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來臨,蟲鳥漸歇。
原本昏暗沉寂的街道正上方,一道鏽跡斑斑的鐵質拱牌突然亮起。
【春天小吃街】
錯落無序的幾個大字里,只有「吃」還亮著暗黃色,拱牌上偶爾冒出的電流火花和街邊傳統風格的建築更為此處添加了有一種濃濃的復古感。
在一家名為茫然燒烤店裡,幾個大學生正閒聊的等待著晚自習後的晚餐。
突然,一個喝著茯茶的女生似乎發現了什麼,輕咦了一聲,目光落在街道的某角落。
「阿應,你論文寫完了嗎?」她身邊的同伴問道。
「嗯?阿應,你在看什麼?」
那名叫阿應的女生停頓了半晌,才輕聲的開口,「他們,好可憐呀?」
幾人一齊轉頭,朝著她的眼光看去。
在某個不知名的垃圾箱旁邊,有倆個穿著破爛乞丐服的男子正蹲在一角,兩手揣兜瑟瑟發抖,二人嘴裡冒著熱氣,還在不停的聊著些什麼。
「陽哥,你不是說西北的春天不冷嗎?」
此話一出,那個被稱為陽哥的人頓時嘴角抽搐,露出一副尷尬微笑,「你冷嗎?我一點......啊切......一點都不冷。看來你不太行呀,燕子。」
他看似波瀾不驚,但身體卻很誠實。
冷顫打個不停。
他也沒想到,這都五月份了。
西北他媽的竟然還在下雪!!!
不過還好,這副狼狽的應該樣子沒多少人發現,他心想。
「真羨慕,陽哥身體那麼好。」燕子縮了一下腦袋,也沒多想。
陽哥說的,肯定是對的。
只是,他有個問題沒想通,「陽哥,我們來這幹嘛呀?」
「別問,我有我的計劃。」
他縮著手,心裡輕嘆一聲。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來這幹嘛。
他叫龍陽,是一個偏僻地方的農村人,憑著家裡賣掉的兩頭豬才勉強湊夠了學費去上大學,原本以為靠著自己大學的努力能拼來一個幸福未來。
可誰曾想自己考了二次研究生都沒上榜。
英語,似乎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圍。
雖然很不甘心,但又不得接受現實。家裡條件不好,父母能理解並讓他多在家裡待上半年就已經很好了,他不想再因此耽擱一年。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在灰頭土臉的過了年後,去好好找個工作也可以。只要能賺錢就行。
可不巧的是,他學的是土木工程專業。
在好不容易托關係找到一份靠譜工作,上班的第一天老闆就告訴他,我們周末不點名。
本來還不懂,但在過了幾天後他才終於明白,周末不點名指的就是不用工作日一樣上班前準時點名,但,也要上班。
一晃三個月過去,龍陽眼裡再也沒有大學生時期的光彩。三個月里每天不停息十小時以上的高強度工作讓他一度精神萎靡,甚至對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和興趣。
「國企」、「穩定的工作」、「高工資」在他眼中徹底失去了濾鏡。
這讓本來就討厭單調生活的他更加厭惡工地。
終於有一天,過夠了牛馬生活的龍陽鼓起勇氣。
「我要辭職。」他平靜對老闆說,「這三月的工資結給我。」
「工資九千,違約費四千。這個月還沒過,四月份工資下個月二十號給你。」
老闆沒有多餘的情緒,因為像他這樣的活牲畜多的是。
「好。」
龍陽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在辭職前,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得到多少。至於那四千違約費,只恨自己瞎了眼,中了那狗老闆的道。
離開了公司,剩下的就是考慮自己怎麼活下去。
拿著二千塊工資,租著每月七百的房間,頹廢了快一個月,本想繼續找工作的他卻在某個街道的角落裡遇到了那麼一個人,他正在被一群人毆打。
那個人,就是他身邊看起來並不聰明的燕子。
從此之後,燕子就成為了他的小跟班。
他說啥就是啥,怎麼攆也攆不走。按理說,有個人在身邊幫助自己,打打雜,當免費勞動力什麼的還是可以的。
但龍陽卻不樂意。
因為,他的房間只能住一個人!!!
最後,面對他的死纏爛打龍陽只好選擇妥協。
「哎。」讓他走是不可能了,龍陽也不好意思讓他睡大街,就只好帶他四處轉轉,看能不能找個兼職賺點錢什麼的。
但逛了一晚上,什麼也沒找到,最後就莫名其妙的蹲在了垃圾箱旁邊。
「陽哥,我餓。」
過了一會,燕子抽著鼻涕,眼巴巴的看著龍陽。
「再等會,我們馬上就有吃的了。」他脫掉被刮破的黃褐色上衣,丟給了燕子,「冷的話先穿上。」
「嗯嗯,謝謝陽哥。」
陽哥叫我等著,我就要等著,再等會就要去吃飯咯。談到吃飯,燕子心裡美滋滋的,突然間就感覺沒那麼冷了。
他不知道的是,龍陽手裡正攥著一張皺巴巴的鈔票無比發愁。
只剩二十塊錢了,又要開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了嗎。他突然後悔起來,早知道就不該管那破事,現在好了,明明可以多吃幾天的。
雪越下越大,很快兩人的頭髮上白了起來,又過了十分鐘後,也不知道在哪傳來了一聲叫喚才打斷了龍陽的愁緒。
「陽哥,我......」
摸著這不爭氣的肚子,燕子無辜的眼神又不自覺的飄向龍陽。
龍陽心裡咯噔一下。
最最,終究還是要邁出那一步了嗎。
正當他準備起身,接受命運的時候,卻有一個紅色袋子從頭頂落了下來。
「餓了嗎,快吃吧。」
阿映彎下腰,烏黑的頭髮下垂,在燈光的映襯下明艷的笑容顯得格外明媚生動。
燕子頓時愣住,隨後眼球瞬間放大,他立馬認了出來,這是他只能隔著玻璃觀看的達利園小麵包!
他兩眼直勾勾的盯著。
「陽哥.......」
「謝謝你,但我們不是要飯的。」還等他說完,龍陽抬起頭平靜的對著阿應說道,說了時候還咽了一口口水。
「奧,那......那好吧。」
難道,是我搞錯了?阿應遲愣了一下,撓撓頭,不好意思的將一袋子麵包收了回去。
只是回去的途中她不禁冒出了一個疑惑:看他的樣子,也不是不想吃的樣子呀。
算了,阿應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想這件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燕子才把眼睛收了回來。
「陽哥,我們......」
「燕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龍陽打斷了他的話,認真的看著燕子,「現在,我要教你一個道理:做人要有骨氣,不能吃嗟來之食。」
「奧奧。」
燕子似懂非懂,認真的點頭。
「嗯,很不錯,有個人樣。」龍陽滿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突然間,一個冒著火光的不明物體從遠處飛來,在龍陽的注意下砸在了垃圾箱旁邊,火花四濺。
「誰呀,垃圾不能亂......嗯?。」
正當他要代表正義痛罵那個大街小巷亂丟垃圾,沒道德沒素質的人時,他眼睛陡然一凝。
隨後立馬跨出一步撿起,將它緩緩拉過鼻子,深深一聞,然後猛然一吸。
「啊......黃鶴樓就是香啊!!!」
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