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上好的硯台和墨錠,劉大人直接讓人在硯台裡面加了水,隨後輕輕的研磨起來。
大家都不知道劉大人此舉是為了什麼,只有堂下的汪風雲微微勾了勾唇角,而汪家主是滿臉慘白,搖搖欲墜。
別人不知道劉大人此舉何意,可是汪家主卻是明白的,這方硯台和墨錠是他最喜歡的,只不過在五年前失竊了,那時候他還跑來京兆府尹報案,說是有人偷竊了他的硯台和墨錠。
此時那在已經失蹤的硯台和墨錠出現在公堂之上,汪家主怎麼能不驚慌失措。
「汪家主,接下來的事情是本官說,還是你自己說?這硯台和墨錠可不是俗物,天地間也只此一塊,你若是從實招來,還能夠免受些苦痛,若是再不說,就休怪本官不給你留情面了。」劉大人瞪著眼,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汪家主有苦難言,他不知道汪風雲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但是就眼前的這硯台和墨錠的出現就已經把他給自己打好的堡壘給擊破了,他知道這兩樣東西會出現在這裡代表著什麼。
隨著研磨人的動作,衙門裡面都飄起了淡淡的梅花香,聞著那香味,汪家主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全都完了!
他的所有秘密之事,已經被人知曉了!
「汪家主,你不說也沒有關係,本官替你說,這梅花香確實是好聞,也難怪這硯台和墨錠能夠稱之為大秦一絕。」劉大人道:「據本官所知,這硯台和墨錠世間只有此一塊,名為墨留香,這墨香不僅僅是研磨的時候能夠讓人聞著心曠神怡,最絕的還是這墨寫在紙上,千年不變色,千年留香。」
而汪風雲提供的眾多書信中,就有一封非常重要的書信是用這種墨書寫出來的,原本事情了結之後,汪家主就急匆匆的派人去褐月拿回了書信,誰知道那去的人在半道上出現了意外,至此書信不知所蹤,汪家主提心弔膽了好幾年,害怕汪風雲拿著信來找他。
好在多年過去之後,汪風雲並沒有來,汪家主那懸著的心才漸漸放鬆了下來。
可他沒有想到,他那懸著的心不過鬆懈下來不過半年,他珍藏在密室裡面的墨留香就被人給偷竊了,他心慌意亂的把那些知道他秘密的管事都抓起來一一審問,可惜卻不無所獲,卻沒有想到今日居然在這裡見到了。
墨留香以前是他最喜歡的硯台和墨錠,可到了如今,那就是他心頭上的一根刺。
可即便到了這關鍵之時,汪家主的心早已經亂了,但是他的腦子還算是好使,很快就想到了藉口:「大人明鑑,這墨留香五年前便已經失竊了,當年草民還來這裡報案過了,大人您忘了麼?」
不能認,哪怕那字跡是他的,哪怕還有墨留香作證,可是他不認汪風雲又能如何?
他現在要是把這件事認了下來,滿門抄斬也不為過,他還沒有活夠,還沒有攀爬到與他大哥齊肩的地步,他捨不得死,所以思慮周全之後,汪家主惶恐的道:「大人,這墨留香確實是草民的珍藏之物,不過五年前已經失竊了,這信上所言定是那奸賊所陷害,草民這些年來,日日不忘汪家祖訓,每年撥出大筆的銀兩做善事,大人,您覺得草民若是有這番的歹毒心腸,又如何願意做善事?」
「汪家主所言實在是奇怪。」不等劉大人說什麼,汪風雲就已經開始嘲諷了:「這紙上的字跡還有年份都可以找人鑑別,若是汪家主不相信,心存疑慮,那煩勞大人費些心思找能人異士來看看這紙張和字跡是何年所做。」
聞言,劉大人也暫時沒有更好的法子,而且汪風雲提出的這個方法也是最便捷的,立刻就答應了下來,直接請了京城有名望的大士鑑別了一番,很快鑑別的結果也出來了,這紙張是十幾年前流行的流雲紙,上面的字跡雖然沒有變色,但是看那乾枯的墨汁也能夠看出年歲已久。
得到了這個消息,劉大人也不客氣了,直接讓人把汪家眾人全都拘了起來,只是沒有人證,汪家主又死都不改口,堅決說自己沒寫這封信,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找到褐月的首領周嘯天就迫在眉睫了。
只是江湖中人並沒有這麼容易找到,所以劉大人也只是把汪家眾人都拘在了大牢裡面,除此之外不敢多做什麼。
嫌疑犯被官府盯著那情有可原,可是劉大人這麼莽撞的把他們一家子投入大獄,就不怕將來他全身而退的時候找他麻煩?
只要周嘯天不會被人找出來,那他就還有辯解的餘地,想到這段時間躲在京城中的周嘯天,汪家主也微微嘆了口氣,只能期望他運氣好些了,否則的話,周嘯天被抓住了,不僅僅是汪家一大家子人丟了性命,連褐月也要從江湖上消失了。
想要周嘯天難免就會想起今日在公堂之上的那封信,汪家主的眼裡閃過一抹懊悔,當年周嘯天並不信任他,害怕他中途反水,所以才執意要他寫下了那封信,而且還特別申明了,一定要用墨留香來書寫,早知道這封信會造成今日最確切的證據,汪家主就恨不得時光倒流。
墨留香的威力確實不容小覷,否則當年他又怎麼會把它當成了自己的心尖寶,任何人都不能觸碰一下,也就是因為他年少時,喜愛張揚,這不,連周嘯天都知道他手裡有墨留香,所以才讓他以此為信物,哎,早知道會演變成今日的一切,他就應該早早的就把那些人都給處理了。
都怪他一時之間的心慈手軟,為自己的將來鋪下了禍根。
汪家主又怒又怨,整個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著一般,很是不好受。
汪夫人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在一旁著急的問道:「老爺,怎麼好端端的,劉大人就把咱們一家人給抓來了大牢里?你是不是沒有去走關係?老爺,妾可跟你說了,若是我們的孫兒有個三長兩短,那妾也不活了。」
「你亂說什麼?我心裡已經夠煩的了,你最好給我老實一些,否則的話,我現在就先暴打你一頓。」汪家主心煩氣躁的表示,他心意早已經慌亂如麻,偏偏這個女人還在他耳邊嘮嘮叨叨個沒完。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汪夫人沒有想到與自己相溶以沫了幾十年的丈夫,突然之間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裡是又委屈又憤怒,可是對上汪家主那雙好無情感的眼眸,汪夫人渾身一顫,說不出話來。
汪家的少爺小姐,哪裡遭受過這樣的待遇?更不要說來到這個地方了,看著骯髒的稻草還有那角落裡的排泄物,大家都沒有心思說話,心底隱隱都不安了起來。
特別是汪家主和汪夫人最嬌寵的孫兒汪興涵,更是從進了牢房開始就大哭大鬧起來,等到牢役送來了晚飯之後,那些養尊處優的少爺小姐,全都鬧騰了起來。
汪家家底極好,每日裡葷菜不斷,而且還都是大魚大肉,看著放在眼前的飯菜,汪興涵更是大手一揮,把所有的飯菜都倒在了地上,他臉上掛著淚痕,很是委屈的看著汪家主道:「爺爺,我不要吃這樣的豬食,我想吃大蝦。」
汪家主的臉色也很不好,牢里的飯菜不好那是眾所皆知的事情,但是卻沒有想到會不好到這個程度,散發著餿臭味的大米飯,還有黃橙橙的青菜,至於肉?那是沒有的,別說肉了,這飯菜里連點油渣都沒有,那青菜看著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沒食慾不說,還令人反胃。
只是他的安撫並沒有得到想像中的結果,汪興涵哭的更大聲了,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的往下落,看的汪家主是心疼不已,這可是他最疼愛的孫子啊!
現在卻因為家裡的陳年舊事,把他給牽扯了進來,好好的孩子,現在本應該享受著家裡人的寵愛,可偏偏進來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見自己最喜愛的孫兒哭成了淚人,汪家主的心裡也很是不好受,可是當年的錯已經鑄下了,現在劉大人雖然沒有明確的給予表示,但是汪家主心裡也很清楚,除非周嘯天出了意外死亡,那他可能還有一線離開這個牢籠的機會,否則的話,只要周嘯天到案了,那就是他的死期。
周嘯天可不是講信用之人,他一個被投入大獄的家主,就等於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周嘯天若是被抓住了,肯定會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他身上,想到此,汪家主心裡就發寒。
他已經想不起當年為何要致自己的大哥一家四口於死地了,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他隱約也只記得,只要他大哥在一日,他就沒有出頭之日,他不像三弟,有經商的天賦,哪怕不靠汪家的扶持,也能夠把日子過好,所以在他大哥出了事情以後,他急急忙忙的跑來繼承了家主的位子。
而那唯一的親弟弟,卻十幾年都沒有歸家,對於他的示好也都是保持著距離。
汪家主現在不得不懷疑,他的三弟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涵兒,爺爺答應你,只要你乖乖聽話,等出去以後,你要什麼爺爺都給你買。」汪家主壓下了心裡的不安,強顏歡笑。
汪興涵雖然聰明,但也還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兒,玩心比較重,他一聽自己的爺爺這麼保證了,連忙追加了一條:「等我們出去了以後,爺爺您能不能不要拼命的壓著涵兒學習了?學習很辛苦,涵兒想要跟妹妹們一起去玩兒。」
「好好好,你說什麼爺爺都答應你。」
「那爺爺,咱們什麼時候能夠出去?我的小紅還等著我給它餵食呢!」
聽到這話,汪家主倒是沒有說話了,什麼時候能夠離開這裡?他不知道。
就在汪家二房人都心慌慌的時候,汪風雲帶著李挽君回了汪家。
守門的小廝見到他的到來,也不敢阻攔,誰不知道家主給投入大獄可是因為汪風雲的緣故,而汪風雲身後還有玉相撐腰,否則的話,那狡猾的劉大人哪裡會這麼幹脆就把人投入了大獄?
汪風雲自然也明白這件事能夠這麼順利的進行,離不開玉辰生那日帶著染染去京兆府尹走一遭的緣故,哪怕玉辰生什麼話都沒有交代,但是他的出現也擺明了就是站在他這一邊。
跟著汪風雲一同來的,除了李挽君之外,就是白雲銘和染染了,汪風雲是他們的義兄,染染覺得他們也應該來給汪風雲的父母上一柱香,聊表心意。
這一路走來,染染看著和前幾日一樣的風景,只是物是人非了,府里的一切都依舊井井有條的進行著,除去了那湖泊里的荷葉已經全都敗落了之外,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
染染看著那有些渾濁的湖水,心裡微微嘆了口氣,並不是她那日有意要這麼做,實在是想要替汪風雲出口惡氣,所以這才出了手,看著滿湖泊的荷葉因為被她異能操控,導致了全部都被汪家主給處理了之後,染染心裡也很是內疚。
汪風雲來這裡的目的很是明確,他沒有像染染和白雲銘一樣,一邊走一邊看周圍的風景,而是直接去了汪家的宗祠,這裡位置偏僻,守在宗祠門口的是啞婆,她看到汪風雲來了之後,很是激動,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是從她紅著的眼眶裡面也能夠知道她的歡愉。
推開了沉重的大門,入目眼帘就是跳躍的燭火和牌位,汪風雲看到最下面的排位,眼眶泛紅,淚水無聲的落下,他哽咽的道:「爹娘,不孝子回來看您們了。」
語氣中是濃濃的哀傷,讓他身後的幾個人都能夠感受到汪風雲那錐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