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從最開始就是匪夷所思的。
現在這個『匪夷所思』被拔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有人劍指至強劍聖的兒子,可這個所謂的至強劍聖竟然不焦不怒,甚至還要求他的兒子朝那些握劍的人道歉!?
澤洛斯為什麼要道歉!?
這個問題恐怕是在場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
池染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個容易熱血沖頭的愣頭青,從理智的角度而言,從客觀的角度而言——他完全不覺得澤洛斯需要道歉。
起因是漢娜砸了飛天道場的大門,澤洛斯作為這裡的小主人——我相信任何人都能理解這一點:有人砸了你家的門,你該很憤怒。
至於後來所發生的一切,或許澤洛斯的行為過激一些,可那並不能說得上是有錯吧?
況且在池染自己的心裡,澤洛斯的行為,甚至算不上是過激,推己及人,要是這事發生在他身上,他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會比澤洛斯好。
退一萬步而言,就算是澤洛斯真的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作為至強劍聖,作為瓦洛蘭第一劍術道場的主人,作為聲威赫赫的鎮國劍師,里托難道不明白『收拾自己人要關起門來』這個道理?
難道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那個『複雜的恩怨』讓里托說出了這種天方夜譚的話?
池染看向了漢娜,然後他又搖了搖頭。
世上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讓一個父親踐踏自己兒子的尊嚴。
這,想必是有原因的。
寂靜持續了很久,澤洛斯死死地盯著里托,渾然不顧自己肩上的那柄劍。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等待里托的解釋——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當然需要一個解釋。
里托掃視了一眼那些青衣弟子,他不必對澤洛斯解釋什麼,也不必對漢娜和池染解釋什麼,卻必須對自己的弟子們說清道明。
作為師父,當然要賞罰分明有理。
「四年前,你們的大師兄犯下了大錯,所以我將他驅逐出道場,放到貧苦的邊境海岸,一方面是懲罰,另一方面,也是歷練。」
「今天四年期限已滿,他回來了,可我非常失望,因為我沒有從他身上看到絲毫進步,這整整四年,他從未審視過自己昔日的過錯。」
他頓了頓,抬手指著漢娜和池染,緩緩道:
「他們是我的客人,客為上者,在道場裡就算是有些錯失,也算不得什麼,澤洛斯初回道場,不明其中緣由,產生了一些誤會,動起了手,這本也不是什麼錯誤,飛天道場以客為先,但也絕不會以苛待己。」
「可是……」
里托的指尖指向了澤洛斯,語氣也一下子變得嚴厲起來:
「從他開始動了殺心的時候,他就錯了。」
他目光凜凜的看著那些青衣弟子:
「我教你們的是劍術,不是殺人之技,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一招不妨就殺招頓起,這不是劍士,這是劊子手。」
「澤洛斯作為你們的大師兄,本該以身作則,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犯下此種錯誤,今日之事,錯非一人,他也算有理可依,有情可原,他本不必道歉,可他也必須道歉。」
「因為,他是你們的大師兄。」
里托的話說完了,全場再一次恢復了沉寂。
這個理由麼……池染倒是勉強可以接受,但又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倒是澤洛斯,他仍舊死死地盯著里托,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里托也沒有再次要求澤洛斯道歉,父子兩人大眼瞪小眼,空氣中瀰漫的寒意,讓人很不舒服。
池染心中覺得有些不妥,即便里托有再大的理由,可這飛天道場和澤洛斯對漢娜和自己懷有敵意這是不假的。
如果澤洛斯真的道歉了,爽是爽了,可也難免有些惹禍上身的趨勢,畢竟這裡是普雷希典,況且……
他看了一眼漢娜——她的身體現在真的很不好。
也罷,道歉什麼的毫無意義,現在趕快把這事了了出去給漢娜處理傷勢才是真的,是以他咳了一聲,開口道:
「算了,我也沒什麼事,道歉這就……」
這話只說了一半,澤洛斯就勃然大怒,可奇怪的是,激怒他的乃是池染的話,可這憤怒卻又是對著里托而去,他指著自己的父親:
「你休想!我沒有錯!」
啪的一聲,他拍開了漢娜的刺劍,轉身,縱步,摔門而去。
——
澤洛斯忿然摔門而去,讓此間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里托滿臉漠然的看著自己這個兒子離去的方向,他的眼睛一直注視在那扇門上,仿佛是要洞穿那門。
他什麼話都沒說,自始至終,再無半言寸語。
他轉身,打開後院的門,走了進去,然後反手帶上門,只聽喀嚓的關門聲——他甚至沒有再看漢娜一眼,至於那些青衣弟子,更是毫不理會。
池染恍惚間有種錯覺:這個飛天劍聖,似乎是個非常冷酷的男人。
他的冷酷有些莫名其妙,讓人完全無法理解。
大師兄忿然而去,師父也一言不發的走了,留在迴廊上的青衣弟子們一下子摸不到了頭腦,今天這事兒有些沒頭沒尾,他們除了錯愕再也沒有其他表情。
儘管道場裡的老人都知道,大師兄和師父這對親父子的關係一直不善,可像今天這事兒——師父在兩個外人面前不給大師兄留絲毫顏面,要知道,他可是把親兒子驅逐出家門整整四年,今天大師兄剛回來,甚至連包袱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又被自己的父親劈頭一頓痛罵……
這……會不會太過了一些。
不過這始終是那兩父子自己的事情,這些做徒弟的插不上什麼話,就算心裡有點兒腹誹,可師父終究是師父,他從來就沒做錯過什麼,更何況,剛剛他所給出的理由也的確是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