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可笑的起因,此事堪稱無妄之災。
起因是因為……在下學的路上遇見了一個撞自己的人……?那傢伙就撞了自己一下,後面跟來的幾個追兵就分出了兩個殺自己?
抱歉,有那麼離譜和搞笑嗎……
商拾楚倒吸了一口涼氣。
世界圍繞著他的身邊,轉了個圈。腦袋暈乎乎的。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如潮水般湧上全身,仿佛要將他淹沒。
他感到雙腳若灌滿了鉛塊;而小腹則像被撕裂開一樣,灼熱的刺痛感讓他幾乎無法忍受;至於受傷的左臂與胸膛,更是劇痛難忍。這種種痛苦交織在一起,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中。
那噴涌而出的鮮血,樓下倒著的兩個黑衣人……他現在要去自首嗎?還是去重操舊業,再從大橋上跳一次?
商拾楚埋首。
樓下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
警笛聲、救護車的嗚咽聲重如泰山般壓來,伴隨著渾身的傷痛,大腦眩暈的更厲害了。
恍恍惚惚間,這些聲音好像散去了,世間重歸空明寧靜,他趴在窗台上偷偷向下望,眼神迷離。
「…………」
沒有了摔死的兩具屍體,沒有了一地的血液,沒有了圍觀的人群……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搖曳的路燈,疾馳而過的車流,以及那些掀起著、翻滾著的塵土。
仿佛之前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
商拾楚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如同一個僵直的人偶,目光筆直下垂。
不知道什麼時候,面具隱於面龐,手臂上的傷口逐漸癒合,小腹的疼痛減緩……一切都回歸了原樣。
馬路上行人匆匆忙忙,有晚歸的校友背著書包奔跑,有在看著手機的低頭族……
「我是,怎麼了……」
這一刻人間也發生了改變。
商拾楚喃喃,剛剛的一切都似乎是一場幻境——他拼盡全力的博弈,與兩個黑衣人的刀刀見血,險之又險的避開一次次的攻擊,用鋒利的刀尖插入他們的血肉………
他頹唐的站起身,邁開如被灌了鉛般沉重的腳步。
所有的傷口都不見了………
徘徊在生死邊緣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情景,仿佛都是他腦海中的臆想一般,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著,逐漸離他遠去。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入了無盡的深淵,眼前的景象又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一切都是假的……」
「我沒有殺人……對嗎……」
這是商拾楚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
…………
…………
商拾楚是被雨聲喚醒的。
昨夜的夢魘鋪天蓋地般襲來,很快又淡淡的散去,商猛然睜開眼,視野逐漸清明。
他昨晚夢見了一個詭夢。
但很快,那個夢如殘影般消散,思緒漸歸腦海,大腦便運轉起來——商拾楚很快將這個夢拋之腦後。
豆大的雨點從天際滑落,砸在身上,浸濕了衣襟,天界線烏蒙灰塵,陽光吝嗇的不肯打在這。頭腦有些昏沉與發暈。他用手支撐著身體,試圖坐起身來。
經過一番掙扎,商終於撐起了身子,環顧四周。
原潔淨的校服上落下了污垢,有些地方被撕破跡,雨水粘在發間,商拾楚下意識的撓撓頭。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和塵土的氣息,昨夜在生死間的交峰一幕幕的湧現。
昨晚的天色昏暗,當時他只顧全神貫注地觀察黑衣人的動作,並沒有太多心思去留意天台的環境。
如今,當他再次仔細審視這個地方時,才發現地面上到處都是積水形成的水窪。磚石和一些塑膠袋胡亂地丟棄在角落裡。青苔在這些縫隙中肆意蔓延。
到底是零零年的老小區,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氣息,而且沒有通向下的樓梯。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從這裡望去,遠處的城市在飄渺間萬家燈火閃爍,悠遠里深邃盡顯。
昨夜的驚險與刺激浮現在腦海,商拾楚慢慢回憶著昨夜的一次次在刀口下的躲避,就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勇士。
商拾楚不由得驚詫起來,無法相信昨晚的自己竟然能夠如此冷靜應對,能在生死邊緣巧妙地避開刀片——那種反應速度和精準度,是此刻的他無法理解和複製的。
或許是在真正的面臨生死時才會爆發出的潛力吧。
「我好像還……殺人了…」矛盾和不安感襲來。
他忽然想起了那兩個被推下去的黑衣人,急忙趴在天台邊向下看去——
和昨日的情形毫無二致,既沒有兩具墜樓身亡的屍體橫陳街頭,也沒有那觸目驚心的滿地鮮血,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偶爾有行人匆匆而過,舉著一把透明雨傘。
行人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視野里。
「難道說,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境……或者說,這僅僅是我做的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罷了?如果真是夢境的話,那我又為何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固然現在身體上沒有傷痕,但衣衫被刀刃劃破的痕跡還在——這些都是商用生死作為賭注,博弈來的結果——所以不可能是一場大夢。
是幻境嗎?他已經經歷了超凡的事情,已相信了有這種恐怖的東西。
商拾楚平靜心神,示意自己冷靜下來。他驟然回想起將那兩人推下後——那個時候的屍體還在,僅幾分鐘後,便傳來了警車與救護車的嗚咽聲。
但等他再次看下去時,一切卻都消失了……沒有了熙熙攘攘圍觀的人群,沒有了那兩具倒在血泊的屍體。
是他神志恍惚嗎?但那時的他或許是看花了眼,但現在的商拾楚,神志清醒。
難道屍體已經被帶走了……不可能吧……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而且警方也沒有來抓我。
商拾楚忽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難道就是在幻境裡面嗎……他強打起精神,目光望向穹頂。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如果貿然行動,恐怕只會招蜂引蝶。
他沿著天台邊走了一圈,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順著一層層的防盜網攀岩而下。
再爬到某一層的防盜網時,向里看去。裡面正有一個小女孩在看電視,手上舉著遙控器。就在此時,女孩一個側頭,與商拾楚撞上一個對眼。
這一個扭頭簡直是始料未及,商拾楚的手忍不住一抖,險些就要失去平衡,差點直接從高處墜落下去。好在很快穩住身形。
小女孩將頭朝向他,似乎有些茫然無措,看樣子他也就七八歲,穿著睡衣,額頭上貼著一張退燒貼,眼睛明亮而清澈。她警惕的緩緩走向他,細細的打量著這個攀在自家防盜欄上的怪哥哥。
「哥哥,你在幹什麼呀?」
「嘶……」
商的手腳發軟,原想快點爬下去,誰料卻聽見女孩這有些糾結的問題,只好哄道:「哥哥在做遊戲呢,最近在學習徒手攀登,這可是危險動作,你可不要學習。」
「電視裡面不都是在懸崖峭壁上攀登嗎?你為什麼要到這裡呢?」
「別聽電視上胡扯。」
「那你為什麼往下呀,攀登不都應該是往上嗎?」小女孩依舊有些好奇。
商拾楚看著他那充滿童真的眸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在落下了最後一句話後,連忙繼續向下。
「哥哥現在已經攀登完了,正在下去。」
「噢……」
遠遠的,他好像聽到了一位中年婦女的聲音:「涵涵,你剛剛跟誰說話呢?」
「在跟一個怪哥哥。」
「是什麼怪哥哥?」中年婦女的聲音里夾雜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