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寧五姑娘一開始沒懂她意思,大方地笑道「我也不缺這一件衣裳,這不是還有其他料子嗎?倒是蜜寶連套替換的衣裳都沒,是該做兩件置備著了。」
見寧五姑娘油鹽不進,早秋不免有些氣結。
「話是怎麼說……但蜜寶一個五歲的娃娃,一天長一個樣的,隨便撿件靛藍和灰黑的料子不就行了,哪兒值當用這麼好的。」 ✻
寧五姑娘聽出了不對,扭頭看了眼早秋。
看見她眼底的記恨與不甘,寧五姑娘當即冷哼了一聲「好馬配好鞍,蜜寶生得好看,不管幾歲都是村里最出挑的,就該用最鮮亮最漂亮的料子。免得讓那漂亮的料子穿到醜人身上,把料子都襯得丑了得好。」
「早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早秋當然給氣了個倒仰!
早先被說沒蜜寶漂亮就罷了,如今居然成了浪費漂亮料子了。
沉浸在銀錢的喜悅里,寧家大人並未注意到這場小口角,又說了會兒如何用錢的閒話,就都各自回房吹燈睡了。
因遇上了難得的大喜事,除了早秋氣得一晚上沒睡著外,寧家其他人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輪到寧張氏做早飯。
一大清早天還沒亮,寧張氏起床來餵雞餵鴨,又支使著寧早秋生火做飯「今兒個你爺和你爹都該回來了,可得做些好吃的。」
寧老秀才在村學教書,每隔三天回家一趟。
寧仲濟出門收山貨也有兩天了,算時間也該回家了。
一想到寧仲濟,寧張氏就想起了蜜寶的預知夢,心裡不免打起了鼓。
經過這兩天,她也看出了蜜寶真有點不一般。
如果那個夢是真的話……
將腦海的想法抹了出去,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寧張氏告誡著自己『子不語怪力神學』,再者老太太不是派三叔去尋丈夫了嗎?
一定會沒事的。
如此安慰著自己,寧張氏一扭頭就看見正在看火的早秋臉頰氣得鼓鼓的,活像個脹滿了氣的河豚。
她噗嗤一下就樂了「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一大早就鼓著一張臉,可是有誰欺負你了?」
早秋是寧張氏頭一個孩子。懷著孩子時,寧張氏格外想吃秋天第一簍螃蟹。
寧仲濟就特地下水給媳婦抓了一小簍。
故而早秋落地後,寧張氏就給她起名叫做早秋了。
作為父母感情和睦恩愛的見證,早秋打小是被寧張氏寵著長大的,從來沒受過半分委屈。
她抬頭看寧張氏,委屈巴巴地道「娘,昨兒個奶給蜜寶的那嫩黃料子,我也喜歡。」
早秋心裡是存著指望的,娘親一向格外寵愛自己,說不定能幫她將那料子從蜜寶哪兒搶過來。
嘩啦一下,寧張氏將麵餅貼在燒熱的大鍋邊緣,搖了搖頭「這料子是娘給蜜寶的。要是你當時就說想要,娘親還可以幫你爭一爭。現在只怕你三嬸已經把料子裁剪好了,咱們再去鬧就沒理了。」
早秋登時連肩膀都塌了下去。
她不是見那金疙瘩是蜜寶找回來的,昨兒個晚上才沒敢開口說要那料子嗎?
她囁嚅半晌才抬頭道「娘,真的沒辦法了嗎?」
寧張氏摸著女兒的臉,安撫的道「趕明兒秋收,咱們房頭分到錢了,娘親再帶你去買一件啊。」
秋收是莊戶人家大事,關乎到下一年的生計。
每年秋收過後,寧老太太都會根據當年收成,留出足夠一家人吃上一年的糧食後,將剩下的糧食賣掉換錢。
這一筆錢公中要留大半,剩下的給三個房頭分。
今年家裡得了兩筆橫財,寧老太太的手應該能松不少,二房能分的應該比去年多。
早秋小聲嘀咕道「可我就是現在想要嘛。」
那嫩黃布料最適合作單褂,等秋收後天氣都涼快了,就該作秋冬的袷衣了。娘親肯定不會同意她將那麼鮮亮布料來作袷衣的。
想著,她面上表情一狠。
大不了她就自己買!
蜜寶那個金疙瘩不是在河裡撈的!
那條河就在那兒,等她抽出空來就去自己撈,她還不信獨獨蜜寶有那運氣了。
……
寧張氏滿心記掛著未歸的丈夫,並未注意到女兒小心思,盛了一碗米邊糊糊給女兒作安慰後,就又麻利地炒起了菜。
「早秋去叫大家吃飯。」
片刻後一家人都圍坐在了飯桌上。
蜜寶的小碗裡照例有一個白生生的雞蛋,是寧老太太給她的。
比起頭一天的侷促膽怯,蜜寶如今已放開了不少,吃著雞蛋時卻還小心翼翼的。
望著蜜寶如啃著大松果的小松鼠般,捧著雞蛋一小口一小口啃,寧五姑娘忍不住笑,把自己雞蛋也給了她道「吃吧。」
蜜寶連忙搖頭「小姑姑吃,蜜寶夠吃了。」
寧五姑娘卻哪兒肯拿回來,徑直將雞蛋塞蜜寶嘴裡了「叫你吃就吃吧,你還在長身體呢,可不能短了吃食。」
寧老太太忽然開口道「今天老二該回來吧。」
寧張氏忙著急道「可不是該回來了,以往哪次都沒出去這麼久的,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說著看了眼蜜寶。
寧程氏忙開口安慰道「二嫂你也別著急,二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寧張氏搖頭「話是這麼說,可這一時沒得到消息,我這心就一時如火燎的。」
說著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漢子的高聲呼喊「有人嗎?寧家有人在家嗎?」
寧張氏只以為是寧仲濟回來了,忙放下飯碗就迎了上去「在呢,有人在家呢,敢問你有個啥事?」
……
片刻後寧張氏回來了,表情說不上高興,也說不上沮喪,重新坐到座位上,端起了飯碗夾菜,扭頭對寧程氏開口。
「是程老大派人來的,說是三弟妹昨日讓他幫忙留意鎮上風聲,他得了信就報回來了。」
「王二瘸子……」
她瞥了眼蜜寶,將一句『就是之前想買蜜寶的混蛋』吞了回去,含糊地道,「昨兒個下午糾集了幾個地痞無奈,在回鎮上的東面路上準備鬧劫道,結果運氣不好正遇上知縣夫人出門,被官兵們當場抓到監牢里去了。」
「聽說知縣可生氣了,王二瘸子這回只怕要流兩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