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如止水,道於無形。修心定魄,空念不聞。
一曰引,氣有長短,采日迎月。
二曰納,靈有郁稀,澤元乾坤。
三曰凝,經脈遊走,歸處丹田。
短行一氣,長流而出,循環往復,轍復如初。此為鍊氣……
玄妙深奧的語句,悠悠揚揚,不斷重複著。
仔細聽,是個蒼老的聲音,忽遠忽近,忽大忽小,時而清楚,時而隱約。
上官棘艱難的睜開眼睛,只覺得腦袋過於睏倦,身體反而沒有感覺到疼痛。
睜開眼,他竟然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遼闊的空間中。這個地方沒有花草樹木,一望無際只有灰濛濛的雲層,仿佛混沌之地。
抬起頭,頭頂時而有星光閃爍,星星點點,不斷匯入腳下,融入軟軟的雲層之中。
這些雲層緩慢的旋轉著,包裹在外圍的像是一團霧氣,龐大而稀鬆。越靠近中心,雲層的質地越厚,呈漸漸液化之狀,有如膏酯,散發著無盡暖意。
「這是在哪?剛才又是誰在說話?」
上官棘看著眼前的一切,萬分疑惑道。
「這是在你的身體之內,識海之中。剛剛和你說話的人是我,我叫衍!」
一個金色的身影,慢慢從雲層中幻化而出。
「什麼是識海?你又到底是誰?」
上官棘嚇了一跳,急忙說道。
「識海是修仙者的神識所在,位於肉體的頭部。精神凝結而生成神識,神識可以感知周圍事物。」
「是丹田嗎?我只聽說過丹田。」
上官棘若有所思道。
「並不是,丹田乃是修仙者核心所在,位於腹部。丹田之中,蘊藏著修真者吸取的天地靈氣,因此,兩者不是同一種事物。」
「精氣神合而為一,汲取靈氣,凝結精神,打通體內經脈,是為修真。至於我到底是誰,我已經告訴你,我叫衍。」
金色身影侃侃而談,仿佛對這些生澀的東西,了如指掌。
「修仙者?你是修仙者?再說,你怎麼在我身體裡呢。」
上官棘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依然尤為的震驚。
「不是修仙者,而是修真者!至於,我為什麼在你的識海里,是因為這把劍。你可以稱呼他為勿佞劍或者隨便起個名字,但他的真正名字卻叫大衍令。」
「大衍令雖是劍的形狀,實際上是卻一件上古靈寶。我本沉睡於劍中,是你的血液澆注在劍上,喚醒了我的意識,因而來到了你的身體之中,識海之內。」
金色身影緩緩說道。
「修真者?這與修仙者有什麼區別嗎?」
上官棘詢問道。
「當然有區別,一般來說修仙者的修為等級分為九個階段。前兩個階段分為鍊氣,築基,這兩個階段中修士只是吸收天地靈氣,打通經脈,構築修行根基,並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仙人,所以稱為修真者更為恰當。」
「隨後三個階段分為結丹,元嬰,化神,這三階是修真者在丹田中儲存足夠的靈氣之後,由凡入仙的關鍵階段,一旦成功,壽元大增,威力驟漲,所以說結丹之後,便可以稱為修仙者。這些階段每一個又都分為前、中、後期三個小境界。」
「至於後面四個階段,自然更是超凡入聖,毀天滅地,只是距離你過於遙遠,你目前不需要明白,也不會明白。」
「原來如此。」
上官棘此時感嘆不已:「原來修仙者也有著這般繁多的等階劃分,想當初自己煉體之時,三個等階已若萬難。如今,豈不更是難以實現?」
「你為何有些氣餒?」
金色身影仿佛看透了上官棘的心思。
「前輩,區區煉體我已是修行數年,修仙豈不更是……」
上官棘聲音越來越低。
「煉體?何為煉體?」
衍突然疑惑道。
「煉體一途,皆因世間靈氣薄弱,無法用於修行,所以才身體為載體,內化外物,修煉身體,……」
上官棘解釋道。
「世間靈氣竟已稀薄如此!也難得你們想出這般辦法。不過,此等修行終是難以脫身成道,遨遊天地!」
衍悠然的說道,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
「你從今天開始便修煉這個。」
衍不知從何處幻化一個光球。光球流光溢彩,裡面有各種文字符號流動。
「這是什麼?我不用重修煉體之路嗎?」
「這是一部修真法訣,上面記錄修真的口訣與方法,還有我的一些注釋。有了他,你自然不用修煉凡間煉體這樣的的旁門左道!」
衍靜靜的解釋著,仿佛很有耐心。
「你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上官棘問道。
「因為我需要你變得強大,只有強大了,我才能逃……韜光養晦,變得更加強大。」
衍話說一半,突然停頓了一下。
「那你又為什麼救我?」
「我並不只是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如今我寄居你的識海之中,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會煙消雲散,萬劫不復。」
衍解釋道。
「你一開始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而我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上官棘依舊充滿了疑惑,對他來說修真有太多的未知。
「目前,你不用明白這些。既然你喚醒了我,自然要對我負責,我本已沉睡了上萬年,靈力早已消耗殆盡,只剩一些神識苟延殘喘。是你打破了這一切,自然要聽我的安排。」
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上官棘卻不為所動,他隱隱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對的地方。
衍見上官棘不露聲色,便開始極力勸說:「畢竟,你現在肯定修煉不了你那個什麼煉體的小把戲了,如果你不修真,你怎麼保護你的兄弟?還有你的女人?」
「那不是我的女……」
上官棘馬上辯駁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的事情。去保護誰,這些本就無所謂,但是你有沒有保護別人的能力,這點才是最致命的!」
衍循循善誘道。
上官棘有些心動,雖然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出於什麼目的,但事實卻是如此,畢竟眼前之人說的都是大實話。
「還有,上次如果不是我出手,你想那漂亮的少女會是什麼下場?你好好想想吧。」
衍又加了一把火。
「我……」
上官棘這次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真的不清楚到底應該怎麼辦,要不要答應衍,做這個冒險的決定。
「不用著急回答,我從不逼迫人。你好好考慮考慮,想好了再來找我……用力集中精神,即可來到識海。」
衍飄然的離開了,就剩上官棘一個人怔怔的矗立在原地。
正所謂,
江湖恩仇無情, 逍遙快意,哪般人醒。
修仙飄渺,道根無蹤,紅顏薄命。
古今多少意孤行,斬盡紅塵又何境。
一念舊身,遍尋零丁。
何不於聞?誰不堪聽!
……
上官棘凝結的神識漸漸模糊,倏忽從意識海中退了出來,轉而在現實中悠悠醒來。
此時,天已正午。
溫暖的陽光斜斜灑在門檻之上,外面風聲寂寂,隱約幾聲鳥鳴。
屋子裡散發著秋菊的味道,鮮甜的,柔戚的,像極了烈性消散後的醇酒,香美而不失風味。
思考間。
一個少女的身影悄然映入眼帘,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那少女手裡拿著一個玉拂,正輕輕的拍打著晾曬的紗衣,動靜之間,仿若拂柳之影,美的讓人沉醉。
上官棘恍惚了,不願發出一點動靜,生怕打破了這機不可失的美景。
可少女終究還是發覺了。
但見她快步趕來,又突然止住了腳步,佇立於門檻之上。
「你醒了?」
少女問了一聲,柔柔的,帶著欣喜。
光線灑在門前,落在少女身上,安靜閒適,楚楚動人。
上官棘一時間看的有些痴了,竟忘卻了搭話。
「上官棘?」
少女看到上官棘的表情,突然有些害羞,少了許多平日裡的英氣。
「哦,疏桐,我……我很好……好多了!」
上官棘這才發現自己舉止有失風度,坐起身來,尷尬的回了一句。
「啊!」
誰道少女嬌羞一聲,急忙轉過身去。
卻見上官棘正裸著上半身,坐在榻上。古銅色的皮膚,緊實的肌肉,粗獷的線條,均像是刻在了軀幹上。青色的紗布裹纏著臂膀,寬闊而不失凌厲,映著古香古色的屋子,說不出的美感衝擊。
「月疏桐,對……對不起。」
上官棘趕快縮進了衾被之中,他並不知道自己何時更換了衣物。
尷尬的氣氛瀰漫整個院落,月疏桐更是滿臉嬌羞,捂住自己的雙眼,想要忘掉眼前發生的一幕。
「我睡了多久了?」
上官棘打破尷尬道。
「睡了四天了,始終都是昏迷著。」
月疏桐平復了下心情,喃喃說道。
「睡了這麼久了嗎,我在識海之中,感覺也就過了一個時辰,沒想到時間流逝速度,竟然差距如此之大」,上官棘心裡想著,然後詢問道:「在這昏迷期間,我說了什麼嗎?」
「沒……沒什麼。」
月疏桐聲音越來越低。
「真的沒說什麼?」
上官棘生怕在識海中的遭遇被自己說了出去。他不想因為不確定的事,而牽連所牽掛之人。
「還說沒什麼,你昏迷中大喊了無數遍這位大美人『月疏桐』的名字,聲音就差捅破天際了。」
卿江從院外調侃道。
人未到,聲先至。
月疏桐聽到卿江的聲音,再也忍不住矜持,風一樣的消失了。
「啊?卿江兄弟,竟有如此之事。」
上官棘此時真是萬般羞愧,心道:「你啊,你啊,平日裡自稱為君子,卻怎麼能做出如此失禮之事。」
「可不是嘛,撼地行松老前輩都被你氣的『哼了』一聲離開了。不過,我也相信兄台乃是至情至性,不是油嘴滑舌之人。」
卿江笑著說道。
「多謝信任。」
上官棘抱了抱拳。
「況且,昏睡之中,誰能自控?」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找個機會,當面給疏桐道歉才好。」
上官棘苦笑道。
「嗯,這個自然。卿江見屋子裡四下沒人,終於面露凝重之色的說道:「上官棘,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形勢如何了?」
「什麼怎麼回事,又是什麼形勢?」
上官棘心裡快速思索著如何回答。
「就是前幾天,你走火入魔了一般,瞬殺了梁金水,這到底怎麼回事?」
卿江小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我只記得當時恨意滔天,腦袋懵了一下,就變成了那個樣子。心中只有殺意,仿佛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一樣。」
「你是不是招惹什麼修仙者了?」
卿江追問道。
「什麼?,這怎麼可能!」
上官棘心裡一驚,又不露聲色道。
他不願和盤托出,並不是擔心兄弟不可靠,而是明白自己身上懷揣的每一個秘密皆是遭人追殺的誘因。
他不願拖累親人,朋友,甚至想起那空靈美麗的身影,放棄修仙才是他的初心。
沒有仇恨的煙火人間,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你的情況,像極了我聽說過的修仙界的一種法術。」
卿江今天話語極其的多,又夾雜著認真與凝重。
「什麼法術?」
上官棘依舊詢問。
「奪舍!」
「什麼?」
上官棘嘴上再次喊了一句,不可思議的是,話音剛落腦子裡卻突然蹦出了一個關於奪舍的信息。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匹夫匹婦強死,其魂魄猶能馮依於人,以為淫厲。」
原來奪舍是強大的魂魄,奪取別人的肉體,上官棘轉瞬明白過來,連忙說道:「這怎麼可能?我就是我!」
「你怎麼知道奪舍是什麼意思?」
卿江眼中鋒芒一閃而過。
「這……」
上官棘無從回答,心裡突然懷疑起了卿江一直未言的身世。
「你是修仙者嗎?」
上官棘反問卿江道。
「略有耳聞。」
卿江含糊的回答了一句並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接著反問道:「你呢?」
「我不是。因為,我早已厭倦了殺伐爭鬥!」
上官棘回答道。
「好,那我就放心了,我真的不想你死,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找我。」卿江緩緩的說道。
「你我兄弟,無需多言。」
上官棘心裡有些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