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玩了一會兒指東西遊戲,把屋子裡的東西都指認完了,周晨又想起了新花樣。他很神秘地低聲要周陽配合,「咱囡囡可知道心疼人了!她還知道讓我喝水呢!不信一會兒我拿碗水你看著,看她給誰喝。」周晚晚在周陽懷裡直翻白眼兒,二哥誒!我就在大哥懷裡抱著呢,別把小孩不當人看,你說的我全能聽見好不好?
周晨去端了半碗水,放在炕上,讓周晚晚認,周晚晚果然把小手伸過去摸,周晨很配合地讓她摸。周晚晚趁著天黑看不清楚,把碗裡的水換成靈泉水,又加了一滴靈液,再把周陽今天的藥和能量補充劑放進去,然後拉著周陽過來:「大哥,喝水。」
周陽吃驚得不行,抱著妹妹沒頭沒腦地亂親一通,「哎呦!咱家囡囡咋這麼懂事!咋這麼聰明!」
周晨一點都沒因為妹妹把水給大哥喝了而不高興,與有榮焉地跟著笑。
「大哥,喝水!」周晚晚好容易把自己從周陽的魔爪中解救出來,催著他干正事。
周陽拿過碗,也和今天中午周晨一樣,一下把大半碗水幹掉。抹了抹嘴,也周晨一樣來了一句:「妹妹給喝的水就是甜!」
「我也這麼覺得!」周晨接過周陽喝完水的碗,笑眯眯地接話。
「二哥,喝水!」周晚晚抓住機會,趕緊讓周晨再喝點靈泉水。
周晨真的去給自己倒了半碗水,讓周晚晚伸著小手指摸了摸,也喝掉了。周晚晚笑得小狐狸一樣,今天兩個哥哥都喝了靈泉水,藥也吃了,還吃了能量補充劑,她今天的任務圓滿完成!
周陽和周晨接著跟周晚晚玩指東西的遊戲,最後家裡的東西指得再無可指,周晨從周陽的鞋子裡拿出他的臭襪子,指給周晚晚看。這襪子是真的臭,周晨再能幹,也只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能把小妹妹照顧得乾乾淨淨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他真的沒辦法照顧到周陽的襪子。而且,他也沒有別的襪子拿給周晚晚認,因為這是全家人唯一的一雙襪子。還是母親李秀華在世時拆了自己的一件絨線衣,準備給兄妹四人每人織一雙襪子,再給周晚晚織一件小衣服,可是,才只織好周陽的一雙襪子,李秀華就去世了……
周晨甩了甩頭,將悲傷的情緒甩走。直著胳膊將周陽的臭襪子拿到小周晚晚面前晃了晃,「囡囡,這是啥?」
周晚晚也受不了這味道,撲倒周陽懷裡,把小臉藏起來,「臭!」
周晨和周陽同時哈哈大笑,小妹這小模樣太好玩兒了!太招人稀罕了!
周晚晚趴在周陽懷裡,聽著哥哥們的笑聲,她大哥的胸膛一震一震,震得她的心又酸又痛,原來大哥也能這麼開懷地笑……自周晚晚有記憶起,周陽基本就沒真心笑過,繁重的勞動、狠毒冷漠的家人和越來越嚴重的病痛讓他的臉上只有愁苦和麻木,只有看著她時眼裡才會有溫暖,但伴著那溫情的還有滿滿的心痛。為她操勞一生的大哥,從來沒擁有過這樣純粹的快樂……
「大哥,臭臭!」如果能讓哥哥們這麼快樂,周晚晚一點都介意自己在他們面前做個小孩子,利用小孩子的優勢撒嬌賣萌也絲毫沒有障礙。
「哎呀!敢嫌棄大哥!」周陽大笑著在被窩裡咯吱妹妹。
「二哥!二哥!」周晚晚笑得肚子疼,趕緊向周晨求救。
「二哥來救囡囡啦!」
……
十四的月亮明晃晃地照著白山黑水間的小山村,尺余厚的大雪下,被乾旱肆虐了三年的土地正孕育著新的生機,周家西屋這間狹小貧寒的小屋子裡,在母親去世後第一次響起了孩子歡快的笑聲……
第二天一早,周晚晚如昨天一樣,依然是被周晨擦臉擦醒的,今天周晨應該是去上過早工了,頭上的狗皮帽子還沒來得及摘下來,上面掛著一縷縷的霜花。
「二哥。」周晚晚一睜開眼睛就沖周晨笑,甜甜地叫哥哥。周晨作為一個只有十歲的小男孩,每天要干那麼重的活,還得見縫插針地擠時間照顧妹妹,作為生活不能自理人士的周晚晚,能做的就是哄他高興,讓他每天儘量快樂一點了。
「真乖!」周晨麻利地給妹妹洗臉、穿衣服,拿過旁邊涼著的麥乳精一勺一勺地喂,餵完又把屋子收拾乾淨,才把她包好,抱到東屋去。
直到他們到東屋又等了一下,馬上就要開飯了,周軍才拖著兩條黃鼻涕從東裡間出來。一看周軍的樣子就是剛睡醒,一邊打哈欠一邊摳著眼睛上的呲麻糊(眼屎)。周晚晚這才發現,同樣是在生產隊掙三等工分,周軍是不去上早工的。除去上水利基建隊的周家三個兒子和去農田基建隊的周陽,現在在生產隊勞動的所有周家人中,只有周富和周晨是去上早工的。周富在生產隊掙一等工分,按生產隊規定必須上早工,而拿二等工分的婦女和拿三等工分的孩子,生產隊是不強制上早工的,去不去全憑憑自願。
大周晨五歲的周軍不用去上早工,全家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只有十歲的周晨少上一個早工就被訓斥,全家人也覺得是理所應當。周晚晚在心裡冷笑,真是無恥得沒有下線的一家人。
周家這天的早飯依然是不變的菜葉子糊糊配老鹹菜疙瘩。飯桌上周娟因為給家裡做了貢獻而備受優待,得到了大半碗糊糊。李桂芝和周平紅腫著眼睛,精神有些恍惚,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狠哭過了。而周玲的注意力一直在她罩衫的口袋上,對面前的糊糊提不起一點興趣,王鳳英拿筷頭子敲了她好幾下,她才有一下沒一下地開始喝。
周晚晚猜,周玲兜里一定是昨天姐妹倆咬耳朵的內容,看形狀,非常有可能是幾塊糖。
吃完飯,周晨沒有像每天一樣馬上就走,而是跟昨天一樣,趴在炕上跟妹妹說了好一會兒話:「……二哥中午回來看你,你乖乖躺著,別尿了褲子啊……給二哥笑一個唄……」
周老太太在炕頭看著,臉拉得老長,陰狠狠地催周晨快點去上工,「快點走得了!你跟她說她能聽懂咋地!」
周晨也不反駁,又逗了周晚晚一會兒,直到生產隊敲鐘上工了才走。
「還能養得活咋地!早晚扔南山地貨!」周老太太一邊納鞋底子一邊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周晚晚一眼。
這惡狠狠的一眼算是一整天周老太太給周晚晚全部的關注了,其它所有時間,周老太太和周家眾人都把她扔在炕梢,任她自生自滅。
這完完全全的漠視倒是給了周晚晚做自己事情的空間,她除了中午周晨回來那一會兒讓周晨給她把尿、餵麥乳精,再偷偷陪周晨說一會兒話之外,周晚晚一整天都在鍛鍊她的小胳膊小腿,累了就睡一會兒,餓了就偷偷給自己吃點東西,
是的,周晚晚不但要偷偷吃東西,連說話也是只在自己家的房間裡偷偷跟哥哥們說。兩個哥哥是十幾歲的小男孩,還不懂嬰兒的生長發育規律,所以對她忽然開口說話就能說這麼清晰,詞彙量這麼大只有高興,沒有任何驚訝。而家裡的其他人就不一樣了,要是被他們發現,很可能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周晚晚覺得還是先低調一點比較好,等她再大一些,再開口比較保險一點。而且,她與這個家裡的其他人也沒什麼可說的,開不開口對周晚晚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
周晚晚就這樣很自在地被漠視著,白天做自己的事,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周玲和周霞偶爾的騷擾。她們會冷不丁掐她一下或者扇她一巴掌,同樣躺在炕上的周蘭也逃不掉這樣的突然襲擊。這倆人在周晚晚和周蘭之間隨機選擇,哪個順手就欺負哪個,也有時候兩個一起挨揍。周老太太和周紅英看見了是完全不管的,好在這倆孩子每天要做的事很多,沒太多精力過來欺負人。
前世,周晚晚從小就知道周霞不喜歡她,長大以後,因為周霞欺負大哥,兩個人更是生了很多齷齪,最後到了見面都不打招呼的境地。但周晚晚沒想到,周霞對她的不喜歡竟然從她小嬰兒時期就開始了。作為同胞姐妹,這些天來,周霞對周晚晚從沒有過一絲照顧,掐她可是半點不留情。
周晚晚自從回來,對周家人,包括周霞在內,只存了報復的心,輕重不同而已。以德報怨的事是絕不可能做的。所以,在又一次被周霞掐了一把之後,周晚晚從空間拿了點疤痕藥水,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小屁股上一頓抹。第二天早上周晨給她穿衣服的時候,就發現了她身上青青紫紫一片一片的痕跡。再加上她眼淚汪汪地告了一狀,當天早上,周霞被周晨抓住狠狠地揍了一頓屁股,並且警告她,要是再敢動妹妹一指頭,就把她手剁下來!
這下好了,不止周霞見著周晚晚繞道走,就連周玲都不敢靠近她了。連帶的也解救了周蘭。周老太太和周紅英對周晚晚更是不聞不問了,完全當沒有這個孩子,除了私下裡惡毒地詛咒幾句,再也沒有其他任何關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