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月28日,已經沒人再願意去接近那個屋子了,準確來說,是已經沒有人會去接近張曼君了。
村里幾天連續死了好幾個人,且都出自同一戶人家,所有人都感到心底發寒。
哪怕是想相信張曼君是無辜的我,此刻也琢磨出了幾分冷冽的陰森。
那絕對不是什麼惡疾疫病,可我也不想就此倒向父親和現在村里絕大多數人認為的詛咒。
但一定有什麼「東西」存在,是它殺死了張曼君的孩子,還有王立文夫妻,以及昨天剛死的王志成。
今天父母拉著我不想我去給張曼君送飯,但我想著還是去送送吧。
我帶著忐忑而去,帶著沉重的心情而歸,我告訴村里人:「張曼君也死了。」
……
後面的隨筆再無提及與此事相關的文字,危承業看得後脊發涼,不住的發抖。
他目光盯著那幾篇日記,反覆觀看,發覺1985年1月28日那篇隨筆的文字有些問題,因為它在敘述上是不連貫的,且非常跳躍,對一些事的細節都是非常模糊的概述。
這只是隨筆,當然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寫的,大多數人甚至沒有寫隨筆的習慣,就算有,也確實會存在這種跳躍式的敘述。
這種情況,通常來說只有當事人本人才會印象深刻,正因為印象深刻所以不需要刻意去記錄,就像是一種秘密,這簡短跳躍的概述是輸入的密碼,補全留白背後的記憶。
但問題就在於回看母親過去和之後的隨筆,母親顯然不是一個如此喜歡跳躍式敘述的人,她鍾意像寫日記那樣記錄每件事情的細節。
這很明顯是母親刻意為之的手筆,或許那天發生的事情就連她也不願意回想起來,更不想以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哪怕這本隨筆會被鎖住,塵封多年無人打開。
危承業抱著腦袋,努力回憶和思考,將瘦狗說過的故事和母親視角下的經歷關聯到一起。
「嫁進王跛子家的女人,不是自願嫁去的,是買來的,確如瘦狗他們所說。」
「王跛子家的確發生過恐怖的事情,那好似詛咒一般的連續死亡事件是真實發生的,那個屋子裡確實存在著什麼恐怖的因素並一直延續到了現在,而源頭莫說必定是張曼君造成的,但也一定與她有脫不開的關係。」
「瘦狗說嫁給王跛子的女人最後是吊死的,這個說法是村民一致認可的,而發現張曼君死亡的第一人便是我的母親。」
「此事件以後,村里定了個不成文的規矩,所有人都不能去村北的老鴉屋,可這是為何?現在看來,那是因為他們都知道那裡的危險並沒有因為張曼君的死亡而解除。」
「那麼這是因為那個與張曼君有關而招致的『恐怖』並不會因張曼君本人的死亡而消失,還是因為……那個張曼君當年其實並沒有死去!」
危承業焦急的抖腿,腳後跟快速來回的起落,他還在思考還有哪些遺漏的細節。
隨即,危承業目光一閃,他迅速回翻筆記本,視線落在1985年1月19日的那篇隨筆內容上,然後聚焦在了張曼君與母親分別時,她說過的那一句極奇古怪的話。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神嗎?」危承業喃喃自語,心頭不由再次湧起一股寒意。
是啊,如果不是某種未知的疫病,那也絕非是人力可以辦到的事情,那麼這又是什麼才能做到的事情呢?
母親當年也動搖了信念,即便她不想承認那是某種「詛咒」所為,但也絕對和真正的離奇古怪沾邊,說是神魔的力量貌似也並不是不可能。
假如真的有類似神魔一樣離譜的存在幫助了張曼君,那麼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當年王跛子一家,她想讓誰死就讓誰死,可要知道她當年只有孤身一人的處境,個體又無法和一整個王跛子一家對抗,更別說對付整個村子了,那定是有什麼在暗中相助,而那是村子以外的力量。
「難道說,母親在1985年1月28日那天知道了真相?」危承業心想,他想這一切或許都只能從母親的口中問出所有答案。
他決定明天一早起來,就去村頭的小賣部和母親通一次電話……
突然,危承業渾身一震,猛地想到一個邏輯上的漏洞。
假設母親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她知曉這個村子裡可能隱藏著某種恐怖的邪惡,那她一定是知道這個村子是存在危險的,可她為何還要我在暑假獨自回到鄉下,回到這個她都不願意回去的故土。
為什麼!?
危承業腦子亂糟糟的,這使他無法安眠入睡,再加上周圍傳來的類似嘲笑聲的不停的鳥叫,他更是覺得自己要精神崩潰了。
一直熬到黎明天亮,他迫不及待的起身,衝出了家門,沖向了小賣部。
他也不管早早營業的小賣部里為何空無一人,他只是沖空蕩蕩、黑漆漆的屋子裡喊了一句要用電話的需求,緊接著就迅速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嘟……嘟……嘟……嘟——
無人應答。
再撥!
嘟……嘟……嘟……嘟——
無響應。
再撥!
依舊如此。
危承業臉色越發慘白,感覺記憶出現了某種混亂和空缺,他顫抖的再次撥通了一個號碼,這次號碼接通了,但傳來的是男人的聲音。
危承業顫顫巍巍的喊了一聲:「爸……」
對面傳來了關心的聲音:「怎麼了,是在外公外婆家裡過得不習慣了?」
父親體貼而又溫暖的聲音讓危承業有了些許放鬆,他忽然鼻頭一酸,有些哽咽,假裝堅強沒有把哭聲發出來,只是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一些美好有趣的事情告訴了他。
聞言,父親也溫言和煦的附和,和他融洽的交流。
聊著聊著,危承業感覺整個人都鬆懈下來,他現在很想回歸到父母的懷抱,屬於他和父母一起經營共建的家中。
「爸,你現在在哪?」
「我在家呀。」
「喔,那媽在嗎,我想和她聊聊……嗯,有事情想問她。」
此言一出,危承業敏銳的感覺空氣的溫度降下來了,父親那邊也陷入了一陣啞然,似是驚愕和悲傷的沉默。
許久,父親才徐徐開口說道:「我也很想這麼做,但是小業啊,你媽媽在你出生的時候就不在了啊,她是在一場車禍事故中把你生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