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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逗樂的「喊不聽」登場

2024-08-13 15:11:03 作者: 愛線
  看門人的小屋裡黃色燈光忽然滅了,大門周圍立刻黑下來,接著從看門人的小屋裡出來鬼鬼祟祟的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兒。從院裡面看,關閉的兩扇大門和大門兩邊的圍牆在月黑夜裡顯出模糊的輪廓,那兩個人影兒走到大門中間,高個子轉身看一看院裡。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還沒有習慣過來,看不清黑糊糊的院裡,院北邊的一座大屋前面,有一個人離著大門十幾米遠,他正悄悄地貼著牆走到大屋東頭的圍牆跟前,躲藏在那裡的一棵大樹後面。

  矮個子輕手輕腳,他很快用鑰匙開了大門中間門閂上的一把大鎖,剛拉開一扇大門,就有這兩人的一個同夥騎著一輛車上裝著厚厚一摞長方形東西的三輪車從大門出去,高個子跟在車後。矮個子穿著公家發的軍大衣,沒有系上扣子,他好像是一個矮墩墩的臃腫的黑影在大門口移動。他又關上那扇大門,重新鎖上,從一扇大門上的小門鑽出去,接著在外面悄沒聲兒地關上小門。

  躲藏在樹後面的人名叫宋陽春,他趕快從樹後面走出來,貼著圍牆走近大門,先聽一聽大門外面的動靜,然後悄悄地從小門出去。他貼著北門柱探頭一看,高個子坐上三輪車,矮個子在後面小跑步推著三輪車,他們順著馬路往北,漸漸遠去。

  這是二月底的一天凌晨,宋陽春早晨起來是要出去跑步,身上只穿著羊毛衫、春秋褲和褲子,一股寒峭的冷風吹到身上,他打了個寒戰。高個子是工地臨時負責人韓伯庭,矮個子是工地看門人小皮子,這兩人勾結在一起偷走一三輪車東西,這是監守自盜。

  宋陽春不想去馬路上跑步,急忙回到院裡看一看。他看著南邊黑糊糊的施工中的一座建築物,北邊住人的一座大屋和大屋西邊沒有住人的一排平房,感到陰森可怖,仿佛它們在黑暗中都隱藏著什麼。

  早晨不到八點,韓伯庭和小皮子在看門人的小屋窗戶里看見材料員餘生厚騎著自行車進了大門,他不下車子,騎向院北邊大屋西面的一排紅磚平房。材料員屋在這排平房最東頭一間,緊挨著東面那座大屋的北半邊西山牆,餘生厚把自行車停放在他屋門口靠著大屋南半邊西山牆搭的車棚里,他開門進了材料員屋。

  餘生厚愛乾淨,他先戴上套袖,表示這一天的工作開始了。他擦完桌子,在門邊鋼筋窩成的臉盆架跟前,拎起昨天接滿水的大鉄壺往臉盆里倒上半盆水洗抹布,沒注意腳踩到地上的一張小紙條。因為他在屋裡一般不亂扔廢紙,掃地時發現這張小紙條,撿起來一看,上面寫:工地丟東西了。

  他大吃一驚,看出紙條是被人從門底下塞進來的,趕緊鎖上門,急匆匆地向院西頭的木工棚走去。

  在看門人的小屋裡,韓伯庭買了一斤油條,小皮子吃了一多半,剩下幾根油條放在門邊矮桌上的塑膠袋裡。兩人面對著屋門坐在床沿上,韓伯庭笑眯眯地說:「小皮子,你看,人不知鬼不覺,完事了吧?」他拍一下小皮子的肩膀誇獎,「幹得漂亮!」小皮子用手背擦著厚嘴唇吃油條沾滿的油,他點頭一笑。

  就在這時,院西邊突然傳來了一道尖利的喊聲:「工地招賊了!」韓伯庭一聽,他騰地站起來,跨一步上前,伸手拉開挨著的門,急忙把頭探出去,看一看院裡。餘生厚是從院西頭靠著圍牆撘起來的木工棚里出來,他在院裡邊走邊大聲喊:「工地招賊了! 工地招賊了!」

  他是河北人,近似普通話的口音吐字清晰,傳進小皮子的耳朵里,他嚇呆了。

  韓伯庭慌忙關上屋門,他趕緊囑咐小皮子:「你躲在屋裡別出去,插上門裝睡覺。記住,除了我,誰叫你也別開門。」他鎮定了一下,開門出去。

  餘生厚五十多歲,他是瘦高個兒,戴著藍呢子帽,古銅色綢子面的薄棉襖外面罩著藍色的舊中山裝,胳膊戴上大半截灰色套袖,身上顯得乾淨利索。他每天上班,衣著總是一絲不苟。單看他外表給人留下的印象,似乎對待工作也會格外認真。

  他從院西頭木工棚外面堆放著不少木料、舊木頭和鋼筋的場地上往東走,韓伯庭從院東頭看門人的小屋往西走,院北邊那座大屋加上西邊的一排紅磚平房六十多米長,這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在院裡離著還挺遠。

  韓伯庭是小跑帶快走,他要趕快去截住餘生厚,想以了解情況為名,拉他去背靜的地方,兩人單獨說,儘量少讓人知道。

  餘生厚恰恰相反,他在院裡是看見哪裡有人往哪走,這時候聽見他喊,不僅是一排紅磚平房前面有四五個人站在幾間屋門口看,院裡還有幾個好事的人跟著他,他們一起走近平房東頭的工地辦公室。

  韓伯庭氣得心裡罵:這老傢伙,真多事!因為餘生厚在路上兩次放慢了腳步,他朝看見的幾個人喊「工地招賊了」,比他距離遠了十幾米的韓伯庭搶先一步趕到工地辦公室門前。他急忙攔住餘生厚,眨巴著一雙狡黠的小眼睛問:「余師傅余師傅,你這是……怎麼了?」


  餘生厚氣憤地看了一眼韓伯庭,他猛伸手一指工地辦公室的窗戶說:「趕快給公司保衛處打電話,報案!」

  韓伯庭覺得自己臉上的哪一塊肉皮兒抽搐,他不由自主地抬手去摸一下臉時差點捂住臉,卻脫口而出地說:「報什麼案?」說著,他伸到臉上的右手忙摳一下鼻孔掩飾過去。

  餘生厚左右顧盼地看一眼圍住他倆的五六個人,他指完窗戶的手用力一指自己腳下,凜然地說:「就在今天夜裡,工地發生了嚴重的盜竊案,丟失了大量的三合板,趕快叫保衛處來人查一查,是怎麼被盜的!」

  他痛心疾首的樣子,繞過韓伯庭,一隻腳剛邁上工地辦公室門前的台階,不料韓伯庭卻搶先蹬上二十幾厘米高的台階,他出人意料地用身子擋住門說: 「余師傅余師傅,你說說清楚,丟了什麼板?要是木板、模板,可能是木工幹活用了。」

  餘生厚的另一隻腳也蹬上台階,他著急地嚷嚷說:「不是工地上打混凝土用的木板、模板,是能打家具、搞裝修用的三合板被盜!你趕快躲開,讓我進去打電話!今天夜裡發生的盜竊案,」他用右手指一下手錶,「這才過去幾個小時,抓緊時間,容易破案!」他要拽開韓伯庭抓住門框的右手,從他身邊擠進門裡,因為沒想到他的手會死死抓住門框不放,拽不開。

  「老余老余,」韓伯庭慌神了,他用鬆開門框的手比劃著名說,「你先給我說說清楚,別亂打電話。」

  台階面積還不到一平米大,兩人的身子挨著近,餘生厚稍微後仰一點上身,他奇怪地問:「大韓,工地丟東西了,我要給公司保衛處打電話報案,你怎麼說,是亂打電話?」

  「老余,你先別著急別著急,聽我説。」

  「我不聽你説!國家財產丟失了,我心裡急得火燒火燎的,你趕快躲開,讓我進去打電話!」餘生厚見韓伯庭的左肩倚住門框,他猛伸出雙手,使勁把韓伯庭又抓住另一邊門框的右手拽下來,閃身進門,不料卻撞到對方迅速移動過來的身子。

  對方胖大的身軀巋然不動,餘生厚瘦長的身子被撞得後退了一步,他在台階邊上站立不住,身子搖搖晃晃地下去了。他還沒站穩,立即伸手指著擋住門不讓自己進去的韓伯庭,喝問:「我問你,你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打電話?」

  韓伯庭為了掩飾他的窘態,右手捂住嘴咳嗽兩聲,低下頭不看餘生厚和圍觀的一小群人。

  這時候,正在工地辦公室里拖地的質量檢查員馬廣駒,他放下拖布,走到韓伯庭的身後往門外看了看,輕輕推一下他的後背問:「你倆這是為什麼?」

  韓伯庭回頭一看馬廣駒,他趁機走下台階,親熱地用雙手抓住餘生厚的兩個肩膀頭,邊推著他後退了兩三步邊說:「臭老余,聽你這一喊,嚇得我,腿都這樣了!」

  他假裝羅圈腿的樣子,雙腿哆嗦了幾下,試圖用滑稽可笑的動作引人發笑,從而轉移圍觀的一小群人的注意力。他達到一半目的,有三四個人笑著看他,另外幾個人對餘生厚要進工地辦公室里打電話更為關切。

  他們看著餘生厚不說話,是趕快繞過擋在面前的韓伯庭,他剛要蹬上台階,韓伯庭卻急轉身,跨一步上前,他猛地從後面攔腰抱起來餘生厚,並且不顧他的身子使勁掙脫著在原地轉了半圈,才讓他兩條腿亂動的穿著黑面布鞋的雙腳沾地。

  圍觀的一小群人都沒有注意到,嬉皮笑臉的韓伯庭又處於餘生厚和他要進去打電話的門當中,他們只顧看著被韓伯庭緊緊抱住的餘生厚像是全身被蟄著似的亂動彈,韓伯庭卻像是男人摟住喜歡的女人一樣,他帶著一股子親熱勁兒抱住他不放。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餘生厚掙脫不開,他垂下兩條胳膊問。

  韓伯庭騰出一隻手,他側過身來指著餘生厚要進去的門說:「你看,這不是我家,是工地辦公室,公家的電話,你又是為公事,我能不讓你進去打電話嗎?」

  「你讓我進去打電話,」餘生厚譏笑的眼光瞟了瞟韓伯庭摟住他右肩膀頭不放的右手,「你的手摟住我的肩膀,這是幹什麼?」

  韓伯庭聽見旁邊有人撲哧一笑,他馬上鬆開這隻手,它沒有閒著,稍微哆嗦著系上西服上衣的一顆紐扣,然後指尖摸著這顆紐扣狡辯地說:「你打電話之前,也得讓我當工長的多少了解一點情況吧?要不,保衛處來人調查,一問我三不知,你說,這算不算是我工長失職啊?」

  餘生厚還想儘快破案,他焦急地往辦公室前面走開了幾步,看一眼小偷能爬進來的工地大門和磚砌圍牆,剛看見看門人的小屋,便一邊快走一邊嘟噥說:「看門的是幹什麼吃的,我去問問小皮子,夜裡聽見什麼動靜沒有。」

  韓伯庭聽不清餘生厚嘟噥了什麼,從他走去的方向望見看門人的小屋,立即小跑幾步追上去,他擋住餘生厚的去路。餘生厚抖了抖眉梢有幾根長長了的眉毛,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韓伯庭,驚疑地問:「大韓,你這是要幹什麼?」

  韓伯庭窘態畢露,他微微顫抖的右手伸出食指往下點了點,示意餘生厚站住別動。餘生厚看見在工地辦公室門前的那一小群人又跟過來圍住他倆,這正合他的心意,便故意效仿韓伯庭,也伸出右手的食指往下點了點, 嘲笑地問:「你這是指畫什麼?」

  馬廣駒與餘生厚年齡相仿,他是個胖子,喜歡開玩笑,走到兩人跟前,他朝餘生厚伸出右手的食指往下點了點,笑著說:「他是武林高手,會隔空點穴,讓你定在這裡別動!」

  剛來上班的人和在院裡幹活的人陸續地走過來圍觀,這些人少數是衣著整潔的正式工,多數是戴著安全帽的民工,還有人推著自行車停在路上觀望,已有一二十個人稀稀拉拉地站在兩人周圍看熱鬧。

  餘生厚朝周圍這些人掃了一眼,他嚴厲地責問:「工地丟了東西,我要去找看門的問一問,你憑什麼攔住我,不讓我去問?」他見韓伯庭回答不上來,眼裡閃出一絲得意的神色,不慌不忙地繞過他,繼續朝大門方向走去。

  韓伯庭平時喜歡在人多的場合出洋相或者逗樂兒,現在看見周圍看熱鬧的人逐漸增多,很快鎮靜下來。他一邊側過身子跟著餘生厚快走,一邊故意用討好的口氣說:「老余,這又不是什麼好事,能在工地解決,咱儘量別……別……」

  「別什麼?」餘生厚說著站住,他一雙細長的眼睛尖利地瞥了韓伯庭一眼,「大韓,我看你今天有點反常!」

  剛剛賠笑臉討好餘生厚的韓伯庭一聽,馬上變了臉色。他反唇相譏:「老余,我還看你今天不正常!」

  餘生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微微一怔,像是徵求眾人的意見,環視了一下又圍上來的人群,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說我不正常?」

  韓伯庭也看一眼周圍人群,他擺出要同餘生厚大吵一架的架式說:「對了,是說你今天不正常!這早晨起來剛上班,你來了不干別的,先扯開嗓門喊:『工地招賊了!』聽見你喊,我不了解情況,從屋裡出來一看見你,還以為是大樓被人偷走了。我學學你喊:『工地招賊了!工地招賊了!』」他模仿餘生厚的腔調尖聲尖氣地喊了兩聲,聽見人群里有人撲哧一笑,靈機一動,「老余,你聲音不夠高,我給你找個鑼,你敲鑼喊。」

  餘生厚怔怔地看著韓伯庭稍微歪點頭,他左手握拳比劃拎著鑼,右手比劃握著鑼槌敲鑼喊:「嘡!『工地招賊了!』嘡!『工地招賊了!』嘡!嘡嘡!」韓伯庭比劃拎著鑼的和比劃敲鑼的兩隻手只要一湊到一塊兒,嘴裡就「嘡」一聲,敲響鑼了。

  這兩隻手連續兩次湊到一塊兒,嘴裡就「嘡嘡」兩聲鑼響,接著兩隻手迅速分開,準備下一次敲鑼,他這樣惟妙惟肖地模仿敲鑼的動作,把圍上來看熱鬧的人群逗得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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