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正在練習徒手攀登,就在這個網上。媽媽,徒手攀登該在這裡攀登嗎?」
「是這個網上嗎?」
「嗯……對。」
「啊?!」
「他說電視裡講的都是錯的,在這個上面攀登才標準……」
「………」
商拾楚埋下了頭,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地面,羞恥感迎風而來。找准一個合適下來的位置後,落到了地上。
手腳無力,他拍了拍小腿,順勢再揉了揉手。
「好險。」吹了口衣服上的灰塵,淋著雨,他向家裡趕去。現在的天空灰沉沉的,分辨不清太陽的方向,一路小跑的趕回家,先看了一眼時間——上午九點半。
「今天可是要上課的……」
一邊生無可戀,一邊換衣服,同有些心疼那套校服。
商拾楚掏出了手機,隨意的翻了翻,發現微信被班主任發了一條消息:你怎麼不來上課。
他有班主任的微信。
班主任姓趙,全名趙越南,江湖人稱二走哥,因為名字裡帶了兩個走字底而得名。
他家的情況,這位老師知道。老師還好,知道理解他。
商拾楚猶豫了片刻,還是發去一條消息:老師,我發高燒,今天早上頭昏沉沉的,吃了藥後就睡了。沒來得及給您發消息。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話:我現在就來。
不是他不想說實話,而是實話的內容過於驚世駭俗,總不能告訴二走哥說:老師,昨天我被兩個神秘人追殺,後面將這兩傢伙反殺了,因為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一天樸實無華的過去。聽說昨天被捅刀子的張哲同學好像被搶救過來了,現在還在醫院裡安靜的躺著。而趙楠聽說被送往了警局——至少現在還沒有回來。
有人揣測說,趙楠會被送去少管所,因為他還沒有成年。
這件事事後的真相被牽扯出來,確實是如方超說的一般,是被欺凌者反撲霸凌人的故事。由此,校長親自整頓校風校紀,用寶貴的時間進行「反校園欺凌」的主題講座。
今天放學的路上,商拾楚在路過那條巷子時莫名打了個寒顫。他故意拐過了它,寧肯浪費掉十七分鐘的路程。
腦海里,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浮現,緩緩的變得清晰。他細細的琢磨著對於這張臉的印象。
縱使是戴著兜帽,縱使是一閃而過,但商拾楚還是能發覺出,這是一張女孩的臉。
是……她嗎?
商拾楚的腦海中蹦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他扭頭看向窗外,正綿綿下著陰雨。
女孩的臉龐閃現在腦海中。
那句使他印象深刻的「人間的夜晚,一個又一個在自由的世界裡,尤其在狂風暴雨中」不由自主的溢入耳畔。商拾楚苦笑起來,歲月總是一次次的不期而遇。
何況還是以這樣的天崩開局。
她為什麼會撞我一下呢?她又是怎麼找到我的?難道只是路過的巧合?
一幕幕如幻燈片般的場景在腦海中迴旋。
「不會是……我看到她在橋上,這姑娘想殺人滅口吧……或者是她正在被追殺…」
商拾楚搖了搖頭,他扭頭向窗外,從這裡能看到愈永大橋的夜景,橋燈明亮,霓虹燈肆意的掛在橋身上。
是一道靚麗的夜景。
他忽想到了什麼,忽然一愣。
愈永大橋,便是他準備跳橋自殺的那座橋。當時雖是凌晨,但橋燈應該全明啊,為何當時只有橋頭橋尾各兩盞燈亮起……難怪那晚的夜色那麼幽靜。
但這橋燈的關閉,是人為,還是巧合呢……
跟那姑娘有關嗎……好久有機會再去一次那座橋吧……在凌晨時分。
商拾楚扯了扯嘴角,眼皮有些發沉,打起精神,他坐到電腦桌前,順手抄起一本放在桌上的教輔書,拿起筆,便開始翻看起來。
這台電腦是母親生前留下的,是一款筆記本電腦,身形較薄,是一個不錯的上網課工具。
縱使是有了力量未知的異能,但他還是覺得應該增強自己的文化素養。
夜裡,凌晨,商拾楚陷入了睡眠。
夢境撲面而來,夢裡,他無意識的左顧右盼。這是一片黑色的禁地,中間的懸浮著紅色詭笑面具。
面具的眼睛是張開的,商走過去,將目光望向詭笑面具張開的雙眼中——這雙眼睛裡還有另一方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在商拾楚的視野範圍內——鏽跡斑斑的紅色階梯上,「他」——那個跟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扭動著奇異的舞蹈。「他」將嘴咧開,張的很大,眼睛眯起。臉上的笑容給人感覺,就如同那張阿鼻面具所展現出的神情,瘋狂又張揚。
天間下著迷濛小雨,浸潤了地面,混雜著雨水的噠噠聲,「他」拾級而下,身子輕盈的扭動著——就像是電影裡,商拾楚最喜歡的那個鏡頭裡,歌譚小丑的舞蹈。
「他」踩在了一個人的身上,直挺挺的向下邁去,那個人原就頭破血流,這一下,身體若無骨般的順著台階滾下,商拾楚這才注意到,雨水混合著鮮血,這一路上倒著那麼多的屍體! 這不是紅色階梯,而是被鮮血染紅的階梯……!
屍體穿著統一灰袍,死狀悽慘倒在四周,面目驚恐,統一的死不瞑目——他們用最驚懼的目光望向中間那個拾級而下的人,盯著他,如同觀眾般望著他那奇異的舞蹈。
一下,一下……
這個世界裡面的「他」似乎注意到了商拾楚的目光,頭微微抬起,朦朧的目光向商望來,卻是微微一笑,轉而又垂下了頭。
商拾楚瞳孔增大,他聽到了眼睛裡的世界傳來的聲音,是音樂聲,喃喃的佛音。
佛音聖潔而又偉大,如同神明的囈語,仿佛普渡蒼生,但在這樣的一個血流成河的場景里,卻顯得那麼的詭異。
他忽然頓住了,難以置信的再次看去,阿鼻面具張開的雙瞳里,那個跟他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眼角忽然流淌出濁淚。
如厲鬼。
橫掃整個世界,天邊灰塵烏蒙,地上血花混雜著雨水流淌,畫面中那個唯一活著的人,舞動著的身姿癲狂又放肆,灑出的淚水夾雜在雨水裡,伴著大風飛揚。
支離破碎,孤獨感環繞而來,拾楚打了個激靈,連忙扭過頭,不願看這個破碎的世界。
夢,醒了。
商拾楚猛然睜開眼睛,大喘氣,腦海一陣凌亂。
夢中的畫面揮之不去,帶到腦中的思緒漸漸清明,才勉強的坐起身,連忙看了一下周遭環境。
夢裡那位跟他一模一樣之人,他的笑容,他的舞蹈,他的濁淚……商拾楚緊緊的閉上眼睛,長長的出了口氣。
「我這是做噩夢了吧。」應該是這幾天的精神壓力太大。
他想。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鏡子中的自己依舊是那個少年。
「夢裡,阿鼻面具那月牙形的眼睛居然……睜開了…」
「唉……」
商拾楚甩了甩頭,揉了揉自己凌亂的頭髮,順勢看了眼時間——上午八點。今天是星期天,休息日,學校難得不用上課。
坐回電腦桌前,延續昨天晚上的複習與刷題,商拾楚目光專注。母親對他的期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那他就考上一個好大學。
等心儀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發下來的那一天,母親也會作星辰,替他高興吧。
看完這套題,商拾楚忍不住閉了閉眼,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他伸了個懶腰。解開桌上可樂的瓶蓋,猛地喝了一大口。
他將試卷收好,這個時候,忽聽見了一聲高分貝的尖叫。
這棟小區的隔音較差,光聽聲音的話,應該是樓上上張嬸的聲音。
怎麼了?
商拾楚有些詫異的抬頭,他的鼻子一動,聞到了一絲絲煙味,他連忙向旁邊的窗戶看去,只見窗外已升起了縷縷黑霧。
他們家對面的五棟之中,第四樓的位置,最左邊的的那一戶中正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火勢看樣子很大,正極速蔓延,黑火光包裹著這棟樓,霧氣與黑煙正急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