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的報應已經來了
是他的妻子嗎?
青槡未曾想,竟然會聽到這麼一個答案。
妻子。
她想起,戚晚也曾經是連瑾辰過了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迎進門的妻子。
那日玉京城裡十里紅妝。
可連瑾辰從未有過一日,把戚晚當成妻子。
他唯一承諾的,便是戚晚若肯換心給戚明悅,便許她髮妻之位, 許她那麼一個正妻的牌位。
何等可笑。
而她與連雪印,不過一場交易。
甚至是父王答應的,她自己都沒去考慮過的交易,她來西涼的真正目的不過是想要查清楚換心的真相。
但連雪印卻在交易之外,待她如妻子般尊重和縱容。
戚晚那一世,她也不是沒遇到過真心待她好的人, 在不知道真假千金的身份之前,戚國公府的父母和哥哥,雖對她有要求, 但也是真心疼愛。
還有寧鳳許,無論何時都會主動擋在她的面前。
只是到最後,這些人都背叛了她。
師父待她也真心,但大約是看透了她的生死,一直未曾真正親近過她。
成為青槡的這幾年,父王也真心疼愛她,但她精神混亂,沒有幾分清醒的時候,也無法去體會這份父女之情。
反而是在西涼皇宮這幾日, 她過得很是輕鬆和自在。
只是……
青槡能感受到自己情緒的波動,卻無法感受這份情緒生出的波瀾。
她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可她無法感知, 她體會不到任何心境上的不同。
青槡莫名有些喪氣。
她支著胳膊撐起身子,微微前傾,唇貼上連雪印的唇,一顆碧綠晶瑩的妖珠從她唇間落在連雪印的唇上。
靈木精純的靈力洶湧的湧入連雪印的口中。
連雪印似乎有些驚訝,手按上她的肩膀, 想要將她推開。
但也只是一瞬, 青槡又將妖珠吞了回去。
青槡離開連雪印的唇,臉色有些微微泛白,「陛下,雖然我不知道你要我的樹葉有什麼用,但我的妖珠蘊含了我所有的靈力,應該比樹葉管用一點。只是我靈力低微,能給你的不多,今天就用來謝謝你的心意。」
連雪印對上她清凌凌的眼神。
乾淨明澈沒有一絲波瀾。
戚晚不是這樣的眼神。
表面看著十分穩重大方,但骨子裡總帶著一些狡黠和無畏。
充滿好奇又勇往直前。
藏不住的倔強。
她們不一樣卻又一樣。
青槡放大了戚晚藏在骨子裡的真性情。
看似無情卻又改變不了本質的善良。
別人的一點點好,都值得她無限度的回報。
連雪印手指不自覺的落在她的側臉,描繪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她還是她。
他手指撫過她的唇,落在眼睛上,輕輕覆住了她的眼睛。
有些東西若是無法體會,最好也不要看見,不要傻傻的,就這樣謝謝他。
「陛下,你怎麼又捂我眼睛?我不看你的臉,我也不會忘記你的樣子啊!你就那麼不想讓別人記得你的臉嗎?」青槡去扒拉他的手。
被連雪印扣住腰肢, 攬在了懷中, 將她腦袋扣在了胸前。
「時候不早了,貴妃該就寢了。」
「我……」她還不困呢。
但是耳畔傳來他咚咚的心跳,好像有點快?
他是不是也緊張了?
青槡眨眨眼,原來冷靜自持的陛下也有緊張的時候啊!
他是因為她緊張的嗎?
從前她還以為他真是木頭人呢!
原來也是凡人嘛!
青槡勾了勾唇角,耳朵又往他胸口貼了貼,聽著他的心跳,催眠一樣,很快就睡了過去。
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連雪印才閉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妖珠真的起了作品,腦子裡那種漫天的廝殺,竟然真的難得安靜了一點點。
安靜到他在這個空間裡,只能聽見她淺淺軟軟的呼吸聲。
溫柔透骨。
……
戚國公府里,闔府徹夜通明。
太醫和大夫換了一波又一波,誰都診不出戚明悅的病症,但是戚明悅從襄陽長公主府回來,整個人就跟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渾身冷汗,吐血都吐了好幾撥,兇險的仿佛隨時都能昏死過去。
偏偏戚國公最近不在京城,鄭夫人暈倒了被送回來之後,就一陣陣的心悸,得知戚明悅吐了血,她也撐不住又暈了過去。
身為世子的戚容軒,本就身心疲憊,安排好大夫上門診治的事情,就已經筋疲力盡,更沒有心情去關注其他了。
戚容羽找過來的時候,戚容軒竟然窩在自己的院子裡喝悶酒。
戚容羽氣的上前砸了他的酒瓶,「大哥,母親和妹妹還躺在病床上,大夫現在都沒拿出個章程來,你怎麼還有心情喝酒?今天在襄陽長公主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明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看著失魂落魄的戚容軒,突然腦子裡閃過什麼,顫聲問,「你們,是不是遇見皇貴妃了?」
聽他這麼說,戚容軒終於抬頭看向了他,
「你見過皇貴妃了是不是?」
戚容羽避開他的眼神,沒說話。
「那日空谷盛會之後,回來你跟明悅就不太對勁,只是我一腔心思全在錦娘身上就沒有多問,是不是看到她,你們都慌了?」
「大哥!」
戚容羽垂眸看著坐在台階上的戚容軒,神情憔悴,像是被抽乾了精氣一樣,萎靡滄桑,哪有半點從前的模樣。
也不過是一天。
一天前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芝蘭玉樹的國公府世子。
「今日長公主的壽宴上,有人設計給辰王下藥,錦娘差點被凌辱,她自知再嫁過來不合適,所以自請入了辰王府,辰王許了她為側妃。」
「怎麼可能?」戚容羽後退兩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戚容軒,「大哥,這……」
他想說這不可能。
但是把大哥逼到這份兒上的,也只有如此荒唐的事情了。
就像是當初,什麼以心換心,那麼荒唐的事情,當初他們明明開始聽到的時候,根本不信,也沒當真。
後來偏偏像是入了魔,一個個深信不疑,最後……
最後生生逼死了戚晚。
所以後來他都無數次的想,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會那麼做?
可他想不出答案。
他心疼明悅是真,但戚晚也當了他十幾年的妹妹,小時候他愛闖禍,戚晚明明是妹妹,卻總會為他說話,還會替他包紮傷口。
他明明曾經跟戚晚說,這天底下,最喜歡她這個妹妹了。
可他是什麼時候忘記的呢?
不記得了。
等他反應過來戚晚已經死了的時候,戚晚已經只剩下一壇骨灰。
陛下親自命季掌印取走了那壇骨灰,不許任何人給戚晚修墳冢。
「容羽,你是不是覺得,小妹連屍骨都沒剩下,只剩了那顆心在,所以你瘋了一樣縱容明悅,生怕她受傷,生怕她那顆心出什麼問題,好像這樣,就能減輕一點點罪孽。」
戚容軒突然笑了,他仰頭看著戚容羽,「可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我們事後都反應過來我們做錯了,甚至不知道我們為何會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但已經無法彌補了。」
「小妹死了。」
「小妹是小妹,明悅是明悅。」
「已經鑄成的結局,拿什麼救贖呢?」
「所以現在就是報應,我的報應已經來了。戚家的報應還在後頭。」
「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累到我今天回到這個府里,突然間不知道我身為世子,身為這個府里所謂未來的主人,我現在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我好像終於知道鳳許為何要去肅州了,他沒打算回來。」
「沒臉回來。」
戚容軒踉蹌著站起來,轉身進了屋。
戚容羽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像被扎了一刀,血流不止。
他回到戚明悅的院子,幾個大夫在偏廳冷汗津津,討論了半天也沒討論出個所以然。
見到他進來,只能齊齊告罪,
「我們從未見過如此特殊的病症,也查不出中毒的跡象,所以……」有個大夫想了想,硬著頭皮說,「所以要麼是惹上了邪祟,要麼是心病。請恕我等才疏學淺,無法為貴府小姐醫治。」
「今日看到聽到的,別讓我知道你們傳出去一個字,都走吧。」
大夫們如釋重負,匆忙離開了。
戚容羽進了戚明悅的房間。
戚明悅還沒有醒來。
她像是遭遇了夢魘一樣,冷汗津津,臉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都有些不似活人。
戚容羽站在床邊看了片刻,轉頭吩咐丫鬟,
「去給小姐收拾東西,將人送去辰王府。」
「二公子!」丫鬟被他的話嚇到,急忙跪了下來。
「去吧,有任何後果,我一力承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