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想了又想,最後道:「此事我做不了主,這樣,綠芽,你去問一問如松吧。」
江綠芽脆生生答應下來。
她的心思,我能猜出來幾分。
她寄居宋家,事事不如意。
我這邊,卻是當家主母,說一不二。
她看不慣我,恨我奪了她的意中人,卻不得不討好我,求一席生存之地。
如今有了機會,她巴不得將我掃地出門。
只是,她並沒有想過,換一個高門大戶的女子噹噹家主母,自己的日子能好過起來嗎?
我沉吟著,與宋母相看兩厭。
江綠芽去了小半個時辰,回來時嘴唇微腫,眉眼間帶著淡淡的春意。
我忍不住冷笑起來。
這對渣男賤女,逮著機會就要發情。
那就衷心祝他們鎖死,遲早有一天縱慾而亡。
江綠芽也不遮掩了,斜斜看著我道:「表哥說了,只要你能去珍品樓,挽回宋家聲譽,他就大發慈悲,給你寫休書,把兩個孩子送給你。」
我得償所願,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那就一言為定了。」
次日上午,我帶著春香,款款前往城東。
左鄰右舍見了,擠眉弄眼稀罕不已。
有好事者跟我打招呼,問道:「宋夫人,你要去哪裡?」
我大大方方的道:「我要去珍品樓,找他們的說書先生算帳呢。」
那人眼睛發亮,退開幾步,立刻就將這個消息宣揚開來。
很快便有一伙人墜在我身後,等著看熱鬧。
再後來,人越來越多,隊伍越來越龐大。
等到了珍品樓,就見雖然還沒到中午,樓外的巷子裡停滿了馬車,樓里已經坐滿了人。
這盛況,顯然是胡波招來的。
我忍不住翹起唇,人越多,這戲才能越熱鬧。
因為珍品樓已經坐了不少人,二樓的雅間已經被包圓了,只有一樓還有部分散座。
跟著我來的這些人,小部分湧進樓里,將剩餘的位置占全了。
其他人,要麼厚著臉皮擠進大廳,要麼就在樓外圍觀。
胡波坐在一個小高台上,面前放著一張桌子,手邊有一塊醒木。
他講得唾沫橫飛,十分帶勁。
眾目睽睽之下,我慢吞吞移步過去,開口道:「先生,別講這個故事了,你讓我家狀元郎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哦。」
胡波愣住了,盯著我不說話。
我繼續道:「先生還不認識小女子吧?小女子姓辛,是宋如松狀元的糟糠妻。」
到底是經歷過世事之人,胡波反應極快,裝出與我不熟的模樣,順勢道:「敢問宋夫人有何指教?」
我溫溫柔柔的道:「指教不敢當,近來京城流言四起,我不信先生沒有耳聞。」
「很多人不了解情況亂說,我不是甘方方,宋狀元也不是拋妻棄子之人。他娶了我之後,一心一意念書,錢由我賺,家裡的事情都是我做主,我過得很好呢。」
這話帶著深深的茶意,但我得忍著噁心,繼續唱下去。
圍觀的眾人,臉色都變得有些微妙。
我接著道:「宋家人對我很好的,但我覺得日子過不下去,執意要與宋狀元和離。」
胡波詫異道:「宋家落魄時,夫人一心一意扶持,怎麼如今宋狀元功成名就了,夫人卻妄自菲薄起來?這裡面莫非有什麼緣故?」
我殷殷道:「沒有什麼緣故,是我覺得自己身份低微,不該耽誤宋狀元奔向更好的人生,不該占據狀元夫人的位置,有損自身的壽元福氣。宋狀元很理解我,願意給我休書一封,還要將兩個女兒都給我撫養。能遇上這麼好的人,真是我的福氣呀。」
胡波瞠目結舌,顯然被我這番話鎮住,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倒是有好事者嚷出聲:「他窮酸時靠你養活,翻身了將你和孩子掃地出門,你不怨恨還讚美,你腦子沒問題吧?」
這話問得很妙呀。
我在心裡默默點讚,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綠茶樣,淡淡笑道:「我腦子當然沒問題,比起甘方方,我的命好太多了。」
「甘方方沒擺正自己的位置,沒有自己讓賢,九死一生才撿回一條命。」
「我有自知之明,才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她那境地。」
「且,宋狀元放了話,日後與我橋歸橋路歸路,絕不會使什麼陰謀詭計害我。要是我出了什麼事,他還會施加援手呢。」
「宋狀元言出必行,你們都給我做個見證唄。」
我說完這些,便看向春香。
我最在乎孩子,春香是知道的。
她很快會意,連忙道:「這話很是呢,人人都知道我家小姐,做過他的糟糠妻,也知道他品行高潔,言出必行,說會給我家小姐休書,那以後一定會給,兩位小小姐,也都會一同給出來的,定是不會做什么小動作的。」
「各位若是不信,只管睜大眼睛好生看著就是。」
這齣戲演到這裡,眾人面面相覷,表情不一。
二樓,最大的雅間裡,有侍女忍不住道:「這位辛氏瞧著怪怪的,不知道她是裝傻還是真傻,公主,你覺得呢?」
答話的,是頤蓮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笑起來:「自然是在裝傻,這一位扮豬吃老虎,用胡先生說的故事形容,應該也算是個大女主了。」
侍女詫異道:「公主怎麼會這麼想?她明明擰不清,一直在夸那什麼宋狀元,拿那人當成寶呢。」
大長公主冷笑道:「看似在夸,何嘗不是給宋狀元扣帽子?從今天起,她不出事就算了,一旦出事,一旦宋狀元不讓她如意,必定名聲掃地,再也沒辦法抬起頭做人。」
侍女思前想後,點點頭道:「公主所言甚是,如此說來,這位宋夫人跳出來做戲鬧騰,為的是自己那兩個孩子吧?」
大長公主頷首道:「為了兩個女孩,她也算費盡心腸,倒也是個難得的呢。」
她說到這裡,神色轉為黯然:「哪像本宮,雖然受盡了寵愛,卻不受母后待見,哎。」
這話涉及皇氏隱私,侍女臉色變了,連忙裝作沒聽見,背過身去斟茶。
大長公主消沉了片刻,很快又打起精神,繼續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