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過的太累了,看好李密,李密跑了。看好建成太子,建成太子人倒了。
魏徵有時候也在想,有沒有可能,是上天針對自己?
於是,他變了,他更加節儉,更加嚴格,更加銳利,更加不怕死。
品行上不留餘地,德行上嚴於律己,更嚴於律人。
不裝了,攤牌了!我要名垂青史!
可這樣,太累了,遊走在帝王之怒的邊緣上,就像是隨處在老虎舒坦的呻吟和憤怒的低吼之間的獵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夫人,現在何時了?」
「太陽方才落山,夫君,您醉了,喝點水,休息一會兒吧?」
魏徵眼圈紅了,他看著自己面前的婦人,這個跟隨自己多年,來自河東裴氏大戶人家的姑娘,身上的衣著樸素,還藏著補丁,吃喝用度從來沒有滿足過,卻沒有一絲怨言。
魏徵怒了,怒自己光顧著名聲,卻忘記了,自己能吃苦,可自己的家人就該跟著自己受苦嗎?
「夫人,我沒事。」
「走,跟為夫出去一趟,為夫帶你吃好吃的!」
裴氏先是狐疑了一下,隨後眼波蕩漾,瞬間水霧迷濛。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深明大義,是個懂分寸知禮節的女子。
「夫君,孩子已經睡了,若是夫君餓了,我這就去做飯。」
魏徵心頭一酸,掀開了放在床頭的箱子,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積蓄了。
今日,一盤麻婆豆腐,一碗東坡肉,魏徵感悟到了人生真諦: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夫人,我們出去吃吧,回來給孩子帶點。」
「那兩樣美味確實好吃,我想讓你嘗嘗,一刻都不想等。」
裴氏皺眉:「夫君,家中余錢不多了。」
「無妨,我魏徵以前不懂,現在我懂了。」
「錢不夠就把陛下賞賜的那些東西賣了,陛下賞賜的金子也拿出來用了。」
「我為朝中書籍批註賺的絹帛也拿出去用。」
「今日開始,魏徵不會再讓夫人和孩子吃苦受累了!」
裴氏愣住了,她從不是一個要求太多的女人,但看到魏徵如此,心中更是好奇無比。
方才那送魏徵回來的將軍,似乎是劉仁願,只說魏侍中陪陛下和程咬金吃酒,醉倒了。
一頓飯,為何自己的夫君就變化如此之大?
這其中的道道,估摸著魏徵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
魏徵整了一下玉符,拉著裴氏就出門去了。
宵禁還沒有開始,今日的生意似乎也一般,只有朝堂三人組來了。
吃飽飯的丫丫趴在她自己的小床上,大壯在一旁搖晃著那小木床。
吱呀……吱呀……
「少爺,我又餓了。」
柳軒笑了:「大壯,你想喝酒不?」
大壯呆呆看著柳軒,似乎在思考什麼,許久之後,搖了搖頭:「少爺,不想啊,喝完酒就不能吃好吃啦。」
額,柳軒錯愕了一下,不是,你咋就這麼執著呢,喝完酒睡一覺,明早再吃不行嗎?
丫丫一頓飯能吃三碗米,一盤菜,大壯一頓飯十碗米,三盤菜。
柳軒笑著笑著感覺自己要哭了,幸好系統出現了,不然這可咋活呢。
「大壯,正好閒著沒事,你去後院把那塊兒木頭拿來,銼刀也拿過來吧。」
「少爺,你是要做好吃的嗎?劈柴的事情,我來就好了。」
「那玩意兒不是柴火……」
說到吃的,大壯的反應比誰都快,說起其他的,大壯再怎麼努力去想,也反應不過來。
就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隨後,柳軒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不是今天那個老魏,魏徵嗎?
「小掌柜,麻婆豆腐兩份,東坡肉兩份,一份在這裡吃,一份打包帶走。」
魏徵進門,攙扶著裴氏,笑呵呵朝著柳軒說道,丟過去一個錢袋子,裡面正好五百文,魏徵早就數好了。
柳軒一愣,起身拱手一笑:「客人又來了,看來是很喜歡我做的菜,既然如此,請客人稍後。」
「大壯,劈柴!」
大壯撓撓頭:「少爺,你方才說那玩意兒不是柴火。」
「現在是了!」
不多時,整個大唐飯店後廚就開始飄蕩著香味兒了。
天色越來越暗,天邊的光色已經看不見了。
熱騰騰香噴噴的麻婆豆腐和東坡肉端上來的時候,魏徵就急不可耐的揭開蓋子。
一碰那蓋子,魏徵只覺得手上傳來灼熱,抽回了手。
柳軒淡淡一笑:「客人莫慌,我來。」
魏徵舔著臉一笑:「小掌柜這手看著也不像是勞碌的樣子,卻不懼灼熱,佩服佩服。」
「這是我的妻子,今日我吃了這麻婆豆腐和東坡肉,只覺得渾身上下舒坦無比,這等美味,若是我一人獨享,說不過去。」
柳軒一聽,就明白了,魏徵這是心疼自己的妻子。
「原來是嫂夫人,小生柳軒。」
隨手打開麻婆豆腐和東坡肉的蓋子,一瞬間,裴氏的眼睛就充斥著說不出來的神采。
此時的魏徵暗搓搓的看著柳軒,得意的仰起頭,神氣活現。
「夫人,來,你嘗嘗這個,麻婆豆腐。」
「夫人,好吃吧,來試試這個東坡肉!」
魏徵殷勤的很,一改之前那種板著臉仿佛誰都欠他一貫錢一般的模樣,這場面,看的柳軒也有些錯愕。
歷史上的魏徵,是這樣?
說好了鐵面無私,說好了懟穿腸,懟閻王,上懟天,下懟地,趴在地上懟螞蟻呢?
裴氏一開始還是小口品嘗,畢竟,怎麼說也是誥命夫人,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宵禁之前出門,若是回不去,那定然也是極為麻煩的。
小心翼翼吃了兩口之後,裴氏整個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一方面是一天沒吃飯了,看到魏徵醉倒,不省人事,內心擔憂。
另一方面,這……也太好吃了吧!
睡著的丫丫揉著眼睛探出了小腦袋:「阿耶,我還想吃……」
裴氏臉上微紅,擦著嘴,方才吃的太快了,失態了。
「夫君,這等菜品,我從沒有聽過,見過,只知道這麻婆豆腐,用的是豆腐。」
「這東坡肉,用的是什麼肉呢?」
魏徵一聽,頓時撓頭,他哪裡知道這食材是什麼呢?
柳軒淡淡一笑:「夫人,東坡肉用的乃是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