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救人,僅在一念之間啊!
***********
日高,天藍,氣爽。
但,在秋高氣爽的日子裡,「無鞘劍派」的人惶惶然地拔劍圍著兩個不速之客。
「來者何人?」門主無鞘劍一身凜然地瞪著闖入者。
闖入者是名男子!一名狂放不羈的男子。只見他一身外邦人打扮,褐紅色的長髮未束,張狂地隨風飛舞,站在陽光下,露一排潔白的牙齒,爽朗地道:「俺叫宿白鳥,星宿的宿,白痴的白,小鳥的鳥。宿白鳥就是本爺的大名!」
無鞘劍派的人全都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
「你來本派有何目的。」無鞘劍厲聲喝道。
宿白鳥掏掏耳朵,一副很無聊的模樣。「當然是來搶『無鞘劍』啦!」
無鞘劍派的眾弟子全都看向門主無鞘劍。
汗自無鞘劍的額際滑下,眯起眼,他怒道:「哪裡來的小賊,快來受死!」
宿白鳥一個彈跳,躍上牆頭,大笑。「俊小子,俺要的不是你哦,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你——」
才要發氣,就見一條敏捷的身影竄到宿白鳥身邊,定睛一看,又是一個異族人,但他手上拿了一以長布包裹著的「長棒」?
「你可來了啦,貓仔!」
被喚為貓仔的是個二十出頭的黑髮男子,被太陽曬成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健康的光澤,一雙淡藍的眼埋怨地瞪了一眼宿白鳥。「該死的死鳥,下次偷東西別再叫我了。」
「唉,你是貓,貓身輕如燕,不叫你去偷叫誰去?」完全不理無鞘劍派眾弟子的灼熱眼神,兩個異族男子立在牆頭吵吵鬧鬧。
「我姓貓,又不是真的貓。要說身輕如燕,你這隻鳥不是比我更輕嗎?飛一下就可以進人家的寶庫了!」
「但是——俺來引眾人的注意力也是很辛苦的!」
「反正下次我不要再偷東西了!」
兩個人一來一回的,聽得牆下面的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如果他們沒有猜錯,這兩個人所謂的偷,是在他們「無鞘劍派」偷東西吧?
但是「無鞘劍派」別的沒什麼值錢的,唯一的是……
無鞘劍眼尖地盯著姓貓的手中的東西。莫非……
「這東西又沒鞘,拿著很不方便,你都不知我花了多少心思不讓它傷到我!」長布一扯,露出長布下的物品。
陽光折射,只見一道霓虹閃過,一把泛著琉璃之光的三尺長劍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你們——」無鞘劍鐵青了臉。「該死的偷了本派的鎮派之寶!!」
吼聲直衝九霄雲外!
「啊?」才回過神的兩人這才發現自己還站在人家的牆頭上,見底下的人殺氣騰騰,宿白鳥拉一下嘴角。「俺說,貓仔,我們似乎要跑了。」
「沒錯。」小心翼翼地包好長劍,貓仔已一閃不見蹤影了。
「哎,太不夠意氣了吧!」宿白鳥跟著飛身閃人。
「全給我滾回來——」
驚天動地的怒吼聲將天掀了個大半——
從此,「無鞘劍派」的人極力追殺兩個異族男子——
嗯,沉寂已久的江湖又活絡了
血,血的味道好濃!
好想……
想什麼呢?
猛地一醒來,發現自己坐在床上,他狐疑地歪著金色的腦袋。身旁,是梵雨沉沉的睡臉。
長長的睫毛覆住了如星般的眼,掩去了平日的銳利,英俊的臉只有安詳,安詳得像個天真的小孩子。
他伏下身,趴在他身邊,著魔般地凝視著他。
看得清呢。
看得清他呢!
其他人看不清,卻唯獨看得清他呢。這個人……是誰?
湊近嗅嗅,很熟悉。
是「雨」。
可是,雨又是誰?為何會在他身邊?從有記憶以來,身邊就有雨了?溫暖的身體,舒服的觸感,溫柔的話語。待在他身邊,很安全,很安全。
安全哪……
「醒了?」低低的聲音中有著淡淡的沙啞。略微孩子氣的揉揉眼,睜開一雙純黑的星眸。冷炙歪著小腦袋,好奇地伸出手。
「……不一樣……」
手,停在梵雨的眼前,一隻寬厚的手包攏住了他冰涼的手。
「什麼不一樣?」慵懶的打個哈欠,剛醒來的梵雨有著獨特的漫不經心。
「這裡。」冷炙以食指點點自己的眼,微嘟嘴,煞是可愛。梵雨見之,湊過去啄了一下他微嘟的唇。「不喜歡自己的眼嗎?」
冷炙眨眨紅如寶石的眼。「……喜歡?喜歡是什麼?」
梵雨坐起身,一手撩開纏在頸間的青絲。「喜歡嗎?呵呵……喜歡就是占有吧。」他甩甩頭,將冷炙扯進懷裡,以指腹摸著他的頰。「占有之後,就是吞噬!將其心,其骨,其血,其肉,其魂全占為己有!沒有自己,對方就不能生存!讓自己的精血進入其之心,其之骨,其之血,其之肉,其之魂,化其為己!最後,你的世界便只有我一人,我可以給你全世界,也可以讓你一無所有。無我無你,無你,我依舊是我!」
似懂非懂,冷炙伸出粉嫩的舌,舔著梵雨的唇,笑嘻嘻。
梵雨含笑地回吻他。「懂與不懂,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全無意義。因為,如今,你的世界只有我!我是你的全部!」
墮落到情慾的海洋里,單純的人[jī]情地回應,但,無魂無魄的他,也只是一具無意識的軀體罷了。
他,無感知。
他,無情感。
他,無喜好。
他,無常人所有,他非常人矣?!
悲?可悲嗎?
無知,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幸福,可以掩蓋一切不幸?
「如你失去了我,可活得下去?」呢喃中,梵雨愛不釋手地以指梳著他黃金般的發。
***************
難得天氣好,梵雨心情一來,便打算帶著寵物到京城裡逛逛。
「可是,主子,為什麼我和鴻羅不能跟啊?」冰漓哀怨地瞪著一臉不悅的主子。沒道理啊,以往主子無論去哪裡都會帶著她和鴻羅的,可是這次卻不讓她們跟?帶怨恨的美目一轉,瞪著主子身邊的金髮少年。憑什麼,他就可以跟?
「就是嘛,主子,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去?人家也想出去透透氣!自從回到京城後,一刻也沒出去,悶都悶死了。」鴻羅說得可憐兮兮。
梵雨用修長的手指揉揉太陽穴,以眼示意跟隨的陸浚。
陸浚臉色一沉,非常痛恨主子的無情無義!每每這個時候,都把責任推到他身上!輕咳了一聲,陸浚以難得的柔和聲音道:「京城嘛,你們兩個從小到大,也不知逛過幾回了,所以,不差這一回吧。」
「就差這一回!」鴻羅和冰漓異口同聲地大吼。
看著兩姝叉腰,同時露出母夜叉會有的兇惡面相,陸浚嘴角的肉抖了抖。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偷偷瞄瞄主子,果然……
隂冷的笑在梵雨的嘴裡溢出,聽得鴻羅和冰漓不由自主地放下腰上的手,驚惶失措低下頭,不安地絞著手中的帕子。
「很大聲,嗯?」梵雨抱胸,微傾身上前,給兩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聞言,鴻羅和冰漓拼命地搖頭。
「不服氣?」
「……沒……」細如蚊語。
「那就好。」笑咪咪地點點頭,攬過一旁茫茫然的
炙,闊步走向大門,而陸浚一頭汗水的跟了上去。
狡猾的主子,邪惡的主子!
竟然將他當作引子!
陸浚在心裡哀嘆,哀嘆,再三哀嘆!明顯的感到身後那兩道灼熱到會焚燒他的眼神!
回府後,他會不會被這兩個丫頭剝了皮?
************
天朔王朝建都偏北,京都邑斯城,位於中原心臟之地。天子腳下,邑斯城是一派的生機勃勃。
當朝的聖上,是難得的聖明之君。他開運河,放海港,通海陸兩絲綢之路,南來北往,順暢無阻。
百姓豐衣足食,風調雨順,外無征戰,內無亂患,可謂是一片的國泰民安!
京城裡,客棧、酒樓、茶館、數不勝數,但,最大的三家在京城裡可謂是三足鼎立!此三家名樓為:來寶客棧、喜福酒樓、清雅茶館。此三個名點,最是富家公子,仕徒名流愛留連的風雅之所。
坐在喜福酒樓的雅座上,淡然地嘗著美酒。
之所以來酒樓,主要是為喜福的名酒而來。
蘭陵王,一種激烈但不傷喉,更回味無窮的西域美酒。盛在琥珀杯中,一道流光,晶瑩剔透。
陸浚從王府里出來後,臉色就沒好過。僵直著身子,端坐在一旁,瞪直了眼,看著主子優閒地嘗著這人間美酒。一舉一動,無不優雅而尊貴。他是天生的王者,這貴氣是於身俱來的!很難想像一名常常游蕩在江湖的皇子,會保有皇子該有的尊貴!
他是個異數!
身為皇家子,卻偏愛江湖事!
打死他也不相信,今日之所以離府到酒樓里純是為了嘗嘗這久違的蘭陵酒!酒樓混雜,各形各式的人都有。江湖人愛酒,自然常出入於酒樓。只要有酒,就會有江湖人!
但,主子是來聽江湖軼事的,可為何帶了他——對面那個一臉單純的金髮少年?
冷炙,好奇的把玩著用竹製成的筷子,一手拿一支,一會兒擢擢離自己不遠的紅燒魚,一會兒沾沾梵雨酒杯里的酒,十足是個好動的小頑童。梵雨寵溺地以自己的竹筷擋著他的筷子。受到阻力,冷炙不滿地進攻。這一攻一擋,竟好玩了起來。
真是童心未泯啊!
陸浚無聊地移開視線。
視線放到不遠處的酒客身上。
這一桌是四個江湖人!單從他們帶刀帶劍的模樣看來,便可斷定。一身豪氣,一身爽朗,有著江湖人的不拘小節。與他鄰桌的是幾個富家公子,胭脂粉味,唇紅齒白的,又故作風雅地搖著紙扇,搖頭晃腦地對著詩句。
幾杯酒下肚,話匣子就開了。
四個江湖人開始談起江湖上的趣事來了。
「張三,你聽說了嗎?『無鞘劍派』的『無鞘劍』被人給搶了!」
「啊?什麼?何人如此大膽?」張三問。
「大白天的,兩個異族男子大咧咧地闖進『無鞘劍派』,明目張胆地搶了『無鞘劍』!」
「我見過無鞘劍!」王五接口,惹來李四的驚訝。「這有何驚訝的?」王五白眼,「你去年不是也見過?無鞘劍那小子長得眉清目秀的,武功倒也不弱,不過怎麼這麼輕易地就被兩名男子給擄了?」
「是啊是啊!」趙六點頭。「好歹無鞘劍乃一派之主,怎會如此不小心給人暗算了?」
「無鞘劍派」麼?
陸浚眯眼,看到四人另一鄰桌的三個少年一臉鐵青。
「無鞘劍?我何時說是無鞘劍了?」李四反問。
「你自己剛剛說啊!」張三覺得李四越來越沒記性了。
李四抹抹嘴,露齒大笑。「我說的是『無鞘劍派』的鎮派之寶——『無鞘劍』呀!你們以為我講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對於李四的張狂,其他三人雖不敢苟同,但聽到原來是鎮派之寶「無鞘劍」被偷是一臉震驚。
傳聞,此劍乃上古神劍啊!有緣人執之可逆轉乾坤,上天入地,化形為無,擁有駭世之力量!
但,不是任何人都可成為有緣人,即使無鞘劍本人,也並非「無鞘劍」之有緣人!
「半月前,『無鞘劍派』遣出半數弟子追拿那兩名異族男子呢!」李聲,他雙眼一滯——
只是一剎那——
這一剎那卻可以做許多事?!
也是這一剎那,什麼事也不能做!?
人,撞來!
撞上冷炙——
但眾人只是一眨眼,便震驚了!
梵雨的手伸在半空,停在那裡,不動。陸浚的掌還未推出,亦停在半空,呆滯——
血,飛濺,濺了冷炙一臉。
空洞的眼,冷漠的神情,機械似的動作。只是一個轉身,一支竹筷,便在瞬間奪了一條人命!!
每個人,都停在那裡,時間仿佛停止了!呆呆地,直直地,愣愣地望著渾身沾血的金髮少年!
不可思議地擴大瞳孔,少年慘白了臉,連驚訝也來不及,便軟軟倒下。
冷炙握著沾滿血的竹筷,身上雪白的錦絲衣上亦開出點點紅花,無知覺般地將滿是血的手放在口內吸吮,血紅的雙眼有著嗜血之光,那光震懾了全部的人,如此之野性,如此之不馴,如此之……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