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豐饒是生命的饋贈
拉納基拉山，阿羅拉的最高峰。
山頂處，白雪皚皚，險峻而寒冷，渾然不像一座熱帶的島嶼，反而顯著北國的風光。
出乎菲利奧的預想，卡璞·哞哞的目的地並非是自己的神殿豐饒遺蹟，而是這處暫時還人跡罕至的孤峰。
站在山巔朝下方俯瞰過去，隱約之間，順著崎嶇的山道，可以在約莫山腰的位置看到零星幾個穿著厚厚外套四處尋覓的工人。
熟知阿羅拉聯盟建立始末的菲利奧很清楚，他們是在進行阿羅拉聯盟總部建造工程的前期勘探。
在不久的將來，這座冰冷到不像阿羅拉的高山，就將作為第八個寶可夢聯盟的中心，承擔起引領這個歷史悠久且極具獨特性的地區發展的重任。
但在此時，這裡還充滿著荒蕪與自然的嚴酷。
帶著從暴飛龍背上跳下，尚且不明所以的菲利奧，卡璞·哞哞慢條斯理地走在冰雪中，絲毫不受寒風的影響，反而顯得興致頗高。
七拐八拐中，撲面而來的冷風竟然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暖意。
與冰冷的土地咫尺之隔，卻還有一處隱藏在白雪之中的新天地。
那是一座因流淌的地下溫泉而四季如春的小小山谷，也是卡璞·哞哞的「秘密樂園」。
繁茂的花草樹木遍布在谷底的各處，初看頗有些凌亂，細細觀照一番，竟又有著不一樣的韻味，與山谷的走勢恰好相合，互為點綴，別有些獨特的美感。
從山頂消融的冰雪匯作潺潺的溪流，貫穿山谷兩端，滋潤著無處不在的植被，也讓水道兩岸的果樹生長得尤為茁壯，哪怕是以菲利奧這樣見慣了阿培專供的挑剔眼光來看，也要暗暗叫好。
在這片隱於世人之外的小小天地的最深處，卡璞·哞哞慵懶地斜靠在一塊大石頭上，笑容滿面地對菲利奧提出了「大考驗」的內容——為它做一頓好吃的晚餐。
不是作為群島巡禮的一部分，而是屬於守護神自己的，「任性的要求」。
事實證明，吃貨與廚子之間，總是存在著某種隱隱約約、微妙卻又無法斬斷的聯繫。
即便互不知曉，卻也總會有種冥冥之中的感知，百試百靈。
面對這樣的「考驗」，菲利奧先是小小地吃了一驚，接著啞然失笑，摸了摸確實已經稍稍有幾分飢餓感的肚子，欣然接受。
不過是多做一人份的小事，對他而言也算不得什麼，更不必說還有這樣優秀的「食材庫」供他隨意挑選，莫說是他，就算是志米這樣的老廚子過來，也會感到手癢難耐。
大步走進這片奇特且豐饒的果林，在一片眼花繚亂的珍奇樹果的環繞下，菲利奧只是稍稍思索，就有了這頓介乎於晚餐與夜宵之間的餐食的計劃。
含笑的雙眼透著自信的篤定，閒庭信步間，自覺充當起小助手的大嘴娃和風妖精已經抱起了兩座樹果的「小山」，空氣中也瀰漫著淡淡的混合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當他走回卡璞·哞哞身前，還沒有開始烹飪，只是樹果香氣的混合，就已經勾動起了大家因為戰鬥而甦醒的饞蟲，在清淺的夜色之下，食慾的火苗一發而不可收拾，為一場本不在計劃中的美餐做好了身心的準備。
熟練地系好圍裙，拿出五花八門的廚具，再小心翼翼地從背包里取出阿培前不久才空運過來的新品樹果，菲利奧揚起微笑，眼中閃過不容置疑的，屬於廚師的矜持。
他要給眼前這個貪吃又貪睡的傢伙好好露上一手，給它的味蕾好好上一課。
目光犀利，眼觀六路，雙手如舞蹈般靈動，一場既是烹飪也是藝術的「即興創作」，在無人知曉的群峰之巔拉開帷幕。
馥郁的甜香在林間瀰漫。
並非工業香精的甜膩，而是充滿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清爽。
藝高人膽大的菲利奧一反常態，並未採用自己最擅長的烹調技法，而是恰恰反其道而行之，將能量方塊的製作手法——汁液的混合反應——運用到了寶可夢餐點的製作之中。
以阿培特製·超大文柚果為主材，搭配由岳竹果和芒芒果混合調製而成的甜爽汁液，煮透切片，化作甜味由內而外的夜宵佳品，帕底亞與卡洛斯雙重特色的糖煮水果。
再加上早上出發前在麗姿家裡特地多做幾份留下來當做甜點的阿卡拉風味水果派，以及由四種不同口味的樹果汁液混合而成的奇異果茶。
既有讓人陶醉的極致甜味，又有口味迭加而成的豐富口感，再加上混合滋味匯作的清爽酸甜，恰好抵消了甜膩的負面效果，將一整天的疲憊和睏倦在恰到好處的酸爽中洗滌一空。
不僅如此，樹果汁液的混合，又在高溫的作用下再度升華，哪怕沒有刻意為之，卻也不遜色高級能量方塊幾分，將營養與口味達成了微妙的和諧。
面對在島上難得一見的珍饈佳肴，作為資深美食家——遠非卡璞·鳴鳴這種純粹的貪吃鬼可比的真正老饕，卡璞·哞哞不等菲利奧做完餐前的介紹，就如風捲殘雲一般，揮動著自己健壯的雙臂，大快朵頤，吃得眉開眼笑。
誘人的香氣和狼吞虎咽的吃相也勾起了另外幾隻寶可夢的饞蟲，一陣比起戰鬥也不弱多少的激烈震盪過後，餐桌几乎化作了戰場，歡笑聲不絕於耳。
見夥伴們吃得津津有味，菲利奧也微微自得，自矜地負手站在餐桌旁，等待卡璞·哞哞的答覆。
感受到菲利奧的目光，也察覺到自己的吃相似乎稍稍有點不夠矜持，卡璞·哞哞老臉一紅，故作平靜地放下餐盤，緩緩抬起頭，沉靜地看向菲利奧。
「布魯！」
簡明扼要的一聲輕呼，挑剔的守護神也無法說出否定的答案，乾脆利索地宣布，菲利奧的這一餐通過了考驗。
但緊接著，它的眼中掠過一絲促狹的笑意，將從最開始就刻意留下了一小塊水果沒吃的餐盤從角落中抽出，放在了菲利奧的眼前，輕輕一點，示意他自己也嘗嘗看。
「布魯！布魯！」
這還不是最好的狀態。
意味深長的目光向菲利奧傳遞了這樣的一個信息。
沉吟片刻，菲利奧拿出自己的餐叉，將大小恰好合適的一塊文柚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與預想中的情況相同，距離自己理想中那種大師級配方的極致體驗確實還有差距。
雖然已經比高級方塊要強出許多，但總是差了一層，這是他先前和卡璞·鳴鳴一同苦思冥想也沒找到結果的地方。
「吧嗒」
一顆果核從餐桌上滾落，落在了鬆軟肥沃的泥土中。
「布魯！」
懷著投桃報李的心情，卡璞·哞哞驅動起自己的神力，蒼翠的能量籠罩在果核上。
轉眼之間，小小的果核埋入地下，萌芽破土，迅速生長起來。
前後不過三兩分鐘的時間，從無到有，果核變成了一個雖不高大卻也挺拔的果樹。
茂密的樹枝散發著勃勃生機，但只結下了一顆果子，孤零零卻沉甸甸地掛在枝頭。
卡璞·哞哞走上前，抬手將其摘下，一口咬上去，汁水四溢，散發著誘人的果香。
「布魯！」
嘴角泛起平靜的微笑，卡璞·哞哞將這顆沒吃完的樹果遞給了菲利奧。
「這……？」
「艾露～！」
菲利奧還沒來得及吃，聞到香味的風妖精就搶先一步衝過來，抱著樹果啃上了大大的一口，滿心歡喜。
然而，俊俏的小臉卻沒有發出喜悅的歡呼，而是扭曲成一團，小嘴一咧，甚至發不出聲來。
菲利奧微微皺起眉頭，從差點就要哭出來的風妖精手裡接過樹果，咬下一口。
「喀嚓」
果不其然，在清香的氣味之下，果肉已經變得極為酸澀，且帶著揮之不去的苦味。
不論是口感還是味道，都與飄散的果香完全不同。
「布魯。」
卡璞·哞哞面色如常地將果肉咽下，注視著若有所思的菲利奧，認真點頭。
通過這顆小小的樹果，它在向菲利奧傳遞一個簡單而明確的信號。
世間萬物都不是越多越好，也不是極致才是完美。
萬事萬物，都不該落入功利的漩渦，食物尤其是如此。
看起來最懈怠、最與世無爭的它，反而說出了很有哲理的話。
這不是個複雜的事，也是菲利奧很早就懂得的道理，卻仿佛為他戳開了眼前的窗戶紙，將霧裡看花的迷霧稍稍驅散。
明亮的雙眼露出別樣的光彩，掌心的樹果三兩口間變得乾乾淨淨。
酸澀的果肉，此刻卻仿佛帶上了甘咧爽脆的口感，刺激著心底的靈感。
拍拍屁股站起身，見菲利奧已經有所領悟，卡璞·哞哞欣慰地點點頭，主動上前。
牛蹄狀的大手用力地拍打在他的肩頭，也拉起了還在裝模作樣博同情的小綿羊。
「布魯！」
回報恩情的一餐飯已然完畢，是時候去豐饒遺蹟準備吸收島嶼氣場了。
「艾露！」
一聽到可以去吸收島嶼氣場，剛剛還扁著嘴泫然欲泣的風妖精立馬變成了沒事人，笑嘻嘻地爬到卡璞·哞哞頭頂的蓋子上，毫不見外地輕輕敲打。
好脾氣的卡璞·哞哞也不在意，對風妖精身上熟悉的氣息感到親切，好感也隨之油然而生。
紅彤彤的頂蓋，就這樣變成了風妖精盡情嬉戲的遊樂場。
在這片因大自然的偏愛而得以存續的雪國樂土，歡快的笑聲久久不息。
——
溫柔的風吹過海岸，吹上山崗，也撥動了時鐘。
轉過天來，充滿生活氣息的豐饒遺蹟。
卡璞·哞哞帶著風妖精，一大一小，在神像的正前方席地而坐，無聲地汲取著島嶼上的氣場以及最純粹的自然之力。
沒有什麼特殊的光彩，只有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波動與起伏，恰似大地也在律動。
不遠處，菲利奧也同樣盤著腿，端坐在石板地上，卻並非看護遠處的卡璞·哞哞和風妖精。
他正和帝王拿波、太陽伊布坐成了一個小小的三角形，注視著擺放在面前的一小堆樹果。
先前與卡璞·鳴鳴一起構思大師級泛用型能量方塊的時候，用的就是眼前的配比。
不論從哪個角度講，這份配方都稱得上精巧至極，足足七種樹果以巧妙的比例相互混合，將不同樹果之間的相性充分激發。
可以說，每一分能量都被利用到了極致，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完全激發出了樹果蘊含著的全部生命力。
但還不夠，與品嘗大師級能量方塊時的驚艷完全不同。
毫釐之差，謬以千里。
卡璞·哞哞的啟發為他指出了一條路，卻並沒有讓他看到這條道路的終點。
霧裡看花的不真實感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捉摸的不確定性。
口中仿佛還殘留著昨夜那顆速成樹果的詭異滋味，菲利奧不停回味，順手拿起一顆能量方塊塞進口中。
先是挑不出毛病的美妙體驗，但很快，這份美妙就在某種特殊魔力的作用下就變得蒼白且單調。
這是以往的他沒有意識到的地方，也是每次只吃邊緣一點點察覺不出的漏洞。
秀氣的眉毛微微一挑，一道靈光從菲利奧的腦海中閃過，一閃即逝。
「唰」
就在這時，卡璞·哞哞仿佛背後長眼，頭也不回地一抬手，就飛過來個木頭罐子，看起來沉甸甸的。
「恩佩！」
帝王拿波迅速起身，忙不迭地將它接了下來，擺在菲利奧的眼前。
定睛一看，罐子裡面滿是新鮮的蜂蜜。
這是不久之前，外出遊玩的卡璞·哞哞在烏拉烏拉花園裡找三蜜蜂討要的甜品。
極品的三蜜蜂蜜。
指尖輕輕一挑，濃稠卻不顯渾濁的蜜糖被送入口中，只是小小的一點，卻讓菲利奧倍感親切。
清甜的口感和芬芳的氣味，與保護區裡的記憶一模一樣。
「蘭卡！」
正在打瞌睡的杖尾鱗甲龍聞到了這個讓它在嬰兒時期就感受到幸福的味道，瞬間清醒，咧著大嘴飛奔過來。
一口下肚，頓時兩眼放光，口水不自覺地開始飛速分泌。
菲利奧笑著抬起手，摸了摸自家小恐龍的腦袋，言語間滿是回憶：
「這可是你剛出生那會最喜歡的甜點。果然，小時候喜歡的東西就會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味道。」
「蘭卡！蘭卡！」
杖尾鱗甲龍用力點頭，充滿回味地舔舐著嘴角殘留的蜂蜜，眼神熱切。
「你這傢伙，都長成這麼大了還貪嘴！」笑罵一聲，菲利奧沒好氣地把罐子遞上去，看它吃得狼吞虎咽，調侃道，「小時候就是這麼胡吃海塞，和那兩隻小熊一起吃成了胖墩，差點連洞都出不來了。」
「蘭…蘭卡！」
一心與蜂蜜「搏鬥」的杖尾鱗甲龍大為尷尬，卻也不捨得近在嘴邊的蜂蜜，只能埋怨地看著菲利奧，在夥伴們調笑的目光中含糊地反駁，卻也沒什麼說服力。
菲利奧才不管它，自顧自地說著：
「像你們這麼狼吞虎咽，可是吃不出這種蜂蜜的美味之處的。」
「三蜜蜂的辛勤勞動落在你們身上真是有點可惜。」
「別看這只是最簡單的花蜜，它們實際是可是要費很大力氣才能調和起……」
話說一半，菲利奧突然愣在原地，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杖尾鱗甲龍，看得它都有點心裡發毛，戀戀不捨地把罐子遞了過來。
「我明白哪裡有問題了！」
隨手將木罐子重新塞給杖尾鱗甲龍，菲利奧一拍大腿，長身而起。
在夥伴們詫異的目光中，他徑直走到樹果堆旁邊，將一眾稀有樹果取出大半，反手從包里拿出了兩顆普通的文柚果。
甚至就是昨晚在卡璞·哞哞的果園裡隨手摘下來的，質量與阿培精心培育的珍品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還沾染了點塵土，簡直像是混在天鵝群里的醜小鴨。
但菲利奧對此毫不在意，麻利地取出案板和能量方塊製造機，三下五除二開始了組裝工作。
很快，超能力的光芒在遺蹟里閃動，與風妖精體表清澈的淺綠色光芒交相輝映。
卡璞·哞哞老神在在地坐在地上，上半身輕輕晃動，鈴鐺也隨之輕響起來。
沒有了以往已經幾乎融為本能的炫技手法，也並未使用超能力去嘗試極致的反應。
他的動作變得標準而流暢，一絲不苟，就像回到了初學者的階段，每一個步驟都充滿謹慎。
在以強大的超能力迎來了「機器人」這一稱號多年之後，他又一次選擇了最初學自米莉亞的技術。
能量方塊製造機的轟鳴聲響徹不休。
案板上殘留的樹果汁液自然而然地混合在一起，香氣清淡中透著些許酸澀。
就像是一塊潔白的畫布染上了星星點點的污漬。
不多時，機器的響動與震顫歸於平靜，菲利奧的胳膊和額頭上也冒出了點點汗珠。
「咔噠」
鎖扣打開，兀自冒著淡淡蒸汽的蓋子緩緩打開，露出了數十顆外表十分樸素的能量方塊。
單從賣相來看，完全沒有菲利奧以前那些賣相極佳的高級能量方塊那麼漂亮，甚至可以說有些灰撲撲的。
香氣引而不發，通體也並非圓潤無瑕，而是有著一個個小小的「斑塊」。
「恩佩？」
在旁邊打下手的帝王拿波湊上前細細打量，疑惑地望向菲利奧。
太陽伊布則是一躍而起，直接落在了它的肩上，抬起前爪，小肉墊輕輕一拍。
「布依！」
擁有超能力的它感受得最為清楚，這些斑塊並不是方塊里的雜質，而是恰恰相反。
它們才是這次製作真正的精華所在。
期待的目光匯聚到菲利奧身上，纖長的尾巴微微甩動，在半空蕩來盪去。
菲利奧微笑頷首，拿起毛巾，略顯疲憊地擦了擦汗，這才騰出手來，將一顆能量方塊舉到陽光下。
朦朧的陽光從天窗灑落，灑在斑駁質樸的方塊表面。
轉眼間，表層的「雜質」奇蹟般消散，灰撲撲的表層煥發出全新的光澤。
晶瑩剔透，宛如璀璨的綠寶石。
「布魯！」
正要親自嘗上一口，卡璞·哞哞突然笑盈盈地回過頭，張開了自己的大嘴。
心領神會的菲利奧直接把方塊拋過去，被它一口吞下。
霎時間，光禿禿的遺蹟里，青草破土而出，帶來一陣生機盎然。
豐饒之神心情大好。
「瑪奇～！」
見有此奇效，夢妖它們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期待和涌動的食慾，一擁而上。
剎那間，甚至還微微散發著熱氣的方塊就被分食乾淨。
露出幸福的表情，夥伴們輕輕拍打著身邊的一切，就像貪吃的稚子在討要新一輪的美餐一般。
就連向來矜持的太陽伊布也不例外。
「你們啊……」
寵溺地笑了笑，菲利奧捏起特意留下的最後小一塊，往自己嘴裡拋去，劃出一條美妙的弧度。
在繼續製作之前，他也要先嘗嘗看，分析一下是否還有改進的空間。
「艾露！」
就在這時，本應專注吸收島嶼氣場的風妖精猛然清醒，大叫一聲，飛撲過來。
菲利奧眼角的餘光正好看到了它眼中的絕望，還有星星點點的淚花。
雖然是裝的。
可惜，物理法則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旋轉的方塊穩穩落入他的口中。
「艾露！——」
惹人悲憫的哀鳴聲在遺蹟里迴蕩。
碧玉般迷人的生命之光躍動不息。
「艾露！艾露艾露！」
「啊嗚」
秀氣的小臉緊緊繃起，閒不住的嘴巴一邊大嚼特嚼，一邊喋喋不休地埋怨。
錯失了第一批能量方塊的風妖精氣鼓鼓地坐在牆邊，在它身旁，已經堆了大大小小好幾個空盒子。
碧綠的能量絲絲縷縷，從地底滲透，注入它嬌小的身軀，繼續著未完成的吸收
遠處的菲利奧還在機器前刻苦耕耘，渾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鮮花。
毫無疑問，這是小綿羊的打擊報復。
一半是賭氣，一半是真餓了。
沒有威力卻讓人渾身難受的自然之怒，就這樣在憤怒中水到渠成。
「瑪奇！瑪奇～！」
以小夢妖為首的夥伴們大快朵頤，臉上寫滿了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興奮。
只有太陽伊布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
還有笑呵呵的卡璞·哞哞。
心情舒暢的它正站在機器旁，比比劃劃地訴說著自己的改良建議。
雖然不是培育家，但資深的美食家往往也有著無師自通的專業素養，就像是個內行的甲方。
菲利奧聽得連連點頭，手上的動作也愈發熟稔，不斷精益求精。
閒暇的片刻，借著機器散熱的時間，他長出一口氣，拎起毛巾一陣擦拭，扭頭看向卡璞·哞哞。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咱們才是初次見面吧，你或許不知道，大師級的能量方塊可是真正的無價之寶，更不必說還是這種最珍貴的泛用型。」
生怕對方聽不懂，他還在無價之寶上刻意加重了語氣，眼神認真。
「布魯！布魯！」
卡璞·哞哞卻好像對此毫不在意，只是認真看著菲利奧，說得理所當然。
這是它的島，所以保護這座島也是它的責任。
菲利奧雙眼微微瞪大，接著露出恍然的笑容，笑得眉眼彎彎。
這樣的答案大大超乎了他的預料，也讓他第一次意識到「島嶼守護神」的真正含義。
卡璞·哞哞和它的三位同伴，雖然性格各異，卻是真正數百年如一日。
它們不僅是在履行與日月雙神的諾言，也是在身體力行，守護自己的島嶼，還有島上的生靈，就如其字面的意義。
但還不等他表達敬意，剛剛還一副淡然模樣的卡璞·哞哞就尷尬地摸摸肚皮。
「咕嚕……」
一聲堪比開飯鈴的輕響從它圓嘟嘟的小肚子裡傳出，訴說著腹內空空的現實。
「布魯！布魯！」
老臉一紅，卡璞·哞哞低下頭，問菲利奧能不能多做一些這種好吃的方塊留下來。
還有昨天吃到的那種樹果的改良版！
想到昨晚的夜宵，它特地補充了一聲。
事實證明，不僅有島嶼守護神的責任，嘴饞說不定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菲利奧莞爾一笑，大手一揮，摟住了卡璞·哞哞，爽快道：
「以後你只要想吃我做的能量方塊，隨時找默丹，讓他告訴我，我直接寄過來，不收你的錢，分量管夠！」
雖然還沒有將新配方變成人見人愛的聯盟幣，但他的底氣已經不是一般的充足，臉上難得露出了幾分豪邁的神情。
「布魯！！！」
卡璞·哞哞喜形於色，立刻反客為主，一把抱起菲利奧，舉的老高。
歡快的鈴鐺聲響個不停。
「艾露！艾露！——」
如此親熱的做派，讓還待在角落裡的風妖精既吃醋又多了點危機感。
大喝一聲，顧不上吃飯，占有欲拉滿的小綿羊再度飛身而起，落在卡璞·哞哞的身上，將它擠開，自己抱住了菲利奧。
不僅如此，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齜牙咧嘴的它還不忘衝著卡璞·哞哞大做鬼臉。
像極了護食的小孩，看得卡璞·哞哞都有些忍俊不禁，笑眯眯地變出一朵小花，點綴在風妖精的頭頂。
「艾……露？」
眨巴著金燦燦的小眼睛，整個身子都貼在菲利奧身上的風妖精意識到了什麼。
小臉頓時通紅，幾乎要冒出蒸汽。
「艾露！——」
今天，又是小綿羊的敗北。
但是，為什麼要說是「又」呢？
這或許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
合眾，某不知名山峰，一群永夜組織的成員正在奮力開掘山洞。
黑衣人站在離他們不遠的空地，依然戴著面具，渾身瀰漫著低氣壓，比平時更讓人感到壓抑。
就像是暴風雨降臨之前的短暫平靜。
他正在接受薩奇的匯報。
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工作現場，聽著薩奇隱藏在平靜話語之下的震撼，他的心緒也有些不平靜。
雖然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策，但事實證明，一個心腹大患已經在他的眼皮下，在無數大大小小的威脅和博弈中成長起來。
思忖片刻，他轉過身，在幾個緊跟在側的部下的陪同下走到遠處，低聲道：
「你做的很好，我會儘快趕過去。你們依然按照原定的計劃行事，讓歲星和伙星做好準備，不要吝惜資源，但務必低調行事，不要打草驚蛇。」
說著，冰冷的目光向下方低垂，帶著難以捉摸的深沉和幽邃。
人性的微光已經難以尋覓，卻也不似神明和野獸，而是充斥夾雜著扭曲的黑暗。
掛斷電話，他招招手，一個大熱天也身披斗笠的青年人快步靠近，湊到他身旁，側耳傾聽。
黑衣人輕聲叮囑幾句，轉身走向停靠在山間的空天巨艦，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片刻之後，輕微的鳴響從艦船內部隱隱傳出，又隨風飄散。
熱火朝天的挖掘工地上，空氣的流動在短暫「停滯」之後，隨著黑衣人的離開，終於重新恢復了正常。
就連動作都快了幾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