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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 嶺南往事之《 醒獅軍刀 》 序

2024-08-13 15:09:13 作者: 京城周都督
  (本故事純屬虛構)

  引子

  湖南永州的付老師為宣傳江永瑤鄉女書文化,托我寫一首歌詞。

  聯想到奶奶的一生,我思忖好幾天,寫下了《奶奶的傳說》。

  奶奶的傳說(歌詞)

  鴻雁飛過,飄落一地傳說,那是奶奶的故事,在山花凋零的山坡。鴻雁傳書,捎上她的裙角,女書文字的清秀,在燭光中淚珠滑落。山花爛漫,河淌清波,珍藏的陳茶呀,沖淡了交錯。魂牽夢繞,傳承寄託,歲月靜好吟唱新歌。

  小河流過,帶走落花朵朵,那是奶奶的回憶,在橋頭上風姿綽約。落花有意,流水不懂憐我,女書文字的悽美,在桃花扇上訴唱心歌。泛黃青春,破碎在心窩,塵封的故事呀,如星星閃爍。魂牽夢繞,傳承寄託,歲月靜好吟唱新歌。

  山花爛漫,河淌清波,珍藏的陳茶呀,沖淡了交錯。魂牽夢繞,傳承寄託,歲月靜好吟唱新歌。塵封的故事,奶奶的傳說。

  奶奶死了!(在湘南,奶奶叫娭毑。為方便閱讀,我還是把奶奶叫奶奶。)

  對於奶奶的死,我想引用一個小學四年級學生寫的一段作文來表達我的心情:「我發現我的眼睛可以裝下所有東西,唯獨裝不下眼淚。奶奶的屋裡多了一些人,多了奶奶的畫像,可是奶奶的屋裡沒有了奶奶。後來,除了夢以外的地方,我再也沒有見到奶奶了。奶奶的遺物不多,我算是其中的一件,我是奶奶曾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一件證物。」

  奶奶死前,她曾患上嚴重的老年痴呆,幾乎什麼人都不認得,什麼事都不記得,一生的滄桑被自動刪除得一乾二淨。

  剛辦完奶奶的喪事,媽媽和嬸嬸就急著要整理奶奶的遺物,也就是把該留的留下,不該留的燒掉。眾所周知,她倆是希望能搜羅出一些所謂的「傳家寶」或「老物件」。

  據說奶奶以前是生活在富貴人家,文蛤時挨過批鬥。她很「頑固」,關於以前她的那些事情,她自始至終一句話也不肯說,最後落得一個「歷史不清」的政審結論。這個政x審結論可真是害苦了她的後輩子孫!真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見光的呢?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想隱瞞些什麼?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聽同村老一輩人曾說過,年輕時的奶奶穿著打扮很「時髦」,盤著髮髻,擦脂抹粉、描眉毛塗口紅,穿緞子旗袍配上高跟皮鞋,滿身珠光寶氣,一副大城市裡貴婦人的妝扮。那種已經深入她骨子裡的與普通工農兵等勞苦大眾格格不入的生活作派,難免會引起那些吃紅薯飯喝南瓜湯長大的群眾對她身份的嚴重懷疑。

  我只知道奶奶是廣西八步人,於50年「討米」(逃難)來到湖南。以前,她在廣西似乎有一段「不可告人」的生活經歷,後來又嫁給了一個身份「高貴」的貧下中農單身漢——我爺爺。自此,她一直在鄉下過著吃糠咽菜的貧苦生活。我知道奶奶會識字,她認得一些繁體字。她還會打牌九,有時我甚至還會這樣猜想,年輕時的奶奶一定還會踩著《夜上海》曲子的節奏跳一段交誼舞……

  「找到了,找到了!」媽媽和嬸嬸同時驚叫起來。平時並不和睦的妯娌今天合作得倒是很愉快,經過一頓翻箱倒櫃的遺物整理,最後的「勝利成果」只是找到兩件看起來還算精美的老物件:一個巴掌大的燙金實木小相框和一把黃銅柄寒光閃閃的鋒利鋼刀。有些年歲的老物件帶有特殊的時代烙印和濃厚的政治色彩,在經歷過那麼多的「風浪」和「浩劫」後,竟然還能完整的被奶奶保存下來,這令我感到很意外。人嘛,總得給自己留點什麼念想,比如說睹物思人,或者是精神寄託,奶奶這樣做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相框裡是一張泛黃的黑白合影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奶奶和一個英武的獨臂軍官。從相片可以推斷出,那把刀自然就是軍刀了,刀柄和刀鞘一共有黃銅浮雕醒獅九隻。刀身刻有八個字,一面是「夷難定功」另一面是「我武惟揚」。

  我是出於好奇,立即拍照通過手機百度查閱相關資料,得知這是一把北洋軍閥時期頒發給軍人的勛刀。一獅刀至三獅刀,頒給中級官佐;七獅刀到九獅刀,頒給有特殊勳績之上級官佐。一般是由「大總統」親授,其若在京外者,得遣派專員代授之。這把刀竟然有九隻獅子!

  一個打蓮花落的「叫花子」(指乞丐)蹲在門口,敲著竹板唱道:「這把刀,真是好,老君爐里來鍛造,刀尖兒尖,刀把兒牢,月下刀吟冷影飄,寒風夾霜放光豪,吹毛鋒刃可屠龍,正氣凜然能斬妖……」

  聽到叫花子唱蓮花落,媽媽和嬸嬸趕緊給他添飯夾「盤裡菜」(筵席剩菜)。

  序

  清朝末年,朝政腐敗,外強入侵,國家內憂外患,社會民不聊生。


  光緒廿六年(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清廷還是戰敗,再次簽下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西方列強勒索巨額賠款,加劇了中國的貧困和經濟衰敗。老百姓的脖子上又被套上了一副沉重枷鎖。至此,中國完全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

  為維護統治,翌年,在慈禧太后的默許下,清政府力圖在軍事、官制、法律、商業、教育等方面進行一系列改革,史稱「清末新政」。地方政府官員為追求「政績」,對老百姓敲骨吸髓。廣大民眾不堪重負,在水深火熱中掙扎。

  社會矛盾日益尖銳,時局動盪,民變蜂起……

  「清末新政」這一副「十全大補」湯藥並未起到「續陽氣,起死回生」之功效,適得其反,如同潘金蓮餵給武大郎吃的砒霜,加速了大清皇朝的滅亡。

  天高皇帝遠,民窮賦稅多。富川,桂東的偏遠山區,位於兩嶺(都龐、萌渚)三省(湘、桂、粵)的交界處,是漢、壯、苗、瑤、侗等多民族聚居區,瀟賀古道(連接中原與嶺南的驛道)上的水陸交通樞紐,謝沐關雄踞於此,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連綿起伏的秀峰山,並不高,如同筆架。

  秀山村依山而建矗立於秀峰山上,山村鳥語花香,風景秀麗。石峰、亭台、大廟宇、明清時期的圍屋,厚重古樸,在參天古木林中若隱若現,如同空中樓閣。村頭有一株古老的大桂花樹,據說是明洪武二十二年,千戶廖春奉都指揮使韓觀之令,討伐作亂苗賊盤大孝,凱旋班師路過秀峰山時種下的。此樹枝繁葉荗,樹冠如蓋,一到八月,甜香濃郁彌滿山村。

  蜿蜒曲折的秀水河,並不深,如同飄帶。

  秀水村安閒自得靜臥在秀峰山下,雞鳴狗叫牛哞,瓜果飄香。溪渠、田園、風雨橋、青磚黑瓦的農舍,散落其間,在樹木枝葉掩映下錯落有致,房頂炊煙裊裊。村中有一股巨大的地下湧泉,泉水清澈,常年噴涌不止,形成水潭,如同硯台,泉水溢出,匯成靈動的秀水河。靜謐的秀水河從村中盤繞而過,滋潤著萬物生靈……

  據說,歷史上,這裡曾出過1位狀元和26位進士。

  農夫肩扛犁耙牽著黝黑壯碩的大耕牛行走在田野阡陌,孩童們朗朗的讀書聲抑揚頓挫、隨風飄出忽遠忽近。劉娘的傳說,蝴蝶歌謠,曾經有過的輝煌和千百年來的耕讀傳承,讓這裡的庶民們長相廝守著這一方神奇的水土。

  子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那革命者呢?革命者樂天!

  秀麗的山,秀美的水,秀俊的人。

  清末富川,秀俊的人有名儒孔雅卿,捕頭黃嘯天,師爺莫曉德,神醫陳映川,合稱「富川四傑」。

  富川名儒孔雅卿,漢人,晚清之秀才,富川文廟主祭人。每年的大年初一都要在富陽鎮的文廟舉行祭拜孔子和孩童入學的開筆禮(開筆破蒙儀式)。他開辦的私塾——「孔府」就在秀水村,教《四書》、《五經》,講古文說歷史,傳忠孝禮義。幾乎全縣有名望的富家子弟都齊聚在「孔府」求學。

  聽聞孔雅卿小時候也不愛讀書,看到書就腦殼痛,他父親揮舞著扁擔趕他去上學他就躺在地上裝發「羊癲瘋」,四肢抽搐、牙關緊閉、口吐白沫、白眼珠子上翻,有幾次還二便失禁,弄得他父母實在沒辦法強迫他讀書就只好給他一根竹枝讓他去放牛。

  常言道的好「放牛好耍,牧馬好騎,趕羊跑爛腳板皮。」放牛的日子確實很自在。可是,就在孔雅卿七歲半那年他就真的不敢再「自在」了,因為他受到了一次大驚嚇,親睹一個放牛的同伴被發狂的大水牛用犄角挑沒了小雞x雞,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和血淋淋的場景真的是「嚇死雅卿了」。孔雅卿臉色慘白渾身發抖,以為那個孩子的肚子皮被牛犄角挑破了,腸子流出了,沒得救了。自此,他那多年的「羊癲瘋」莫名其妙地突然就好了。他再也不願意放牛了,也就乖乖地用心來讀書了。南無阿彌陀佛,他還讀出了名堂來——中了秀才。自此,見了縣太爺也不用再跪拜。由此可看出,滿口之乎者也的孔雅卿是一個能裝蒜、識時務、知對錯、懂變通、明大道的智者。

  富川神醫陳映川,雖是漢人,卻是一個地道的瑤醫郎中。不知他出身何門師從何處,或許是上天造化使其無師自通。他開辦的醫館——「富康」就在秀山村,專治頭痛腦熱,擅醫疑難雜症,開方子賣五虎九牛十八鑽七十二風之風打草藥。凡有傷痛病患者都來秀山村「富康」醫館找陳映川看病,定能藥到病除。據說陳映川還寫得一手好狂草字,是他年復一年給病人寫藥方練就的,(字體)龍飛鳳舞(排版)天馬行空(運筆)行雲流水,讓人看了有種似懂非懂的暈忽感。若持這種暈忽感來介紹神醫陳映川那最是恰到好處。

  說起那陳映川,醫術賽神仙,若要知他能耐,請聽我來言啦:


  別說什麼疥瘡腫癤、頭痛腦熱、花柳病;針灸刮痧、跌打損傷、氣喘病;小兒罕症、不孕不育、月子病;土匪膏藥、蛇狗咬傷、瘋癲病……他都有鑽研啦。更神奇的是陳映川有時給人看病根本就不施針灸免開湯藥,那人的病竟然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全好了,他僅僅是跟病人談談心聊聊天!

  於是,富川民間口口相傳:「(病人)見到陳映川,大病三兩天,小病一根煙(就好了)。」(這一根煙是說治病見效時間快還是治病花費銀錢少?這可沒人明說。)漸漸的,陳映川這個有一技之長且用這一技之長給人們送健康的人也就被帶有感激之情的當地人們給神化了。

  「華佗再世」、「扁鵲重生」、「救死扶傷」、「妙手回春」……人家送的牌匾多得他屋裡沒地方掛,劈了當柴燒一年半載都燒不完。

  陳映川不僅治人的病非常高明,他還是個很好的獸醫,對家畜家禽蜂鳥魚蠶的病也是很拿手。進而,人們對陳映川就形成了一種共識:人畜皆治之富川神醫。陳映川大醫精誠,宅心仁厚,為人善良,深受富川百姓敬重,是個仁者。

  有人說(猜測的),當年被傷了命根子的那個小孩就是孔雅卿本人。因為孔雅卿雖有一妻二妾,但就是一直無後,他嗜吃雞睪丸,按中醫的說法是吃什麼補什麼,所以就……

  當然,這也未必,愛吃這一口的不僅僅有孔雅卿,還有一個陳映川。

  不出三五個月,陳映川就要主動下山跑到秀水村來找孔秀才喝一次大酒。

  陳映川還有一項拿手絕活那就是閹雞,一旦他酒蟲上來,就背個小布包早早下了秀山村,轉悠於富川各村寨。小布包里有四樣傢伙什,分別是:鑷刀、釺匙、擴張器和麻線,都是閹雞用的金光閃閃的銅器。

  閹雞是一門古老的行當,相傳此術出自華佗的《青囊經》殘卷。在小公雞長成半斤八兩大的架子雞時,通過手術摘掉雞的兩顆睪x丸使其失去生殖能力,被閹割後的雞通常性情溫和不會打鳴,長得更快更肥大,吃起來肉質會更鮮美些,閹雞又叫線雞,因為閹雞過程中要用麻線結紮。

  用雞睪丸當上等食材,在嶺南客家人中有著悠久的歷史,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上等佳肴。給人家閹雞往往不收工錢,只要公雞的睪x丸,閹雞人帶兩個大海碗,把割下來的公雞睪x丸一顆顆收集起來。

  陳映川轉悠兩個村寨後就能裝滿兩大海碗大小不一,狀如小鳥蛋樣的白裡透紅的新鮮雞睪x丸,然後很「體面」地提到秀水村的「孔府」。

  還未進「孔府」院門,陳映川老遠就喊:「秀才唉,我來啦!」

  孔雅卿聞聲,不管自己正在幹什麼事,都是趕緊出門相迎,立在門口作揖道:「啊呀呀,陳兄,好久不見,快請進,快請進!你看你,來就來唄,還提什麼東西來,這令小弟我感到多不好意思啊。」嘴上這麼客套說,心裡更是樂開了花。

  孔雅卿親手接過陳映川手裡端的兩大海碗雞睪x丸,如獲至寶,高興得不行不行的,他趕緊讓後廚師傅拿到秀水河邊洗淨,再回到廚房加蔥姜蒜末花椒八角剁辣椒花雕黃酒等佐料,燉成一盆鮮美的湯或用韭菜蒜瓣豆豉干辣椒山茶油爆炒成兩盤香噴噴的菜。然後,孔雅卿親自從地窖里捧出一壇桂花佳釀酒,擺上碗碟筷勺。雖然兩人忙碌了一整天會有點乏,但此時此刻的陳映川和孔雅卿卻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盯著桌上的菜兩眼放綠光,趕緊主賓分坐在桌子邊,開始了僅屬於他們倆的活動——喝酒聊天。

  「陳兄請——」

  「秀才,你先來——」

  「莫客氣了,一起,一起!」……

  客套一番後,各自迫不及待地用一雙長長的竹筷子夾起一粒雞睪x丸放進嘴裡大嚼,然後兩人斟酒舉杯示意說:「幹了——!」、「干!」腦袋一仰、脖子一伸、一小杯香醇的桂花佳釀酒伴隨著嚼碎的那顆雞睪x丸順著喉嚨一起下肚,「哈哈哈……」

  酒逢知己千杯少,去留風雅半卷多。不必在乎吃相,斯文靠邊站,酒菜管夠,何等的愜意,何等的暢快!

  他倆邊吃邊喝,邊喝邊聊,聊一些國事家事天下事,最後都是TMD管老子鳥事。邊聊邊扯淡,無邊無際地扯,天南海北地談,談天子論諸侯,肆無忌憚,說什麼同盟會、紅槍會和哥老會,最後我都不會;談什麼土匪、軍閥和革命黨,最後都不去擋;論什麼騷x客和表子、政客和革命、漢族和瑤族、起義和民變……不覺二人就各自吃下了二三十顆雞睪x丸喝下了三五兩桂花酒,也不覺就喝到了深更半夜。酒醉後兩人和衣而睡同床而眠,鼾聲頓起,似乎一個比一個要更響亮些,時而如鳥嘯時而如雷鳴……秀山村有高山、秀水村有流水,他兩人真是臭味相投,於是就成了至友。


  四傑的另外兩人是捕頭黃嘯天和師爺莫曉德。

  黃嘯天是壯族頭人,會壯拳,武藝高強,江湖中人,黑白兩道,手眼通天,掌管富川獅子會(舞獅子的民間組織)和馬幫(相當於現今的物流公司)。

  莫曉德是個地道的山瑤佬。莫姓本應該是壯族,瑤族有個盤王印的傳說,盤王為女兒招親,莫家土司的兒子為奪取瑤寨,化裝成瑤民參加選親,被盤王選中,偷了盤王印,騙開寨門,帶土司兵攻下瑤寨。自此,瑤民中也有莫姓。莫曉德是富川平地瑤的一個沒落的世襲「土司」,名義上掌管富川十八寨瑤民,也算是個一呼萬應的主。黃莫二人在縣衙當差,都是衙門中人。

  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衙門口,常關閉,走過路過莫放屁。

  衙門裡的事就不便多說了。

  山上(咧)的茶花(呢),朵朵(的)開——

  一對對的(那個)蝴蝶(咧),飛(的呢個)過(呀)來。

  哥哥妹妹手牽手,好比蝴蝶(咧)飛(的呢個)過(呀)來……

  第二天,天一大亮,瑤族姑娘們盤著烏黑的長髮,頭戴銀花,穿著絢麗的百褶短裙,手提用新枕巾蓋著的竹籃,竹籃裝滿山貨,三三兩兩的從盤雲山寨下來,她們結伴而行,一路唱著《蝴蝶歌謠》來富川的富陽鎮趕圩,換回些日常用品。

  富川不富,千百年來重文輕商所致。富川也不窮,民不懶地不薄物產頗豐。

  秀水村的孔雅卿那是富川大戶,名門望族。

  秀山村的陳映川那更是不窮,多年行醫的積攢讓其家境殷實。他在秀山村有座不大不小的圍屋(院落,客家人建築)開了一家「富康」醫館,取「富川安康」之意。在富江邊的河灘上置了十五畝水田三四分菜地,在富陽鎮還開了個叫「映川藥坊」的苗藥鋪子。不管富川有什麼大災大疫,陳映川憑著過硬的醫術和多年積攢的聲望都能讓他旱澇保收,確保了一家人能衣食無憂。

  陳映川雖說在富川小有名氣,但他是白丁,既不出身名門也不是望族,只因與孔秀才是至交,才能有機會把兩個兒子陳維璋、陳維瑞都送到「孔府」去讀書。陳映川那是真心希望孩子們在「孔府」能好好讀書,萬一將來有出息搏個功名,也好光宗耀祖。

  兩個孩子在孔府不好好讀書,讓陳映川也無可奈何。陳映川總這樣自言自語來自我安慰:「如果事與願違,那我就深信——這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朝廷「新政」了,取消科舉了,以後地方都要開辦新學,讓老百姓的孩子學科學,學技術,在社會上自謀生路。這樣就徹底關閉了下階層的人們通過努力讀書考取功名然後謀個一官半職唯一的階層「躍升」通道。

  世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何況是生於亂世之人,做「之乎者也」學問自然沒什麼作為,只會讓一套看似經典的仁義道德束縛自我,讓自己更加無用。

  可能是「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吧,富足安逸的生活讓陳映川的兩個孩子都養成了嚴重的好逸惡勞的惰性,不僅懶得要死貪玩好耍還頑劣桀驁,加之陳映川天天忙於給人看病對孩子也疏於管教,於是就乾脆放手散養,由他們去了。陳維璋的人生目的就是天天快樂,所以乾脆自己改名叫陳天樂。陳維瑞天天嘻嘻哈哈,也跟著哥哥學樣改名叫陳天喜,期盼某天能走狗屎運有意外的天大的驚喜。

  孔雅卿教了一輩子書,閱人無數,孩童是不是塊讀書的料他只看一眼便知。他是看在不計其數的雞睪丸的情份上,才對這小哥倆盡心教導,施以特殊關照,哪怕是對牛彈琴白費勁也無所謂。他對兩孩子如是說道:「古之成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英才,亦必有堅韌不拔之毅志。」可惜,少不更事不思進取的這兩貨根本就不知孔老先生所云,枉費了長輩的一番苦心。

  人生的兩大悲劇,一個是萬念俱灰,一個是躊躇滿志。對此,他們似乎都沒沾邊。

  年少的人啊,如不經歷磨難,怎知世道之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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