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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與死亡的距離

2024-08-03 20:42:09 作者: 三分五文
  時間過得很快。

  戰爭開始前,陳岩覺得死神是全身癌變的怪物,而現在這個怪物體內還存放著鈾-235。

  在明海生活了差不多兩個月,現在是戰後第一百零四天。

  前一個月的時間裡,熊國挨了兩顆核彈,米國挨了兩顆,其他國家大大小小加起來總共挨了三顆。

  經過七顆原子彈的洗禮,熊國和米國都老實了下來,甚至都準備談判了。

  但是東瀛和㥁國突然向全世界宣戰,東瀛軍府復辟,㥁國法斯主義又上台。

  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米國總統遭刺殺,新上任的總統將米國中央政府大換血,並隨後宣布實行法斯主義。

  後一個月里,整個世界像是亂了套一樣,核武器使用的越來越頻繁,夏國也不可避免的遭受波及。

  不談全世界,只談夏國,沿海有三座城市被核武毀滅,這還是夏國防空系統攔下了數不清的常規飛彈的情況下。

  陳岩生活的明海市並不是直接被核武打擊的地方,但離它不遠的的雲川市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戰鬥機划過天際的呼嘯聲將陳岩從夢中驚醒,他看到西方的天際是亮的,隱約看到一朵蘑菇雲,它呈現出一種難言的橙色,陳岩覺得這像夕陽。

  這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這天早上,七點十五分。

  陳岩吃完了涼拌白菜與煎雞蛋、荷包蛋,收拾好東西,他準備上路了。

  癌細胞惡化的很快,陳岩有些後悔當初回到明海了。

  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因為太痛了。

  每當夜晚來臨,他總是會被一陣劇烈的疼痛驚醒。

  這種疼痛並非來自某個特定的部位,而是瀰漫於全身,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痛苦地呻吟著。

  有時候,這種疼痛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讓他無法忍受;有時候,它又如細針般刺痛著他的肌膚和筋骨,讓人難以入睡。

  他只是想靜靜地安度餘生而已。

  陳岩知道自己只需要一些麻醉劑就可以解決這些煩惱,但現在的明海連人都沒有幾個,醫院裡更是不可能留有藥劑了。

  至於明海附近的軍區醫院……儘管陳岩是特工,但他覺得軍區醫院大概率是不會給他麻醉劑的。

  畢竟誰家好人得了癌症靠麻醉劑止痛,這完全是自殘行為。不過陳岩不在乎,他就半年不到的壽命了。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去內陸看看吧,去搞點麻醉劑。

  抱著這種離譜的想法,陳岩走出自己住了兩個月的房子。後院的雞們依舊唧唧地叫著,它們對著食槽里滿滿當當的大米瘋啄,並不知道這是它們今後所有的食物了。

  陳岩背著一個雙肩包,包的側面裝了水壺和小刀,包裡面裝著幾塊壓縮餅乾,一把軍工鏟,一把手槍,四十八發子彈,還有一些雜物。

  但隨後陳岩突然想起,自己一個癌症病人,如何才能在沒有交通工具的情況下活著走完上千公里的行程???

  答案是不可能。

  於是陳岩只好灰溜溜地跑去軍區尋求幫助。

  陳岩騎著單車,騎了差不多一整天,傍晚時到達了位於郊區的港口,現在這裡被軍隊徵用,停放了一些軍艦。

  當陳岩掏出特工證後,這片區域的長官連忙把他接到自己的辦公室,以為有什麼國家高層派發下來的秘密任務。

  結果陳岩只是問有沒有去內陸的飛機。

  這讓以為是功勳到手的長官一下子蔫了,悶悶地回答道:

  「現在通往內地只有陸地交通網在運行了,米國那邊有些動作,沿海方面航空管制很嚴。」

  「開車太慢了,我沒多少時間了。」

  「陳先生,你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如果是公事,我們這邊會幫你通融一下的。」

  「那你們能給我一箱麻醉劑嗎?」

  「?」長官愣住了,隨後表情嚴肅地說道,「陳先生,我們這邊並沒有調動大劑量的麻醉劑的權限,如果確有需要,必須要有東南軍區總部的許可文書。」

  陳岩早就知道軍隊這邊會這麼說,他擺擺手,說道:「沒事了,這些是我的私事罷了……有運輸機吧,我可以搭內陸來的運輸機過去。」


  「這……到也不是不行,但運輸機上的載人位都是滿的,你只能住貨倉,如果你不介意,那我跟內陸那邊說一下。」

  「沒問題。」

  於是在長官的聯繫下,陳岩蹭到了當天晚上的回程運輸機。

  上了飛機後,陳岩覺得運輸機貨倉也並沒有多差,比他幾年前執行任務時,在一架很舊的私人飛機上躲起來要舒服得多。

  飛機起飛後,夜幕很快降臨,陳岩趁著兩個小時的航程稍微睡了一下,很幸運地沒有被病魔痛醒。

  運輸機降落在一座二線城市裡,與明海相比確實算得上是「內陸」了。

  下了飛機後,立馬就有人來接他。

  「陳先生,我是上頭派來接應你的。」

  「嗯,我就直說了,你帶我去這裡最大的醫院,我有急事。」

  對方顯然那是老油條了,沒有問具體情況,只是點點頭,隨後也不磨嘰,領著陳岩坐上汽車,馬不停蹄地往市中心開去。

  汽車進了市區後,陳岩看到許許多多的人擠在大街小巷上,躺著或坐著。儘管現在是半夜,但還是有些穿著警服的人在路燈下,穿梭在人海中,維持著秩序。

  陳岩觀察到這些警察同時還戴著醫用口罩。

  「這裡爆發疫病了嗎?」

  「沒有,只是人太多了,安全起見。」

  陳岩點點頭,不再說話。

  戰爭爆發後,由於遠程飛彈的威懾,使許多沿海地區的人們往內陸遷移,其他內陸城市應該也像這裡一樣人滿為患。因為大家都想著戰爭很快就結束了,加上夏國國力較強,人們生活的最低需求有保障,倒是也沒發生動亂。

  汽車一路上還是比較通暢的,到了城市中心地帶後,直接躺在地上的難民少了很多,倒是看見許多棚子、帳篷。

  很快到了醫院,陳岩下車後便告別了接引人。

  從醫院大門走進去,可以看見醫院建築前的空地上也搭了許多方形帳篷,雖然拉上了帘子,但陳岩也能聞到一股血、藥、消毒水混合後的複雜氣味飄出來。

  陳岩走進醫院,發現醫院裡同樣擠滿了人。走廊和樓梯間到處是人,病殃殃的、缺胳膊少腿的,都有。

  他甚至看到了一個往手術室里推的病人,整個左腿都發生了病變,皮膚變得像魚鱗一樣,並且一片一片地翻開,裡面的血肉是暗紅混著黑色,有些地方還閃爍著詭異的白色,像是被惡魔的爪子狠狠地抓撓過,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陳岩移開目光,他的心中沒有什麼太大的波瀾。論血腥,這在他九年特工生涯里連前十都排不上;論同情……更不會有。

  因為他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再多的同情或悲傷都無法改變已發生的災禍。與其將負面情緒散布在四周,給其它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冷靜地做好自己要做的事。

  穿過走廊,陳岩來到掛號台前。

  面前的年輕護士眼中透露出明顯的疲憊,陳岩還從她眼睛中讀出了迷茫與恐懼的情緒。

  「先生,掛什麼號?」

  「幫我聯繫一下你們醫院的院長。」陳岩說著,順手掏出自己的特工證。

  然後他就看到護士眼睛都亮了:「啊,好好好,我馬上聯繫!不過我的權限不夠,只能幫你聯繫到我們主任,他是外科手術專家!」

  「可以。」

  「先生,能問一下,我們這裡安全嗎?」護士小心翼翼的說道,「您肯定知道一些消息,這裡不會被那個東西盯上吧?」

  陳岩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口中的「那個東西」是核彈,他看著護士,平靜地說道:「不會的,這裡沒有戰略價值。」

  護士長舒了一口氣。

  隨後陳岩成功見到了這家醫院的外科手術主任,一個中年男人,同剛才見到的護士一樣,他的眼中布滿血絲,臉上散發出一股暮氣,一看就是熬了兩三天,陳岩生怕他下一刻就暴斃了。

  同時陳岩還察覺到對方對自己有些敵意,這讓他有些不明所以。

  「那麼,特工先生,您四肢健全,無痛無病,讓我這個兩天都沒合過眼的可憐人,從難得的休息時間中擠出一大部分來會見你,有何貴幹??」主任面目猙獰地說道。

  這下陳岩明白敵意從何而來了,可能就是「起床氣」吧。


  「大夫,我直說了,我想要一些麻醉劑來止痛。」

  「麻醉劑?這種東西您在軍區醫院不是更容易拿到?為何要跑來我們這家小醫院來拿?」

  「因為這是我的私事,並且這裡比較近……大夫,你直接開個價吧,我用錢買。」

  「特工先生,我也不跟你拌嘴了,個人購買麻醉劑是要有醫生許可證明的,而我目前連你到底得了什麼病、身上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就要賣麻醉劑給你……」主任直勾勾地看著陳岩說道,「這是違法的。」

  「那倒是我的錯了,我得了癌症,要麻醉劑止痛,你如果不行,可以抽我的血化驗一下。」

  主任聽後一愣,接著像看稀缺動物一樣看著陳岩,說道:「得了癌症不想著治好,反而想著用麻醉劑硬抗?」

  「我是全身癌,治不好。」

  「全身癌?」主任皺了皺眉,臉上的怒氣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剛想開口卻又面目扭曲起來。

  主任連忙從辦公桌旁的雜物堆里翻出一盒眼藥水,滴了幾滴,這才重新將眼部肌肉安撫好。

  陳岩注意到,儘管主任眼睛中的血絲並沒有減少多少,但是感覺比剛見面的時候平靜了很多。

  「先用X光照一下,再用CT看一眼,既然你說是全身癌,那我們就用最全的方法看一遍。」

  陳岩沒有反對,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癌症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忙活了一個小時,主任拿著幾張片子,一臉嚴肅地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陳岩。

  本來臉色就蒼白,現在板起個臉,跟死人就差個瞳孔了。陳岩心想。

  「陳先生,你的病情確實很嚴重,雖然並不是全身上下到處都有癌細胞……但也差不多了。

  「幾乎每個重要的器官里都有癌細胞的存在,雖然每個單拎出來都不算很嚴重,但它們加在一起,就很難辦了。」主任語重心長地說道。

  「所以你直接把麻醉劑賣給我吧,我也不想在醫院裡躺著,等著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陳岩無聊地把玩著自己的特工證。

  「不,陳先生,其實您還是有治癒的希望的。」主任擺擺手,打斷了陳岩,「前幾個月,我們國家對癌症有了突破性進展,研發出了特效藥,可以極大程度地滅殺癌細胞,並且對正常細胞的損傷跟以前差不了多少。」

  陳岩動作一滯,頭也不抬地說道:「多少錢?」

  陳岩沒有去懷疑為什麼以前對於癌症都沒有什麼大進展,偏偏在這時取得突破。

  理由很簡單,核戰爭促使國家更加重視對輻射導致的疾病的治療藥物的研發,癌症只是其中一個,如果陳岩沒有猜錯,白血病應該也有一些進展。

  「你別急,這種藥劑我們這裡所剩不多。而且你要是買的話,因為不是提前預約,價格會很貴。並且限購一支,一支藥劑用在你身上,頂多讓你再多活一個月。」

  「沒關係,我付得起。」陳岩抬起頭看著主任說道。

  主任看到陳岩如此堅定,稍微思索一下,便道:「京城有很多藥劑庫存,我們這裡的藥劑很大一部分是京城運來的,你可以去那看看。」

  「京城嗎……」陳岩沉吟道。

  這個帶給自己噩耗的地方,如今又成為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陳先生,我相信你一定能遠離死亡的,要相信人類,可以克服癌症。」

  陳岩沒有回話,他看向窗外,一輪殘月懸掛在天上,像是被核彈炸過一樣。

  但願一路上安全。陳岩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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