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地放開對方,他躲進被窩裡抖擻。
陸浚露出難懂的神色,轉過身,看到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這是一隻怎樣的寵物呢?連人最基本的機能也沒有的寵物?
可悲嗎?
他不知……
快步地離開,離開……
「雨……」房內,哀求的聲音虛弱地回蕩著。
檀香,繚繞,繚繞——
黑暗中,無聲無息地步出一條縹緲的人影。
一室的隂冷。
長長的黑髮在空中飄然,人影接近床,冰冷的眼鎖住床上被窩中的人。
「雨……」念著主人的名字,寵物恍恍惚惚地探出頭,對上一雙黑暗中最冷酷的眼,他一怔。
來人伸出手,輕輕按在他的頭上,他不動,乖得如一隻貓兒,任由他摸上自己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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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您找孩兒有事麼?」御書房中,一身瀟灑的梵雨向龍袍老者作揖。
當今皇帝——崇德大皇打量自己最得意的皇子。身著淡紫長袍,袍擺繡著金絲邊,一件透明的輕紗罩在其外,以一條雕有龍紋的嵌玉腰帶束縛。長長的黑髮由一頂紫金冠高高束起,露出高潔飽滿的額,幾縷髮絲垂在兩鬢隨著空氣的流動而浮動著,與他三分像與其母七分像的俊美臉龐流露著高貴的氣質。
這孩子,幾個月不見,越發英俊了。
捋著龍鬚,崇德大皇滿意地點點頭。「你這孩子,出宮多日,回來了也不來見我,只到御醫那拿了天山雪蓮便不見蹤影。太子與小公主都見過你了,為父的想見見你不行麼?」
「父皇言重了,孩兒想將府里的事安頓好後,便來朝見您。」
「罷,你想什麼朕還不知?」崇德大皇從椅子上站起,來到梵雨身邊,拉著他出房,身後的太監緊隨其後。
「你自小雲遊鶴野慣了,在皇宮內呆不住一時半盞的,父皇哪栓得住你。」拉著他來到冷亭內,坐到石凳上,而石桌上早已擺好了棋盤。
梵雨熟練地翻開棋子罐的蓋子,習慣性地將黑棋子拿到自己的前面。
崇德捏著白子,一頓。「雨兒,似乎每次你與父皇對弈時皆拿黑子?」
梵雨一笑。「孩兒用慣黑子了。」
「哦。」崇德落下第一步。「黑,黑得深不可測。」
梵雨搖搖頭。「純是喜好,無其它意思。」
崇德但笑不語。
要說四個皇子中,最內斂的,非二皇子莫屬。他常年在外,游蕩江湖,生性喜好最難掌握,以故到目前為止,仍摸不清他的真正性子。
這孩子,雖讓人摸不清個性,但野心不大。
「要不是太子乃皇后所生,朕倒想封你為太子。」一來一回,棋盤上已布滿黑白棋。
「父皇這話要是讓雲聽到了,會傷他的心。」梵雨斂眉。
「梵雲太過軟弱了。」崇德倒不為意。
「雲是優柔寡斷了些,但並不軟弱。」梵雨吃了一記白棋。
「哦?」崇德盯著棋盤,思索著剛剛是怎麼被吃去的。
「雲才學淵博,從小在宮裡長大,完全適應宮中的生活,哪像我,才疏學淺,沾滿江湖味,只會一些旁門左道。」
「哎,此言差矣。梵雲一直呆在宮中,不曾外出過,只知宮中奢侈的生活,不知人間疾苦,嬌生慣養的,哪及得上你這嘗遍天南地北風情的有心人?」
「父皇說笑了。」梵雨抬起頭,雙眼凝重。「孩兒決不會與自己的兄長搶皇位的!!太子要由雲來當,未來的皇帝也要是雲才行,我只會在一旁輔佐他。如果真要擇一官職,我只選國師一職。」
「唉——」崇德無奈了。「你怎麼如此死腦筋呢?國師一職有什麼好的?你雖懂奇門異術,但……但一個皇子……」
「天色將晚,孩兒該回府了。」不待崇德說完,梵雨起身一作揖。
「你……」崇德氣極,但又無可奈何,天下,也唯有他梵雨敢無視他的龍威!
「罷,罷,你早些回府吧。」揮揮手,一臉沉悶。
梵雨不動聲色地退下了。
望著那遠去的英姿,崇德百思不解。同樣是自己的孩子,怎麼個個不一樣?
轉眼盯著棋盤,黑棋幾乎侵占整個棋盤,而白棋可憐兮兮地零零散散,他一嘆。
好個梵雨啊!
走在宮院的迴廊上,梵雨轉頭望著廊外的景色。假山假石,錯落嶙峋,清池漣漪,綠樹如雲。
皇宮,美則美,但太假,假得讓人生厭!
正要轉彎時,突有人在迴廊外喚他。「二皇兄——」
他放眼望去,只見一白衣少年立在灌木叢中,痴痴地望著他。他一笑,上前。「梵風,你怎麼在這裡?」
梵風,崇德大皇的三皇子,嬪妃所生,年方十八。有些靦腆地看著梵雨,他過於隂柔的臉泛著紅暈。
「我聽宮裡的人說,父皇召見你,所以,想在這兒碰碰運氣。」
梵雨摸憐愛地摸摸他的發。「你找我有事?」
梵風抬起一雙水翦的大眼,有些憧憬地凝視他。「我……」
「你有事只管說。」望著他的大眼,梵雨柔和了聲音。
「是……是關於太子的……」梵風慾言又止。
「嗯?」
「二皇兄——」梵風倏地抓住梵雨的衣服,露出驚慌的神色。「太子他……太子他……要殺你!」
「啊?」梵雨意外。
「是真的!」梵風焦急地道。「我知道你與太子素來親近,但是,太子他……真的想殺你!」
「你先不要急,慢慢地說。」
梵風顧顧左右,見無人,便低聲道:「那日……我去拜訪太子,卻在門口聽到太子說……說要殺你……」
「哦?我與雲無怨無仇,他為何要殺我?」梵雨皺眉。
「為權,為皇位!有不少的官員都在暗示父皇廢了太子,由你來做,所以……所以……」
「所以,雲便要殺我?」梵雨失笑。「風,你不要聽信他人,我們是親兄弟,親兄弟不是外人,我們流著相同的血,不能說殺便能殺的。雲有時會亂發脾氣,講話也沒分寸,前幾日他還要我當太子呢。」他頓了頓,「但是,我不會當太子的!皇宮,不是我所留之地。我喜歡雲遊四海,喜歡風雲莫測的江湖,所以,我是不會讓任何人左右了我。」
梵風眼角泛出淚光,顫抖了唇。「二皇兄……不信我嗎?」
「不,我信,但也信雲。你們同樣是我的兄弟,所以,我都信。」
「但是——二皇兄信太子多一些吧!」梵風垂下眼。
不忍見他傷神,梵雨用手覆上他的肩,但突地一皺眉,黑眸一下子銳利了起來。
「二皇兄?」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神情凝重。
梵雨眯眼。
有人……動了他的封印!
「風,不要再多想了,我得回府了。」拍拍他的肩,他轉身急速離去。
立在灌木叢邊,怔怔地望著那飛快消失的背影。
「因為同是兄弟麼?可是,你信他多些呢!」他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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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的眼,無辜的表情……
手掌下的人兒,如一隻乖巧的貓兒,輕輕磨蹭著他的手。冰冷的眼中泛出殺機。
原本……是一個完全相反的人啊!
竟被——折磨成這副模樣!
「你……認得我?」床邊的人低低地問。
冷炙露出不解的眼神,伸出紅舌,舔舔撫mo他的手。熟悉的味道,不害怕。
一把扣住他的手,拉到眼前,一道醒目的紅疤赫然入目,無影的眼中泛出赤紅的光。
一個殺手,被挑了筋骨,還算殺手嗎?
廢了!他廢了!
沒有自我意識的他,如嬰兒般純真,如孩子般羸弱……顫抖的手撫mo著他光滑的頰,袖中的另一手緊緊握住劍身。
「與其……任由人擺布,不如……」右手一彈,一柄如蛇般的長劍在空氣中閃著冷然的光。「不如……了結了你!」
劍尖頂著冷炙的胸口。
不明發生了什麼事,一臉信任的冷炙好奇地盯著胸口的劍,伸出修長的手指,輕碰了一下。
「呀?」
血珠迅速地自指尖冒出,吃了痛,他含著淚將破了的手指含在嘴裡,埋怨地望著無影。
手,只要再一使力,便可送他入地獄,然……然……他的手在抖抖得厲害。
為何?面對他,他……無法下手?
他救了他!?他為他冒然地闖進這裡?為他……
咬牙,閉眼,手向前推——
「適可而止了!」不悅的聲音驟然響起,更快地,一把利劍已穿透他的胸口。
無影瞪凸了眼。不可思議地微轉過頭,梵雨那如魔鬼般隂霾的臉映入眼帘。
無情地從無影的體內抽出帶血的劍,順勢將他帶離床,無影如沒有靈魂般地木偶被推到門口,無力地倒地上,鮮血迅速地染紅了冷硬的大理石地板。
一把撈過一臉呆滯的冷炙,梵雨冷笑著對門外的陸浚道:「將他丟出府。」
「是——」領了旨,陸浚拖著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無情地拖他出門,一路上,血跡斑斑。路過的僕人無不嚇得躲避。
如扔一隻破布娃娃,只剩一口氣的人就這樣被拖出後門,扔在無人的樹林間。
凡闖入府內者——死!
將沾了血的劍扔出門外,梵雨摟著冷炙,以臉磨磨他的頰。然而,冷炙的眼是空洞的,空洞地望著門口那灘血,有什麼東西在血紅的眼中閃爍。
「一個殺手罷了,何必在意。」梵雨以手覆上他的眼。涼涼的水竟從掌後滑下,落在被褥上。
梵雨垂眼。「與他有關係嗎?所以,即使是失去意識了,卻仍認得他?為他的死流淚?」
淚,似乎止不住,一直流,一直流……
梵雨沉下臉,一把捏住他的下顎,冷然的眼中有著危險的氣息。「我的,便要將心交給我!我不許你對我以外的人有感覺!」
狠狠地吻上他的唇,似要吞噬他,將他壓倒在床上,以從來沒有過的粗暴撕扯他。
妒忌!
竟然會妒忌那個將死之人!
他的寵物,在為一個死人流淚!
不許!不許!
他會讓他知道,如何地乖乖地做一隻聽話的寵物。
一直淌著淚的冷炙虛弱地承受著他的粗暴,無力去掙扎,聞到一直想念的氣味,他伸手抓梵雨的發。
「雨……」他輕喚。「雨……」
安心的,熟悉的,是雨的氣味……然而,為什麼這氣味中有……血腥的味道?
好熱?全身好熱啊……
乖巧地張開腿,讓梵雨進入自己的體內,隨著他激蕩,金髮如浪般在枕上浮動。
好濃啊……血的味道,好懷念啊……
想要……
睜開血紅的眼,凝視梵雨俊美的臉,純真的笑。
「是雨呢……」他呢喃。
「乖……」梵雨親親他的唇。這才是他的金髮寵物,如此乖巧,如此順從,心想的,眼看到的全是他。
不是他就不行!沒有他就會枯痿!
他是他生命的全部!要依附他啊……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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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已全無,血染紅了全身,也染紅了綠色的草地,儼然是一具死屍!為了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而死去,為了一個不是朋友的朋友而魂飛魄散!這世間,怕是沒有一個人如他般愚傻了!
幽然的身影自樹後緩緩飄出,帶著哀傷的眼神望著地上的血人。從袖中抽出玉笛,放到唇邊,幽幽地吹出一縷悽然的笛聲。
冷風蕭瑟,揚起了吹笛人青藍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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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他?」葯師三葉以手指撫撫銀白的發。「一個死人?」
「他未死。」青衣人道。
「但如同死人!」
青衣人默然。
床上的人血跡斑斑,胸口已無任何伏動。
「什麼要求?」他問。
葯師三葉搗著葯。「為我殺一個人。」
「……誰?」
抬起一張隂陽難辨的臉,美中帶邪的五官精緻無比,葯師三葉,江湖上少數帶著傳奇色彩的人,啟動他的薄唇道:「我要你殺……冰綾凰月!」
「鳳凰門的門主——冰綾凰月?!」青衣人一驚。「為何?」據他所知,「鳳凰門」極少涉足江湖。
「沒有理由。殺不殺隨你,但救不救就隨我了。」葯師三葉繼續搗葯。
青衣人盯著床上的人,慢慢地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