶蘇並未就寢。
他一直在等。
等嬴斯年回來,不過時間相較預估,卻是長了不少。
是夜。
嬴斯年剛回到宮裡,就直接去到了咸陽宮,將那份名冊交了上去,並將嵇恆處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給了扶蘇。
沒有任何隱瞞。
「張良在嵇恆的住處?」聽到這個消息,扶蘇愣了一下,隨即眼中浮現一抹清冷。
看這情況,只怕嵇恆早就猜到,或者早就算到張良會來找他,所以才會在車中讓自己大赦張良。
他翻開紙。
看著嵇恆跟張良擬定的人選,眉頭一皺,關中的官員尚好,他多少是有所耳聞,但關東這什麼公輸讓等,他之前從未聽過。
更沒有做出過任何賞賜。
至少,沒立下過能被送到自己案前的功勞。
扶蘇一手拿著名冊,另一手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子,眼神陰晴不定,似在權衡其中利弊。
半晌。
扶蘇定下心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既然把這事交給了嵇恆,理應表示支持,尤其是剛開始,若是現在都表露不滿,只怕朝堂一些人會多出很多心思。
不過,他對嵇恆的做法也有些不滿,這麼重要的名冊,竟然去輕信一個六國餘孽。
他又豈敢真的保證,張良寫的這些人,真會對大秦忠誠,也真會從大秦的角度出發?
嵇恆分明在藉機施壓,逼迫自己不得不同意。
扶蘇冷哼一聲,道:「既然他們已商量好了人選,就依他們吧,朕也想看看,靠著這些名不見經傳的人,嵇恆能辦成多少,能辦到多少事。」
「父皇英明。」嬴斯年拱手。
扶蘇頷首,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下去歇息吧,今日之後,你也該開始接觸一些政事了。」
「兒臣遵旨。」嬴斯年道。
扶蘇擺擺手,示意嬴斯年可以退下了。
等嬴斯年退下,扶蘇望著殿外,眼神十分的犀利,冷聲道:「盤徹天下,給後人何等江山。」
「當年先皇草草創製,便不得不中途結束,如今我扶蘇同樣接過了先皇的遺志。」
「治世不一道,則國不法古。」
「說著容易,做著難啊。」
「也不知我這麼做是錯還是對,不過不管如何,我也該為大秦去磨一柄利劍了。」
「以斬天下之君澤!」(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