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指桑罵槐的本事,無人可及!
這是在說杜氏生不出孩子的事情呢!
靖寶看著杜鈺梅滾滾而下的熱淚,心生憐惜,「大嫂,讓她們去我車上歇著吧。」
杜鈺梅泣聲道:「那你呢?」
「我……」
靖寶指了指馬頭,一笑道:「我騎馬便成。來人,把她們幾個抬上馬車。」
阿蠻聽了,趕緊扯了扯靖寶的衣袖:可別亂逞能,爺長這麼大,還沒騎過幾次馬呢。
靖寶不是不會騎馬,而是不喜歡騎馬,磨得屁股疼!
但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還要弄得杜氏哭成個淚人,她不忍心看到。
阿蠻見她主意已定,忙朝兄長遞了個眼色,讓他護著些。
阿硯手臂稍一使勁,托著靖寶輕輕巧巧便上了馬。
靖寶心中熨貼。
阿蠻和阿硯這對兄妹,是父親有次去西北行商買回來的。
買回來後,阿硯就被扔進寒山寺里跟和尚習武,阿蠻則從小跟在她身邊,由劉媽媽親自調教。
靖寶常感嘆,這是她那個廢物點心的父親做得最正確的事情。雖然這兄妹倆,一個少言寡語,八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一個成天想幫人算卦,沒有一卦是準的!
一行人繼續下山,速度稍帶快起來,阿硯牽著馬頭,一路小跑。
就在這時,一聲悽厲的破空聲划過。
馬兒突然受驚,發出幾下嘶鳴,抬起前蹄飛也似的奔了出去。
靖寶嚇得臉色都變了,急喚了一聲「阿硯」。
阿硯一個飛身躍起,雙手死死勒緊韁繩,偏那馬像瘋了似的,咻咻往下沖,竟將阿硯都拖動起來。
阿硯急得大叫:「七爺,跳馬……快跳馬……我接著你!」
七爺我要敢呢!
靖寶顫著身子,眼睛都發直了。
阿硯知道自家爺的膽子只有綠豆那麼大,忙吼道:「爺,阿硯接得住,相信阿硯!來,一,二,三,跳!」
「跳」字吼出。
靖寶一咬牙,一抬屁股,阿硯雙手鬆開韁繩,正等著人落下來,卻發現他家爺只是抬了抬屁股,人還在馬上。
他腦子「嗡」的一下,急了,「爺,你他娘的……」
「我他娘的……腿腳不聽使喚啊!」
靖寶兩眼一閉,哽咽的喊了一嗓子,「阿硯……救我!」
話音剛落,一道影子飛身過來,一臂準確的抄起韁繩,用力一勒;另一臂伸到馬的腹下,用力擊出一拳。
馬腹吃痛,前蹄高高抬起。
馬背上的人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的弧度,急急墜了下去,落地的瞬間,靖寶憤憤的想:完蛋,爺的胸,要摔沒了。
意想中的痛意並沒有傳來,一隻大掌抓住了她後背的衣裳。
「嘶拉--」
上好的蘇綢吃不得勁,靖寶往地上一撲,摔了個狗吃屎,至此,懸在嗓子的心也跟著委屈的摔回原地。
一雙青緞小朝靴出現在眼底。
靖寶艱難抬頭,入眼的是一張年輕的面孔,臉略方,眼薄而細長,鼻樑高挺,劍眉濃密。
這人瞧著有點面熟。
「徐青山,那日翰林院考試我見過你,你叫靖寶!」
原來是他!
靖寶頓時想了起來。
那人與她一個考場,因身形高大所以坐最末尾,早交卷的那幾個考生中,就有他一個,聽說是定北侯徐勇的孫子。
「多謝青山兄救命,我……」
「起來說話!」
靖寶低頭一看,自己還是狗吃屎的姿勢,臊得臉一紅,正要爬起來時,徐青山一把握住她的手,稍一使勁。
靖寶一陣眩暈,等回神時,人已經站了起來,「多謝青山兄,你,你能先放手麼?」
徐青山忙鬆手。
這一松,感覺不對了,這靖七爺的手軟嫩不溜啾,滑不溜秋,怎麼軟成一團,還是不是男人?
這時,阿硯急匆匆走過來,攔在兩人中間,沖徐青山抱了抱拳:
「多謝徐公子出手,小的感激不盡。七爺,去夫人車上歇著吧,那畜生怕是騎不得了。」
恰好一陣山風吹來,靖寶打了個寒顫的同時,頓時清醒下來,好好的,馬如何會受驚?
心裡有事,她沖徐青山深深一揖,又道了幾句謝後,撅著屁股,手腳並用地爬上了馬車。
徐青山一看這爬的姿勢,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偏這時,往前行進的馬車車簾被風掀開一角,徐青山透過車簾往裡看,將將好看到陸氏將靖寶摟在胸前,「肉啊」,「寶啊」的亂叫。
轟!
徐青山從腳底心冒出一股惡寒,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耳根。
徐家以軍功起家,太祖起兵爭奪天下,徐家便是最親近的家將,為太祖衝鋒陷陣,立下無數汗馬功勞。
徐家的男子鮮少壽終正寢,大多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這天底下最熱血,最勇猛,最頂天立地的男兒郎。
徐青山長這麼大,從沒見過如此不像男人的男人,一時間說不清是氣,還是怒,反正是一肚子的妖火。
呸!
沒想到救了個娘娘腔!
真他娘的晦氣!
……
宏福樓,京城四大酒樓之一,與松鶴樓齊名。
顧長平下了轎子,並不急著進去,而是耐心的等了一會,等沈長庚下轎與他並肩,這才緩步進酒樓。
早有石尚書身邊的人迎出來,恭恭敬敬的將人迎進包間。
石尚書見顧、沈二人進來,起身寒暄一通,命人把熱騰騰的酒菜端上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石尚書揮揮手,命閒雜人等離開。
「顧大人,犬子的文章做得如何?」
顧長平一臉溫和,「虎父無犬子,令郎的文章做得極好,不日便能進國子監進學。」
石尚書長鬆口氣,以酒致謝。他就生怕因著侯府四小姐的事情,壞了小兒子的大好前程。
謝過,他又道:「聽說南邊臨安府有個學子叫靖寶的?」
顧長平神色微凝:「是有這麼一人,尚書大人有何吩咐?」
石尚書笑道:「吩咐不敢,就想打聽一下,這人文章做得如何?錄取了沒有?」
「這與尚書大人有何相干?」沈長庚實在沒忍住,「祭酒大人透露令郎的成績,已是違規。」
石尚書臉色驟變,聲音沉了下來:「沈監丞別誤會,我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
話落,有敲門聲,房中三人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