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人總是會面臨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為低下。
隨便一個京城小吏怕是都得罪不起,吃拿卡要更是家常便飯。
所以能活下來的商賈,那既要在粗暴的競爭之中穩准狠快速拿走屬於自己的利益,又得在那些上面的人刀子落下之前保住自己的手。
這樣才會細水長流。
但,在柳軒這裡不行。
「麻婆豆腐,五十文一份,東坡肉,兩百文一份。」
柳軒聲音平靜,淡淡看著那將軍。
「你知道的,我可是幫你大忙了,不然你這店鋪,今日怕是要關門了吧。」
「那是你自己樂意的,我沒說讓你幫。」
柳軒雙手環抱,冷冷看著面前的將軍。
「你……罷了,我劉仁願從不強人所難……快些上菜!」
說話之間,劉仁願從腰間解開一個袋子,摸出來兩串多銅板,放在了桌子上。
昨夜一晚上沒睡著,就是惦記這點東西,趁著今日陛下不出宮,劉仁願直接帶人出來,順便解解饞。
柳軒笑眯眯收起錢,心裏面還是有些詫異的,怎麼這兩天遇到的淨是上史書的人?
劉仁願是什麼人?好歹也是徒手跟猛獸搏鬥的存在。
不過他怎麼知道這裡有美味的?
片刻之後,菜端上來的時候,劉仁願猛地虎軀一震,眼神凌厲。
一瞬間,柳軒只覺得面前出現了一個真正的乾飯之魂!
劉仁願就像是沒吃過飯一般,嘴裡的米粒一點也不想浪費,盤子之中,汁水也沒能倖免。
甚至興奮的時候,直接開始舔盤子。
將一碗米飯倒進東坡肉的砂鍋之中,攪拌均勻之後,他呼嚕呼嚕往嘴裡塞著,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個乾淨。
真正的美食麵前,矜持算什麼東西。
砂鍋之中,汁水米粒乾乾淨淨的時候,劉仁願拿起一旁的水壺,倒入一些熱水,隨後輕輕搖晃砂鍋,眼神之中放著精光。
望著水面上飄著星星點點的油水,劉仁願如同猛虎一般,猛地仰起頭。
他吃飯的樣子,把柳軒嚇了一跳,仿佛每一丁點食物,都要榨乾一般。
「嗝兒~」
打了個飽嗝之後,劉仁願點點頭,拍拍肚子。
「每一頓飯,都當最後一頓吃,然後,也不要怕撐死……這是我打仗時候的經驗……」
「店家,你可知為什麼今日要如此嚴查嗎?」
「難道不是例行巡查?長安城中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照例巡查一次,時間不定,或三日,或五日,或七日。」柳軒想都沒想。
「呵呵,哪有這麼簡單。」劉仁願神秘一笑,「店家,今日公主要出門了。」
劉仁願離開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個牌子,說是今後的巡查,鋪子名字有沒有備案就沒有關係了。
柳軒看著那牌子,上面寫著金吾衛三個大字。
公主?大唐公主那麼多,她們出門,關我屁事。
別在西市搞戒嚴就行了,沒事過來多吃飯,少疑神疑鬼,就謝天謝地了。
從大唐飯店出來,劉仁願一邊走一邊吧唧嘴。
「好一個不卑不亢的少年。」
「陛下昨夜提到此人之時,頗為欣賞,話語之中不吝讚美,可惜了,這等美味,今日才品嘗到,前些年啊,真的是白活了。」
「以後跟這少年走近些,陛下都另眼相看的人,定然不凡,光是這兩道菜,怕是可以在長安橫著走。」
……
西市街道上,例行檢查之後迅速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街道盡頭,一個清秀的瘦小的書生手裡拿著摺扇,緩緩走在街道上,好奇的張望著四周。
他的身後,跟著的那個書童,也是異常清秀,眼睛明亮。
「公子,咱這麼偷偷出來,老爺不會生氣吧?」
「咳咳,出來玩,就不要想那麼多。」
清秀的書生和他的書童,正是女扮男裝的李麗質和侍女。
尋常時期,皇子公主想要出來,那必須要提前向宮裡申請,不知道得費多大勁兒,偏偏李麗質不用。
整個長安,不,整個大唐,誰不知道,大唐陛下最寵愛的就是長樂公主。
走在西市的街道上,小侍女激動不已,時不時就看看這,看看那。
胡人眼花繚亂的器具,琉璃配飾,飄著異香的胭脂,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吃,應有盡有。
擁擠的人群你來我往,面容各異。
這跟皇宮之中那些人描述的西市,完全就是兩個樣子。
但李麗質只是好奇,卻一點也沒有動心,她要找的地方,是大唐飯店。
昨夜父皇回來的時候,醉醺醺的,明明已經很晚了,偏偏叫她一起吃東西。
李麗質半信半疑,和母后一起去了甘露殿,然後就聞到了一股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昨夜一夜美夢,夢裡都是吃麻婆豆腐和東坡肉。
皇宮之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無非就是宮女的輕紗換成了暖袍,暖袍又換成了輕紗,日子久了也是乏味的。
父皇說,皇宮就是家。
可是家再好,也得出門吧?
李麗質又不是籠子裡的金絲雀,她決定大清早就溜出皇宮,去看看那個大唐飯店,到底為什麼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
「公子,西市咱們已經走了兩遍了,到底哪裡才是大唐飯店啊。」
小侍女尋不著大唐飯店,開始急躁了起來。
李麗質也不著急,笑呵呵看向了禮泉坊的方向。
如果西市沒有,定然就在交界處,跟有交匯的,只有禮泉坊。
……
正堂之中,柳軒正在教大壯認字。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大壯和丫丫坐在小板凳上,搖頭晃腦跟著念叨著。
認字這件事,得從娃娃抓起,大壯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也得抓抓。
「這是什麼意思呢?」
柳軒問道。
丫丫撓著小腦袋,大壯撓著大腦袋。
突然,大壯的聲音傳來:「少爺,我知道了!」
「孔老夫子那麼厲害,他肯定是說,有人不知道我的大名,可我卻沒發怒,這已經很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