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大道上的商隊大約有兩百多人。
打馬走在最前面的是身著皮襖、頭戴氈帽的胡商,中間兩排隊列整齊的良馬大車,後面跟著駝隊,腰佩彎刀的護衛緊跟在商隊兩側,幾匹快馬來回穿插於隊列首尾警戒。
當發現南邊突然騰起漫天塵土時,護衛立刻反應過來,大聲呼哨,拔出彎刀,擺出防禦的隊形。
他們長年行走於危機四伏的戈壁之上,早已經習慣隨時在馬背上作戰,可惜他們這一次面對的不是尋常盜匪,而是葉魯部最兇悍的騎士。
瑤英下了馬車,騎馬馳到山坡最高處,目睹了平原上一場血腥的屠殺。
大王子直接撕破了商隊的防線,手起刀落,殺人如切瓜砍菜。
不到半個時辰,葉魯部就結束了戰鬥。
商隊被衝擊得七零八落,護衛一個接一個倒在葉魯部騎士刀下,胡商們忍痛放棄貨物,四散而逃,還沒跑出幾十步,就被追上去的騎士殘忍殺害。
風中送來絕望的嘶吼尖叫聲。
大王子一刀斬下一顆腦袋,滿身浴血,馳回山坡上,翻身下馬,抹了把臉上黏稠的血水,提著幾顆血淋淋的人頭,大踏步走到馬車前。
「公主,這是我送給您的……」
他哈哈大笑,舉起人頭,發現車廂里空空蕩蕩,愣了一下。
身後傳來馬蹄聲。
大王子回頭。
坡道旁風聲呼嘯,瑤英坐在馬背上,仍是一身鈿釵禮衣、金翠花鈿的大魏公主裝束,面上蒙了輕紗,風吹衣袂翻飛,一襲華美裙琚金光燦爛、輝麗斑斕,瀲灩著鮮妍光華,茫茫原野之中,愈發顯得章彩奇麗。
淡薄的日光透過陰沉沉的天色傾灑而下,籠在瑤英臉上身上,她手挽韁繩,淡淡瞥一眼大王子和他提著的人頭,面容平靜。
高貴雍容,恍若九天神女下凡。
看來剛才的廝殺沒有嚇壞這位嬌滴滴的漢人公主。
大王子眯了眯眼睛,隨手將人頭扔在一邊,朝隨從大吼:「就地紮營!」
言罷,蹬鞍上馬,馳回大道上。
商隊的護衛全部被斬殺,胡商也身首異處,十幾歲的少年、白髮蒼蒼的老者亦逃不過騎士的長刀,只有二十多個容貌秀美的胡女活了下來,跪在騎士的馬蹄前瑟瑟發抖。
大王子騎馬繞行一圈,隨意挑了一個胡女,拉上馬背。
另外十幾個騎士和他一樣,也各自挑了一個胡女,準備享用他們的戰利品。
瑤英收回目光。
胡婢塔麗站在烏孫馬旁邊,眼圈通紅,渾身微微發顫。
瑤英輕聲道:「害怕的話,去車裡坐著。」
塔麗抹了下眼角,搖搖頭,蒼白的臉上綻出一絲淒涼的笑:「公主,奴十二歲那年被叔父賣給商人,那時候奴和她們一樣……」
她指指那些跪在寒風中的胡婢。
「商人帶著我們穿過沙漠,來到河隴,想將我們賣給涼州的豪族人家。路上遇到劫匪,商隊死了很多人,奴被轉賣了三四次,最後流落到中原。」
不管在中原還是在戈壁,亂世之中,平民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瑤英心中感觸,問:「你的故鄉在哪裡?」
塔麗指了指西方:「奴走了太遠,已經記不清了,奴只記得當年商人帶我們穿過了八百里瀚海。」
瑤英:「你的故鄉在西域?」
八百里瀚海即為位於羅布泊和玉門關之間的莫賀延磧,那是一片橫亘於伊州和瓜州的流沙延磧,氣候乾旱惡劣,四季大風咆哮,地面寸草不生,因此也被成為「流沙河」。
在漢人看來,流沙河是西域的起點。
瑤英道:「塔麗,葉魯部不會穿過八百里瀚海,你跟著我,可能沒法回到故鄉。」
葉魯部常年在瓜州一帶遊蕩,現在強盛的吐蕃、北戎對西域諸道虎視眈眈,西域諸國無力抗衡,只有一個傳說中的佛國還在苦苦支撐,那個和尚君主活不了幾年了,葉魯部不會貿然穿過流沙河繼續往西。
塔麗笑了笑:「公主,奴的故國只是個很小的城邦,奴離開故土這麼多年,故國可能早就滅亡了。奴願意跟隨公主,不是為了去西域,只是想脫離奴籍,離家鄉更近一點,說不定能找到奴失散的族人。」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過身,摸了摸烏孫馬,小聲道:「公主,葉魯部人和講究詩書禮儀的中原人不同,他們搶奪一切可以搶奪的東西,每當他們搶掠商隊或者部落時,他們會殺光所有男人,連孩子也不放過,最後只留下女人和牛羊。在他們眼裡,女人和牲畜、金銀財寶一樣,都是他們的財產……您千萬別因為同情那些商隊就阻止大王子,在葉魯部,女人永遠不能阻止男人!」
瑤英淡淡一笑:「塔麗,多謝你的忠告,我明白自己的處境,到了葉魯部,我不再是大魏公主,而是葉魯部的可敦。」
現在的她如履薄冰,沒有能力救人。
而且一旦她開口求大王子,大王子不僅不會手下留情,還會變本加厲,當著她的面虐殺那些可憐的女子。
塔麗臉上微紅,她是低賤的胡女,還從來沒有貴人向她道謝。
「公主,您無需太擔憂,您貌美如花,國色天香,葉魯可汗一定對您言聽計從。」
瑤英想起葉魯可汗花白的辮髮、蒼老的面容,閉了閉眼睛。
她不能怕。
他們說話間,隨從已經安設好帳篷。
瑤英心知大王子故意如此安排的用意,沒有露出驚懼之色,回帳篷休息。
這晚,山坡下一直迴蕩著可怖的狼嚎聲。
第二天出發時,大路上散落著一具具被野獸啃噬得七零八落的屍首。
被搶掠來的胡女跟在隊伍最後,看到那些屍首,掩面低泣。
昨天,她們坐在駱駝背上唱著歡快的涼州小調。
一夜過去,天翻地覆。
瑤英坐在馬車裡,心道:等葉魯部覆滅時,她的下場不會比這些胡女好到哪裡去。
李德不會派兵來救她。
他需要葉魯部時,可以送出女兒聯姻,當他收復了涼州,葉魯部對他就無足輕重了。他還沒有狂妄到以為憑大魏現在的國力就能收復西域,涼州局勢複雜,他忙於肅清涼州內部的殘餘勢力,為將來集中兵力南下攻打南楚做準備,短時間內不會繼續往河隴派兵。
沒有外援,她身邊只有謝青、侍從和親兵,當葉魯部滅亡時,他們這區區幾十來人,怎麼做才能逃過一劫?
瑤英不知道葉魯部是怎麼衰落的。
草原上的部落可以像北戎那樣迅速崛起強盛,短短几年間勢力橫跨東西,也可以一夜覆滅,煙消雲散。
她只能隨機應變。
接下來的行程里,大王子依舊時不時在瑤英面前露出垂涎的貪婪神色。
他殘暴野蠻,每當遇上商隊、遷徙的部族,立刻兩眼放光,召集人馬前去搶掠。
有時候,他甚至連牧人的幾頭羊都不放過。
塔麗和阿依會說突厥語,很快和葉魯部的人混熟,打聽了不少消息。
葉魯可汗一共有七個兒子,其中成年的有三個,還有六個收養的義子。
「大王子驍勇善戰,很受葉魯可汗器重,他為人很貪婪,經常因為搶占戰利品和其他王子起爭端。」
「二王子不滿大王子將繼承葉魯部,暗地裡聯合族人,要求葉魯可汗驅逐大王子。」
「三王子陰狠殘忍,親手殺了他的一個弟弟。」
「現在葉魯可汗最喜歡的是他的義子別木帖,葉魯可汗去長安面見皇帝時,就是別木帖跟著他。」
瑤英聽到這裡,心中一動,想起那晚在宴會上看到的異族男子。
那個男人打量獵物一般的眼神讓她不安了很久。
「別木帖的眼睛是不是淺黃色的?」
塔麗點頭:「葉魯部的人說,別木帖的眼睛像鷹,他無父無母,就是鷹的兒子。」
瑤英心口陡然一緊,渾身僵直。
金色的眼瞳,無父無母,鷹的兒子……是巧合嗎?
瑤英定定神。
也許她多心了,那個人不可能出現在葉魯部落。
幾天後,隨著葉魯可汗派來迎接瑤英的部下到來,大王子漸漸收斂了些許,不敢再肆無忌憚地言語調戲瑤英。
瑤英提出讓那些被搶掠來的胡女幫她守著從長安帶來的嫁妝。
「我帶來的布匹絲綢是中原最貴重也最精貴的錦羅,一匹價值千金,不能淋著雨,也不能吹著風。」
中原的絲綢暢銷西域和更遠的大食、拂林,如今商路斷絕,一匹好綢料甚至可以從西域國主那裡換來一個小部落。
部下和大王子目露精光,心想瑤英的嫁妝以後就是葉魯部的,萬萬不能毀壞,滿口應承。
第二天,胡女都坐上了裝運絲綢的馬車,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不用再穿著單薄的衣裳徒步趕路。
她們奉命看守絲綢,葉魯部的騎士沒法再隨意把她們拉到一邊去洩慾。
隊伍停下休息時,瑤英的侍從會給她們帶去果腹的食物。
胡女們感激涕零,看到瑤英下馬車,紛紛朝她行禮,用不熟練的腔調道:「您是我們見過的最仁慈的可敦。」
瑤英嘆口氣。
她也只能做這麼多。
天氣愈發寒冷,很快風雪交加,他們不得不冒雪趕路。
大王子凶名赫赫,雁過拔毛,戈壁之上的商隊部族聞風喪膽。
於是每當遠遠看到葉魯部的隊伍出現,無論是商隊、牧人還是部族,立刻掉頭逃竄,連葉魯部的族人也不敢冒險從大王子眼皮子底下經過。
好幾次大王子還來不及發動衝鋒,對方已經機警地逃到山道崎嶇、不利於騎兵衝擊的山坡上。
大王子氣急敗壞。
這日難得是個晴天,他們在河邊避風處休息,讓馬和駱駝喝飽水,忽然聽到雪地里傳來一陣激昂的琵琶聲。
遠處人影幢幢,一支由駝隊、馬隊組成的商隊自西向東,朝河畔走來。
隊伍中幾個頭戴氈帽的胡商懷抱琵琶,一面大聲談笑,一面彈奏,樂聲琳琅。
大王子興奮地豎起耳朵,招呼人馬,這些天他只搶了幾匹老馬、幾個女奴,終於又看到一個龐大的商隊了!
幾十個勇士大聲嘶吼著跨上戰馬,跟隨在大王子身後,向商隊馳去。
飛雪四濺,蹄聲如雷。
謝青立刻護送瑤英遠離大道。
瑤英騎馬上了一處小丘,回頭看向白雪皚皚的平原,眉頭輕蹙:雪地上到處都是葉魯部留下的痕跡,怎麼還有商隊敢靠近過來?
她極目遠眺,大王子和勇士已經熟練地拉開陣勢,像一隻蓄滿力量的野獸,朝著商隊張開血盆大口。
商隊似乎有些慌亂,受驚的駿馬揚蹄嘶鳴,彈琵琶的胡商紛紛撥馬掉頭。
兩旁側翼的護衛迎上前,緩緩舉起一面旗幟。
瑤英怔了怔:商隊的護衛為什麼不拔刀,而是舉起旗幟?
難道他們知道敵不過大王子,乾脆直接投降?
隔得太遠,瑤英看不清旗幟上繡了什麼字,正準備問塔麗,她身後不遠處的葉魯可汗部下突然猛地倒抽一口氣,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停下!」
部下面色慘白,朝著大王子大吼,隨即反應過來大王子根本不可能聽得見,慌忙縱馬馳下山坡。
「伏曼,停下!」
他一邊大吼,一邊催促騎士吹響號角。
嗚嗚的號角聲響起,前方塵土翻滾,蹄聲似驟雨,大王子和勇士們仍在衝鋒,刀光閃閃。
遠處的商隊護衛似乎完全不懼大王子,面對著凶神惡煞、從四面八方撲向商隊的葉魯騎士,依然昂首挺胸,高舉著旗幟,一動不動。
雪後初晴的燦爛日光落在那面迎風招展的旗幟上,那是一面雪白的旗幟,上面繡滿繁複花紋。
護衛舉著旗幟,橫刀立馬,沉著鎮靜。
仿佛這一桿旗子足可以抵擋千軍萬馬。
部下嚇得魂飛魄散,飛馳上前,搶過號角自己吹了起來。
號角長鳴,響徹天際。
勇士們訓練有素,聽到飽含警告意味的號角聲,立刻勒馬,沖在最前面的大王子也一拉韁繩,皺眉回頭。
部下驅馬狂奔,用突厥語朝著大王子大吼:「伏曼,那是王庭的商隊!是佛子的臣民!」
大王子臉色沉了下來。
山坡上,瑤英驚訝地挑眉。
見商隊就搶劫、見部族就掠奪的大王子居然放下任他宰割的肥羊,回頭了。
他朝著商隊吐了口唾沫,好像怒罵了幾句什麼,在部下的勸告下撥馬轉頭,帶著勇士們往回走。
而那支舉著旗幟的商隊很快恢復了秩序,胡商回到隊伍最前方,琵琶聲再度響起。
他們似乎完全不把殘暴的大王子放在心上,繼續馳向河邊。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從容不迫中帶了些紆尊降貴般的傲慢。
瑤英下了山坡,回到葉魯部。
部下在帳篷前小聲勸告大王子。
大王子臉色陰鬱。
部下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伏曼,你忘了可汗的警告嗎?」
大王子陰惻惻地看一眼遠處的商隊,拂袖而去。
不一會兒,傳來駿馬的慘叫聲,大王子在河邊鞭打馬匹泄恨。
烏孫馬受驚,發出不安的噴鼻聲。
瑤英摸摸愛駒的脖子安撫它,抬起頭,望向不遠處那支傲慢的商隊。
這支商隊人數不算多,除了十幾個穿錦袍、戴氈帽的胡商,剩下三十多人都是身著輕甲、腰佩彎刀箭囊的護衛。
和葉魯部勇士所穿的輕便騎裝不同,商隊護衛身上穿的銀色輕甲做工精緻,式樣華麗,不像甲冑,更像是禮服,甲衣之下清一色的玄色織錦小袖袍衫,衣擺上繡有銀色卷草紋。
在涼州,能穿得起這種衣料的人只有各個部落的首領。
顯然,這是一支富裕的商隊。
難怪大王子看到他們時會那麼激動。
大王子暴虐殘忍,貪得無厭,為什麼突然收手?
瑤英目光睃巡了一周,看到那面嚇退大王子的旗幟,雪白的旗幟上以金銀繡線簇滿華麗的金色紋路。
葉魯部很多人信奉拜火教,戰旗是黑紅色的,氣勢非凡。
護衛的旗幟竟然是白色。
瑤英回到馬車上,問塔麗:「大王子他們剛才說了什麼?那支商隊是什麼人?」
部下和大王子交談時用的是他們部落的語言。
塔麗小聲道:「奴聽他們說,那支商隊是西域王庭幾大氏族的私兵。」
怕瑤英聽不懂,她頓了一下,接著解釋,「王庭遠在西域,比高昌還遠,是一座古老的聖城,因為高貴的佛子居住在那裡,所以西域各國稱呼聖城為王庭,佛子是君主,統領各個小國、部落,有四個強盛的氏族效忠於他。西域的部族都信佛,只要佛子一聲令下,從國主到臣民都得聽他的。」
瑤英沒想到會聽到王庭這兩個字:「王庭的私兵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兩地相隔如此遙遠,而且中間還橫亘著八百里流沙河,王庭的私兵為什麼要千里迢迢來河隴?
塔麗答道:「這奴就不清楚了,奴以前在故國的時候,王庭已經衰落,那時候佛子還被軟禁在佛寺里,沒有人聽從王庭的指令……」
「大王子他們說,王庭私兵這兩年來往於河隴和西域,好像是在和北邊草原部落做生意,他們打著佛子的旗幟,河隴的部落不敢劫殺他們。」
「他們都說,佛子是阿難陀的化身,有無邊神通,誰敢劫殺佛子的臣民,一定會遭天譴。」
瑤英有些詫異。
西域的佛國君主,自然就是那個讓北戎一直深深忌憚的曇摩羅迦無疑了。西域諸國有一半信佛,願意追隨佛子,不足為奇,但是諸胡部落野蠻,信仰雜亂,曇摩羅迦的名聲在河隴怎麼也這麼響亮?
一面旗幟就把葉魯可汗的部下嚇得魂飛天外,讓大王子忍氣吞聲,眼睜睜看著肥羊在他面前慢條斯理地來回晃悠而不能下手……
瑤英不禁懷疑:莫非那個和尚真的有神通?
不管曇摩羅迦有沒有真神通,打著他旗幟的商隊安然無恙地逃離了大王子的魔爪,補充了飲水後,又慢悠悠地離開。
歡快的琵琶聲迴蕩在荒蕪的戈壁之上。
大王子臉色陰沉,猛地轉身,拔出隨從腰上的佩刀,一刀斬下。
被他鞭打得奄奄一息的駿馬發出了最後一聲悲鳴,馬頭滾落,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河畔。
葉魯部繼續進發。
夜裡,他們停下夜宿,瑤英睡在帳篷里,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她立刻起身披衣,握住藏在靴子裡的匕首。
謝青掀簾進了帳篷,小聲道:「公主,是大王子那邊傳出的聲響。」
他怕大王子欺侮公主,夜裡一直注意著大王子的動靜。
瑤英皺了皺眉。
謝青盤腿坐在瑤英面前:「就快到葉魯部了,大王子應該不敢輕舉妄動,我今天守在這裡,公主接著睡吧。」
瑤英精疲力竭,沒有多想,嗯了一聲,躺下接著睡。
翌日早上,他們草草用了些乾糧,啟程趕路,卻遲遲不見大王子的身影。
大王子的屬下說他嫌乾糧粗劣,昨晚打獵去了。
葉魯可汗的部下聞言,暴跳如雷,正要騎馬追出去,東邊傳來雨點似的蹄聲,大王子和勇士們回來了。
他們一個個喝得醉醺醺的,馬鞍旁掛著新鮮宰割的畜肉和不知道從哪裡搶來的毛氈。
部下無奈地嘆口氣,不敢當眾指責大王子,下令隊伍出發。
兩天後,他們終於抵達葉魯部的牙帳。
瑤英下了馬車,在鼓樂聲中被簇擁著來到牙帳前,還來不及打量她將要生活的部落,一個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她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李玄貞立在牙帳前,面色憔悴,鬍子拉碴,淡淡地瞥她一眼,鳳眼微垂,手指緊緊攥著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