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是不想說這些遭遇的,但是見到最為想念的妹妹,又被妹妹三番幾次戳中痛楚。
他滿腔憤慨忍俊不禁,實在難以壓制。
「哥哥,」木蘿心都在滴血,「那你為何,為何成了這般模樣。」
他頓了許久,低下頭悶著聲音,「我實在氣不過,去找了那人理論,卻不知那人無視軍規,將我打得半死。等我醒來時,得知連伙夫都做不成了,只能整日跟在軍隊後面,幫人端茶倒水。」
「這次我意外受傷,腿也快廢了,便連軍隊的後面也跟不成了,只能……只能回來。」
他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很輕,風一吹就能散。
木蘿卻聽得沉重,重到她捂著胸口,唇色煞白。
她抖著嘴唇,心中又是疼又是氣。
「哥哥,這樣的軍隊早就該離開的,跟著這樣的主子,豈不是毀自己終身。」
木惜嘴角耷拉著,苦澀蔓延到心頭,不用嘗都知道苦不堪言。
「我知道賈家並非良主,但我們這些沒有身份的百姓想要改變命運,這只能是唯一的路子了……」
「不,」木蘿堅定地搖頭,「跟錯主子不如沒有主子,我如今已經落了奴籍,可哥哥還是自由身。」
她緊緊握著哥哥的手,眸光堅毅,「我們兄妹兩人,不能都入這個火坑。」
說著,她將身上的錢袋子解下來,穩穩放在木惜手中。
「哥哥,你信我。不要再去那勞什子賈家軍了,我把自己攢下來的銀子都帶出來了,你就拿著這銀子去看病,若是能將腿治好,那就再好不過,治不好也沒事。」
「不行,我怎麼能拿妹妹的銀子。」
木惜著急將銀子還回去,急得臉紅脖子粗。
「哥哥,我現在在王府吃得好穿得好,生活再怎麼樣也比哥哥強得多,等下次來,我再拿更多的銀子給哥哥。」
「不行,這銀子你自己拿著。」木惜一口回絕,「你少誆騙我,這銀子你留著的作用比我多,我左右不過一個廢人,哪需這些?」
「你瞧瞧你,人都瘦了一大圈還給我,哪有人這麼糟蹋自己的。」
木惜盯著自家妹子的臉。
以往這張標緻的臉蛋方圓幾十里沒一個人能比得上,可如今又黑又黃。
在府上若是當真有她說得這般好,又為何落到這個地步?
他一個大男人都差點心疼地落淚。
嘴上不禁沮喪說道:「是我沒能保護好妹妹,還要連累你一起受苦了。」
木蘿見他一副打死不收的模樣,微蹙著眉,卻也不勉強。
她輕嘆一聲,收起銀子。
「哥哥方才提到有人給哥哥來送吃食,許是還沒吃飯吧,我如今來了,便給你做些吃的。」
「你在府中做不少事,怎還要你在家中也忙活……」
木惜想要阻止,她已經起身了。
「府中做的事情是因為賺銀子,在家裡我是心甘情願的。」
她說完,擼起袖子就去廚房忙活了。許是有鄰里過來送吃食的緣故,家裡還是有些糧面之類的。
木蘿一做,就做了兩頓。
等飯菜端出來時,木惜的眼眶紅成一片。
「妹妹有心了。」
他說了一句。
木蘿笑了笑,將他扶起來時,將銀子迅速塞進了破破爛爛還發著霉臭的枕頭下。
隨後細心囑咐兩句,便作勢起身要走。
木惜將人叫住,「妹妹,你怎不吃?」
「我今日只請了半天的假,如今天色也不早了,該回去上工了。」她面帶笑意,鼓勵道,「哥哥,你要好生養好自己,待我下次出來,還給你做好吃的。」
兄妹兩人依依不捨,卻也不得不分離。
木蘿踏出家門,抬頭眯起眼瞧著外面的天空。
眼中堆砌的悲傷被隱起,繼而又多了幾分堅定。
回來一趟,看了兄長如今模樣,她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木蘿深吸一口氣,快步回了府內。
原本沉悶的困意一掃而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木蘿回到花房就不間斷地開始幹活。
直到天色漸晚,她才停下。
用過晚膳之後,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
剛坐在床沿,一股倦意瞬間襲上腦門。
累了一天,整個人放鬆下來後,木蘿就覺得腰酸背痛,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對著床頭半塊銅鏡咬牙比劃了半天,而後倒頭就睡。
這兩日實在太累,又生了一場病。
加上她下定決心該如何做,這一覺便睡得格外的沉。
翌日天剛蒙亮,床榻之上的人便睜開了眼。
就這外頭的天光,她拿起銅鏡又左右看了看,最後目光一凜,放下了銅鏡。
簡單收拾了下,她低著頭一路走到了徐管事那處。
見到人就跪在地上,恭敬匯報,「徐管事,花房已經弄好了,但壞了幾個花盆,我暫時將花移植到別的花盆之中,還需要外出採買才行。」
「如今天色還早些,我早些出去採買,也好早些回來繼續幹活。」
她說話全程沒有抬頭。
徐管事默默看了她半晌,隨後移開視線,「既如此,我便撥銀子給你,你出去採買就是。」
她自然沒有不依的,從房中拿了銀子放在木蘿手中。
「多謝徐管事。」
木蘿拿了錢,福身謝過之後便轉身就走。
等人出了府門,徐管事才徹底沉下臉,朝著晨曦閣的方向走去。
木蘿出了府門,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動作,一路走到上次去採辦的地方。
當走到上次被擄走之地時,她直接停下了腳步。
此時天剛亮,街道上也沒什麼人。
她就這麼等了一會兒,之前擄走她的兩人再一次出現了。
他們也沒開口說話,上下打量了一番木蘿便帶著她翻了牆。
還是跟上次一般,她再次被帶到了那處華麗的屋子裡。
賈貴妃在一群奴僕擁簇之下,坐了下來。
她似剛醒來,剛落座便半倚靠在貴妃榻上,單手支頰,慵懶的半闔著眼,一隻手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
「怎麼樣,決定怎麼做了嗎?本宮雖不是什麼好人,但只要你將九王爺的事情說與本宮聽聽,本宮自然不會食言,讓你哥入軍營。」
她說得漫不經心,連個正眼都未曾瞧過木蘿。
話音剛落,木蘿便跪在地上,深深福禮,態度極為卑微,「奴婢該死,奴婢錯失娘娘厚恩,奴婢只怕再也無法為娘娘效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