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並沒有開口回答門外的聲音，坐在原地等著。
反正回不回答，開不開門，他都會進來。
果然九師弟敲了幾次門，見門內沒有回應，他直接開了門走了進來。
「怎麼樣三師兄，這幾日看管這飼養房，可還習慣？有空得出去走走啊，不然其它師兄弟會懷疑的。」
洛北沒好氣地說。
「別囉嗦了，趕緊拿個人田就走吧，看到你就煩。」
「怎麼這麼不待見我啊，我可是做了不少小動作，才沒讓其他人進這間飼養房巡查的，這功勞不給我算上？」
「那我真是謝謝你，那邊那個靠門的人田不錯，你拿走吧。」
洛北指了指門邊的一個身體發黑已經蔓延到全身的人，想要趕緊送走九師弟這個瘟神。
但九師弟走到了岑無月的旁邊，洛北有種不好的預感。
「三師兄，我帶走這隻人田吧，短短几天就能黑化的這種程度，看來師兄下了不少功夫啊。」
就當九師弟要伸手去抬岑無月的時候，洛北迅速沖了過來，把九師弟的手打到一邊。
「九師弟，我說了，你抬走那一具，這個是我的，別打主意。」
九師弟靠近了洛北，整個人湊得非常近，惡狠狠得盯著洛北的眼睛。
「你以為你的那些小動作我會看不出來？」
洛北感覺到不妙，恐怕一場惡戰在所難逃，他迅速鬼化往後一跳，想要拉開距離。
但這和尚的動作比他更迅速，快速貼了上來，洛北注意到他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纏了兩圈的慈悲的。
糟了！
和尚一個重拳打在洛北的臉上。
洛北明白打是恐怕打不過了只有最後的辦法了。
獻祭！
「丹朱……」
洛北正要吟唱的時候，下巴被九師弟一把抓住了下頜。
糟了，沒法吟唱，被打斷施法了
「急了，急了，別急著召喚牛蜚呀師兄。」
九師弟抓著洛北的下頜一把過肩，把他摔到了地上。
「師兄別急，我可不是來殺你的，我們來做個交易。」
然後和尚把手從洛北的嘴裡伸了出來，伸出來前還很用力地壓了一下洛北的舌根。
洛北被這壓的一下，搞得直接把胃裡的東西全嘔了出來。
先是嘔水，然後是感覺一團巨大的肉塊一樣的東西，食道每把它往上擠一下都吃力萬分，在嘔了好幾輪之後，一團黑色的還在蠕動的東西和胃水一起被洛北吐了出來。
這是血靈芝。
這個和尚似乎有點古怪，這寺里的老道要給自己種這東西，他卻要自己吐出來。
等一下，給我種這血靈芝的人是個道士，寺廟裡怎麼會有道士，之前居然一直漏了一個這麼重要的事情，這裡頭必然有什麼問題。
「怎麼樣？跟我談一筆交易。你的那個時代不是有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洛北被這一句話嚇住了，有一種被對手摸透了底牌之感。
這和尚怎麼會知道我是另一個時代來的，不過我也並不打算把這個當成秘密就是了。
但這交易倒是有點意思，也許能問出點有用的信息，然後再討點好處，反正打也打不過。
洛北解除了鬼化，擦了擦嘴角出的血。
「什麼交易？還有牛蜚是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是哪裡來的，你這寺里怎麼會有道士。」
此時洛北腦海中的疑問還真有不少。
「別急啊師兄，只要你答應了跟我交易，我全都告訴你。」
「你先說交易什麼？你這上來就往我臉上招呼了一拳，可不像是來跟我談生意的樣子。」洛北剛剛被揍的臉上生疼還沒消退，有些怨言也是自然。
「哈哈哈，揍你那一拳確實不妥，是我的私怨，誰讓你長了一副讓人看了就火大的模樣。」
「不過，交易內容暫時先不說。這樣吧，為表誠意，你可以跟我提一個要求，只要我能辦到，盡力而為。」
「真的？」洛北有些懷疑，但懷疑中還有些期待。
「真的，出家人不打誑語，阿彌陀佛。」和尚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普通和尚會做的動作。
但在洛北眼裡，這間寺里的和尚會做這種普通和尚的動作倒是十分詭異。
「那你把我們帶出這個寺，我和這間飼養房裡的其它人田都要完好無損地出去！」
「行，就這點要求，好說。」
九師弟答應得倒是相當爽快。
「三師兄，你跟師弟我來一趟。」
然後九師弟朝門口走了出去，洛北也跟了過去，他要看看這和尚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岑無月見洛北要被突然帶走了，有些擔心，她都沒注意到自己皺起了眉頭。
九師弟好像注意到了，停下了腳步。
「姑娘放心，出不了事的。」
然後九師弟扛起了靠近大門的一個四肢發黑的人田。
「嘖，葷腥和尚。」洛北罵了一句，但九師弟並沒有理睬他。
兩人遂離開了飼養房，這也是洛北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離開這間房間。
「真是諷刺啊。」和尚邊走邊說。
「諷刺什麼？」
「有很多道士用了一輩子去修腐爛死亡之道，就為了得到牛蜚的一次注視，但大都無果而終，而你這個連牛蜚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饕餮信徒，居然得到了牛蜚的注視。」
「我不是什麼饕餮信徒，還有牛蜚到底是什麼？」
「哦，你居然也不是饕餮信徒，一個不是饕餮信徒的食屍鬼，甚是新鮮。」
「別打謎語了，我才來到這個時代，你說的什麼饕餮，什麼牛蜚，我完全聽不懂。」洛北總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哈哈哈，你說的也是，不過要問這些神祇到底是什麼，各個教派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不過找一個折中的說法，那就是宇宙間規則的意志，他們就是規則本身。」
「規則怎麼會有意志？」洛北有些疑惑。
但九師弟顯得更疑惑「為什麼規則不能有意志？」
洛北其實並不了解這些神祇，但他直覺上就是不認為規則會有自我意志。
要很久以後洛北才會知道，這種並不認為規則存在意志的想法就是他存在的理由。
兩人走出飼養房之後，走過了一條長長的昏暗石壁走廊，這石廊起碼有上百米，走廊兩邊是數十間都一模一樣的門，之前的飼養房就是其中的一扇門。
恐怕這些房間都是所謂的飼養房，如果每間房都是滿的，那這裡估計有上百個人田。
離開石廊的那一刻，豁然開朗，石廊應該在寺廟的一處側殿裡。
路上兩人還遇到了幾個沒有纏慈悲帶的和尚，這些和尚一見到兩人就會行拱手禮，而洛北只是學著九師弟微微點頭示意。
看來纏著慈悲帶的應該是內門弟子，其他的和尚是外門弟子，所以見到了要行禮。
但奇怪的是這些禿瓢和尚行的禮並不是雙手合十，而是正對對方，左手抱住右手，舉到與眉眼平齊處，再躬腰行禮。
這分明是道家的抱拳禮。
走過一處大殿時，九師弟本想繞道而行，但奈何人潮湧動堵住了去路，只能背著個人田從大殿中穿行而過。
大殿挑高數十米，每一根殿柱都有約摸兩米的直徑，恢宏異常，殿頂的橫樑更是一層疊著一層，足足有四十九層，每一層的木樑上更是雕刻得滿滿當當。
洛北看到了大殿中供奉的幾尊菩薩像，這幾尊菩薩都分外奇怪，左右的護法菩薩有四隻手臂，聽下面拜的人說，這叫「四臂神君」，且不說四臂很奇怪，在佛寺里拜道家才有的神君本身已經很奇怪了。
不過這四臂菩薩倒是這裡最正常的神仙。
最詭異的還數坐鎮中央的大菩薩，與其說是菩薩，倒不如說是一堆長著膿瘡的爛肉塊，一層又一層的疊了上去，足有十餘米高。
但這肉山的參拜者眾多，既有廟裡的和尚，也有村民模樣的普通人，還有一些穿綾羅綢緞的富貴人家風塵僕僕跋涉了上千里的路程，就為了來拜一拜這肉菩薩。
每個路過此處的人都要鞠躬行禮，再參一聲「牛蜚仙君，福生無量天尊」。
就連九師弟和洛北這種綁著慈悲帶的內門弟子也一樣行了這個禮。
洛北只得學著旁邊的人也拜了一拜。
行完禮，又走了一段路後，離開了大殿的人群，九師弟轉頭朝剛剛大殿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呸，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