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不起眼的矮山。
洞府中。
梁金水心有餘悸道:「剛......剛才是怎麼回事?老天真要殺我?」
「什麼老天,那是人!」
「什麼人,有如此能耐?」
「你想成為的人。」
「是仙人。」
「並不是,不過對於你來說,你也可以這麼理解」,矮道人解釋道。
「他為什麼要殺我?」
「不知。」
「你能勝過他嗎?」
「我和他相差甚遠,遠不能及?」
「那你為什麼要冒死救我?」
梁金水突然變得少有的清醒。
矮道人轉過身來,驚訝的打量著梁金水,而後悠悠說道:「我想收你做徒弟。」
「做你的徒弟能復仇嗎?」
「當然,不僅能復仇,機緣到了還能修煉成仙。」
「說罷,你到底想要我什麼?」
梁金水並不相信矮道人收徒的說辭。
「我想要......你想要得到的東西。」
矮道人也不再掩飾。
梁金水沉默了一陣,淡淡說道:「大衍令你聽說過嗎?」
矮道人倒吸一口涼氣。
大衍令誰人不知,此乃大衍宗的傳承神器。
據說誰能得到它,就能得到大衍宗的傳承。雖說可能因為年代久遠,大家有以訛傳訛的可能,但是以當時大衍宗的實力與威望,必然也有不少可信度。
「竟是它,我說僅僅練個法寶怎能引來這等高手誅殺。」
「對,就是它,出現了。」
「在哪?」
梁金水沉默不答。
矮道人見狀,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然後遞給梁金水說道:「這是為師給你準備的功法,先練著,不懂得可以問我。」
梁金水翻開看了看,又很快的合上。
「你不要不以為然,以你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進行修煉。我雖然有比這更好的功法,但是現在這本最適合你。」
「謝謝師父。」
「說吧,那東西現在在哪?」
「在上官棘的身上。」
「你莫不是耍我,想要借刀殺人!」
矮道人臉色鐵青,聲音冰冷。
「徒兒不敢,原由還請您老慢慢傾聽。」
「長話短說!」
「神光年間,清江府由我父親統轄。那幾年間,父親治下總出現刁民鬧事、叛亂的情況。因此,梁王著父親親自前去平叛,沒想到這些賤民竟然敢公然反抗,不但與官府廝殺,甚至連梁朝信奉的古琞神像都推倒了。由於念力的減少,古琞宗派外門弟子下來查看......」
「說點有用的,我不想聽這些廢話。」
「這個外門弟子就是上官棘的父親,上官梁。」
「他是古琞宗的外門弟子?」
「正是,他到來之後,立刻進行了全面搜查。我父親為忌憚他的本領與威望,極力配合調查,並有意結交,兩人之後形同兄弟。但......」
「繼續說。」
「但在那之後的調查中,上官梁發現終於發現了一絲異樣。說是有邪魅之物想要形成精怪,欲取古琞神像而代之,攫取凡人念力,所以才蠱惑當地的百姓做出如此之事。於是,經過苦心尋找,他終於找到此物,用宗門之法進行封印並帶走藏了起來。」
「不對啊,那大衍令為至剛至陽,正宗道門之物,怎會有如此情形發生。」
「我父親當初也這麼疑惑,於是,便向上官梁詢問。但上官梁避而不談,父親只好求證於他人,從而得到大衍令將出的消息。父親思來想去此地怪異之象必與那大衍令有關,心裡憤憤而不平。一次機緣巧合之下,父親見到了上官梁用於封印的盒子,於是,設計想要殺死上官梁,奪去大衍令......」
「最後,得到了嗎?難道真是那大衍令的緣故?」
矮道熱有些不耐煩。
「得到了,我請你幫助打開的盒子,就是當年用於封印的匣子。」
「東西呢,趕緊拿出來我看看。」
「但裡面並沒有大衍令,只有這個破布。」
梁金水恨恨的從胸口掏出一塊黃絹。
「嗯?什麼布?我看看。」矮道人伸出手道。
接過黃絹,矮道人看了一會,心道:「怎麼會什麼字都沒有呢?不對,這個氣息怎麼如此熟悉。我想起來了,這與那天上官棘和那個小子背後的人的氣息如此相像,看來大衍令的秘密就在其中,沒想到我繆以樓還有這番機緣。」
「確實什麼都沒有」,矮道人壓住心底的興奮,不聲不響的把黃絹放進了自己的衣袋裡。
「希望師尊是大運至人,能夠找到大衍令,到時也能提攜一下徒兒。」
梁金水見繆以樓把黃絹拿走,已經明白大衍令再不是自己這等人能夠得到的了,現在只有討得師父的歡心,才能復仇,為了他自認的正義。
「你有此心,甚好!如果為師真能從中得到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這是我的一處洞府,你先在此處安心修煉,我去去就來。」
「是,師父。」
矮道人點了點頭,急匆匆離開了。
城內。
清江府。
天已大亮。
過往行客熙熙攘攘,爭先恐後向清江府涌去。昨夜紫色的的雷電和巨大的轟鳴聲早已傳遍整個內城,只是當時人們出於本能的畏懼,並不敢出來圍觀。
現在,內城早已風平浪靜,再沒了昨日的恐怖,因此,看熱鬧者眾多。
「聽說仙人再現了。」
「什麼?」
「仙人。」
「我不相信。」
「對,這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清江府梁家為非作歹,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我看也是。」
「對對對。」
圍觀者眾多,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還有一些人開始拾撿些地上遺留的東西,也不管吉利不吉利,活下去才是這些人最務實的想法。
這時,一個凌厲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
「起開,起開,起開。給我閃開!」
眾人聞聲,扭頭望去,只見黑壓壓的來了一群兵士,有上百人。
為首的是三個統領,位於隊伍前面,成品字狀。他們每人都身著黝黑鎧甲,臉覆青銅面具,胯下騎著清一色的烏騅寶駒。
而位於隊伍後面則是百十人的重兵,他們穿戴重型鐵衣鎧甲,手持鋼矛,跟著領隊,行走迅速。
一行人疾馳而過,轉眼到了近前。
此時,在場的眾人,這才深切感受到這些軍士的彪悍與冷厲。
「千羽使!是千羽使到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都相繼跪下,仿佛見了極其可怕的事物,眼睛裡都流露出驚恐之色。
「都起來吧!」
為首的一人,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眾人才慢慢起身,但仍立在原地,不敢動彈。
「老丈,這是怎麼回事?」
人群中,一個黑衣寬袍的人問道。
「這是因為皇家禁軍來了,而且來得是最高地位的千羽使。千羽使一般多為保護皇帝,且只有皇帝才能派遣。因此,千羽使至,相當於梁皇親臨。可想他們的實力與地位。」
「哦,原來如此。不過,按理說梁金水才是當朝梁皇的九叔,梁皇叔伯這麼多,這點事還能驚的動他。」
「噓,噤聲,年輕人我看你談吐不凡,不像是本地人,可不要胡言亂語,惹來殺身之禍。」
「多謝老丈,難道這其中還有原由。」
「不可說啊,不可說。」
老丈搖著頭,不肯言明。
「這有啥不能說的,還不是因為此處乃是梁國的重要賦稅之地,尤其是此處供奉著古琞宗的宗門神像。加上樑國又是古琞宗的附屬國,關係密切。因此,梁家覆滅事小,古琞宗神像事大。」
一個中年男子突然搭過話茬。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說來這千羽衛,不愧是梁皇禁軍,才能有著這般霸道與威儀。多謝大哥指教。」
黑衣年輕人抱拳道。
「不用客氣」,中年男子回敬。
「唉,這年輕人,你......」
老丈見有人不聽勸,心裡不悅,慢慢背過身去。
「你們都離開吧,拿的東西的留下。」
眾人慌忙散開,手裡拾撿的東西也扔在了原地。
眼見沒有熱鬧可看,眾人分分退走,只有一個黑衣年輕人,遠遠的立在一處屋頂,沒有離開。
「找到沒有。」
「回統領,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接著找,倉靈犀已經察覺到它就在附近,就是把地給我掀開,也要給我找到。」
「是。」
客棧。
流水潺潺。
上官棘終於悠悠轉醒。
他此時只覺得渾身酸痛,四肢無力,甚至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掙扎著坐起來,發現月疏桐已經趴在自己床檐睡著了,屋子裡靜悄悄的,說不出的靜謐與溫馨。
「若一直如此,該有多好」,上官棘萬般的珍惜與感動,只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牽扯著他。
他小心翼翼的下了樓,發現卿江正在樓下打坐修煉。
一旁撼地行松,認真的看著爐火,配著藥方。
「你怎麼樣了」,撼地行松頭也沒回的問道。
「除了渾身酸痛,無法著力,別的無甚大礙。」
「好孩子,那就行。來,把師叔剛給你配的藥給喝了。」
「師叔,這藥是......?」
「這藥是給你穩固真元用的?」
「穩固真元?」
「對啊,這次虧你福大命大,雖說撿回一條命來,但是真元卻受損嚴重,真氣已經流失殆盡。」
「什麼?」
上官棘聽到這個消息,滿臉震驚,立刻運起真氣,這時才發現師叔所言不虛。
見到上官棘這副模樣,撼地行松有些自責,於是語重心長的安慰道:「你也不用過於擔心,真氣本就是由少成多,慢慢積累而來的。相信我,你遲早能練回來,畢竟,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我都明白,師叔,您老放心」,上官棘已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轉而產生深深地無奈與慌亂。
「好,那就行。對了,還有個好消息,需要給你說一下。」
「什麼事?」
「我來說吧,就在昨天你還昏迷的時候,梁家已經被滅了,一應主僕,全都化為了齏粉。」
卿江停下修煉,起身說道。
「什麼?竟然有這等事」,上官棘先是萬分驚訝,而後又產生深深地疑惑。
「具體情形是什麼樣的?」
卿江一五一十的描述了一遍。
「那看來並不是天譴了。」
「哼,哪有什麼天譴!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你何時見過作惡多端的人是被天罰誅殺的。」
「對,那看來是人為的了。」
「對,我和前輩也這樣看」,卿江平靜道。
「既然是人為的,有這般能耐,想必也只有修仙者了」,上官棘喃喃道。
「是啊,修仙者也終於插手我們凡界了,看來之後太平的日子是沒有了。」
看來是的,那為什麼修仙者非要誅殺梁金水呢?難道當年來父親當年說的是真的?上官棘嘴上說著,腦子裡卻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常掛在嘴邊說一句話,「生將死,死將生,方魔入,大衍出」。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不過,當務之急你要先養好傷,其他的不需過問,都由疏桐他們兩個來辦。」
「是,師叔。」
這時,月疏桐也從樓上下來,輕聲說道:「你好些了嗎?」
「好很多了,就是身體有些疲乏,慢慢休養幾天就好了。」
「你的修為?」
「修為畢竟是外物。我從開始上山的那一刻起,無時無刻不是想著報仇。這次大仇終於得報,雖然不是出自我手,但也了卻了我一樁心事。」
「至於修為,沒了更是讓我忘卻仇恨」,上官棘說著,氣息說不出的頹頓、萎靡。
「你能這麼想就好。」
「嗯,我想再去梁府看看。」
「你是想去祠堂,把這個消息告訴伯父伯母嗎?」
「對,我想告訴他們,讓他們九泉之下,得以安心。」
「好,我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走走。」
「這?」
卿江有些不知所措。
「唉,讓他去吧」,撼地行松嘆了口氣說道。
上官棘,緩緩的走了出去。
從無為客棧到梁府,短短的路程,這次他走的極為漫長。
跨過的每一步都是傷痛與回憶,歡聲笑語,酸甜苦辣,五味雜陳。
這一刻,跨過代表過去,代表未來,代表遺忘。
可是,這個瞬間,他卻不想忘記仇恨,因為仇恨給了他更真實的記憶,關於那些美好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