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墨記憶里,小時候,吃過晚飯,他會依偎在母親懷裡,好奇地詢問著天上群星組成的星座的名字,母親也會耐心解答。遇到不認識的,就用周圍的事物來命名。
不論母親說出什麼名字,陳墨都無理由相信,因為母親是最關心陳墨的人,陳墨不認為母親會欺騙他。是啊,在承受著母愛的,天真的孩子的心目中,自己那慈愛的母親怎麼會說謊呢。
那時候還沒有妹妹,陳墨是家裡唯一的孩子,也就理所應當地收到了家人所有的關愛。那時候,別人都說,陳墨胖是因為有福氣,說母親生了一個可愛的福星。
陳墨默默看著這一整片燦爛的星空,從前說不出名字的,現在都能認出來了。可那又怎麼樣呢?他似乎擁有整片星海,可沒有一顆星真的屬於他。
有了妹妹後,陳墨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他當哥哥了,即便他感受到那本全傾注在他身上的濃濃的愛意似乎被稀釋了。
妹妹受了委屈後,陳墨就把自己的零花錢分出一半給她,逗她開心。看著妹妹高興,他也高興。
直到妹妹上小學後,一切都變了。
那一天,母親忙於工作,抽不出時間去接妹妹放學。恰好當時陳墨的學校舉辦校園活動,提前放了學,所以,這份重任也就理所應當地擔在了陳墨的肩上。
來到校門口,陳墨仔細尋找著妹妹的身影,可是直到其他學生都走的差不多了,也還是沒見到妹妹。
來之前,陳墨還特意買了一個妹妹最喜歡吃的冰淇淋,不過因為這當頭的烈日, 也已經開始融化。
許久未見到妹妹的身影,陳墨也不由得心急。好在,正在這時,妹妹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見此,陳墨才放下心來,微笑著向妹妹招手。但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妹妹甚至沒抬頭看陳墨一眼,只是走著。
直到妹妹走到身前,陳墨隱隱約約聽到了妹妹小聲的抽泣,這才注意到妹妹的眼眶紅了,眼中泛出淚花。
陳墨頓時開始著急,剛放鬆的心弦又繃緊起來,他關切地詢問妹妹發生了什麼,還遞上了冰淇淋,不斷安慰著。
可妹妹似乎十分牴觸他,對他的任何話都不予理會,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陳墨心裡更為著急,趕忙跟了上去,語氣更溫和地詢問著。可沒想到,妹妹忽然用力揮手將陳墨遞過去的冰淇淋打掉在了地上,帶著哭腔喊道:「我不要哥哥來接我!」隨後便哭著跑開了。
陳墨沒時間弄清楚這是為什麼,趕忙追了上去,他擔心這一路妹妹會受傷。
可這一路上,妹妹完全沒有聽進陳墨的話,無論陳墨怎麼詢問,妹妹都不顧一切向前跑著,始終不語。
陳墨一頭霧水,可又不敢強行拉住妹妹。直到一路跑到了家門口,妹妹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而陳墨也並不輕鬆,他已經累的滿頭大汗,汗水早已打濕了他的後背。
妹妹剛打開房門,就向自己房間跑去,重重關上了房間門,只留下在門外心急如焚的陳墨。
良久,房間裡的哭泣聲漸漸止住了,陳墨精心準備好了一個裝著陳墨零花錢的小紅包,他還特意將他摺疊成妹妹最喜歡的小兔子的形狀,想用這個百試百靈的方法,讓妹妹開心起來。
「哥進來了。」陳墨輕輕敲了敲門,說道。
陳墨放輕了腳步,打開門,走了進去。妹妹正背對著陳墨,在床上抱著雙腿,把頭深埋進去,抽咽著。
「雪兒,你看!」
陳墨故作驚喜地指著手中的紅包說道。可陳雪反而將身子扭到一邊,把頭埋得更深了。
見妹妹心情仍未好轉,陳墨便想用唱歌的方式逗妹妹開心。以前,心情再怎樣不好,陳墨唱出他自己編出的那首歌來,妹妹便會被他那五音不全的嗓音逗得哈哈大笑。
接著,陳墨便帶著那滑稽的表情以及那奇葩的歌腔唱道:「小雪小雪不要哭,在哭......」
「我討厭哥哥!為什麼哥哥又胖又丑!為什麼別人的哥哥又高又帥!」妹妹的情緒忽然爆發,用力把那兔子形狀的紅包朝窗外扔去,大哭著將陳墨推出了房間,鎖上房門。
直到被推出房門,陳墨仍未反應過來,呆滯地望向前方,兩句傷人的話語如尖刀利刃一般,狠狠刺在了陳墨的心頭上。
陳墨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幹什麼,腦中一遍遍迴蕩著妹妹的話,回想著妹妹看向他的眼神,心裡頓時泛起一陣酸楚。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安靜下來,安靜的異常,唯有那一聲聲哭泣,在陳墨耳邊迴蕩。
陳墨就這樣,愣神站了好久。
後來才知道,班上的人都說,陳墨就是個醜八怪,而陳雪是醜八怪的妹妹。
從那以後,那個每天向著陳墨叫哥哥的那個妹妹不見了,陳雪越來越牴觸那個被叫做「醜八怪」的哥哥,他們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
陳墨就像那他為妹妹精心準備的紅包那樣,被用力扔出了她的世界,無比廉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