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突然多了個道侶
葉霽雨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中她有一個道侶,臉卻始終朦朧。
她想看清道侶的臉,卻只看到一雙灰色的眼眸。
葉霽雨不明白,明明是道侶,可為何被那雙眼睛盯著時,她卻從心底感到冷意,如千年不化的玄冰捅進了她的胸膛。
她垂下眼,看著胸前刺穿的劍尖,漆黑的劍身帶出溫熱的血液。
倒下之前,葉霽雨努力想再看那雙眸子一眼。
可惜,那雙眸子的主人早就轉過了身去,仿佛將道侶斬於劍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葉霽雨沒有憤怒,沒有傷心,只有不解。
她為何會如此輕易地被道侶一劍穿心?
不,不對……她哪兒來的道侶?她明明還在渡雷劫!
葉霽雨猛地睜開雙眼,眼中陰翳被一掃而空。她抬起頭,墨色的劫雲中,最後一道天雷已凝結完畢,只等著給這個妄圖逆天而行的修者最致命的一擊。
葉霽雨眯了眯眼,沒想到渡雷劫時還會有這般近乎無賴的攻心術。雖不知為何天道會認為這種所謂的「被道侶背叛」會影響她的心神,但是無所謂,只要再扛過這最後一道雷劫,她便能突破化神,直達煉虛境!
她一向是個迎難而上的性子,雖然這三九天雷的最後一道威壓幾乎是前面所有天雷的總和,但她眼神清明,絲毫不見懼色。
修道者,逆天而行,爭的便是這大道中的一線生機!她握緊了手中的長鞭,只等著全力迎擊這道最後的天雷。
然而,天雷卻遲遲不曾落下。
葉霽雨皺了皺眉,盯著那道仿佛凝滯了的天雷,一時有些莫名。但很快,她所處山峰竟開始莫名顫動起來,天邊甚至出現了祥雲,仿佛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即將問世!
葉霽雨感受著這異動,分明是神器問世的動靜。若在平日,動靜越大隻說明問世的神器品質越是驚人,尤其是攜帶天雷的神器,只會叫人欣喜若狂。
可是為何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何偏偏就在她腳下?!
葉霽雨咬著牙看著原本已經十分恐怖的雷霆周圍再次聚集了劫雲,最後兩重雷劫直接合而為一!遮天蔽日的劫雲沉沉地壓在她的頭頂,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渡劫所在之處一旦確定便無法更改,周圍更是有天道結界防止修士逃跑,即使葉霽雨想換個地方都做不到,她只能選擇硬抗這兩重迭加的天雷。
大危機同樣是大機遇,葉霽雨只能這樣寬慰自己。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層迭的山巒中,突然出現一聲清越的啼鳴,接著,一隻異獸沖天而起,灼灼如日,竟是一隻三足金烏!只見金烏徑直飛至葉霽雨上方,又是一聲清啼,它的頭頂便也開始出現熟悉的劫雲。
此處到底是什麼風水寶地?葉霽雨簡直眼前一黑,懷疑天道在玩她。
滄瀾大陸從未聽聞有修士渡劫時能同時遇到神獸渡劫和神器出世,這萬萬年難遇的倒霉事,一朝被葉霽雨撞上,除了嘆一聲著實點背,也無計可施。
事已至此,葉霽雨反倒多出了些坦然來。準備渡劫的丹藥早已耗光,法器也僅剩她的本命長鞭,她孑然一身,本就沒什麼好畏懼的。
抬起頭,葉霽雨眼中倒映著聲勢浩大幾欲撕天的劫雷,縱聲狂笑:「來吧!欲登天者,死生何懼?能親歷此等場面,就算今日身死道消,我亦無憾!」
「轟——」
天雷無情砸下,整片山巒都在瞬間化為齏粉。
三重頂格天雷迭加,神仙路過恐怕也得被劈個外焦里嫩。因此毫不意外地,葉霽雨連元神都被電酥了,一碰就碎。
在葉霽雨只憑著心中那股不屈之意苦苦守著元神掙扎之時,滾滾紫雷中,一條極細的,冒著淡淡金光的東西悄悄混進了她的元神中。
她原本已經接近崩潰的元神又逐漸變得凝實起來,只是如同縮水一般,越變越小,最後在天雷劈開的縫隙中一路下落,直至不見蹤影。
——
這般死局之下,葉霽雨從未想過她還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她是怎麼活下來的?葉霽雨猛地坐了起來,下意識地看了看雙手,卻發現,這似乎並不是她的身體。秀氣的手指看著有些稚嫩,甚至指甲上還染了顏色。再看衣著打扮也不是她慣常穿的款式——這明顯是一個小姑娘的身體。
她難道是無意中奪舍了?
葉霽雨不信邪,調出水鏡。奇怪的是,除了眼神之外,臉上那圓潤而流暢的線條,還帶著點嬰兒肥的餘韻,怎麼看都像是她年幼時的模樣。
誰家天雷還帶返老還童的效果?可若不是返老還童,她之前光是為了守住元神不碎裂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哪來的餘力奪舍,不被人反吞噬就已經是走大運了。而現在,她的元神凝實,竟似毫髮無損般。
到底發生了些什麼?盯著自己丹田裡那顆圓滾滾的金丹,葉霽雨陷入沉思。
「你醒了?感覺如何?」
就在她思緒混亂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十分乾淨的聲音。
葉霽雨猛地抬頭,卻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年輕男人正端著碗走近。她表情微變,此人都如此近身她才發現,她的警惕心去哪兒了?
可是不得不說,即使葉霽雨如此不看重容貌的人,看到男人的第一眼也有著驚艷之感。
身形還帶著少年向青年轉變途中特有的瘦削,肩膀的寬闊已初見雛形。眉峰銳利直插鬢角,雙眼狹長,左眼下有顆極小的痣。鼻樑挺拔如同懸刃,嘴唇稍薄,唇色也有些淡。這般的長相配著無機質般的灰色瞳孔,本該看著十分冷漠,看著葉霽雨的時候卻意外地有些溫度。
等等……灰色瞳孔?
葉霽雨皺了皺眉,她盯著那雙眸子,除了並不冷漠外,竟似與自己在雷劫中看到的一模一樣!只是即使如此,她依舊對此人升不起半點防備來。而疑惑尚未解開,旋即她便看到自己的識海,隨著男人走近而緩緩浮起了一柄黑色小劍。
……什麼玩意兒?
葉霽雨懷疑自己腦子也被天雷劈裂開了,不然她為何完全理解不了當前的情況?
她,歷了個劫,不僅被劈得換了個軀殼,還多了個道侶?!
哦,還是極有可能會拿劍捅她心窩的道侶。
這根本全無道理!
一時之間葉霽雨竟有些分不清她是否還處在雷劫的幻境中,亦或是她已身死道消,現下不過是元神碎裂前的夢境。
殊不知,她若觀察仔細些便能發現,站在她對面的謝無祁此刻也是渾身緊繃,有些不知所措。
事實上,謝無祁也不過比葉霽雨早醒了三天而已。
這三天裡,葉霽雨經歷過的懷疑和難以置信謝無祁早就一一體驗過。最後不得不接受,自己是真的多了個天道認證的道侶。
此刻見葉霽雨只是略帶疑惑地盯著他不說話,眼神清亮,倒映著他的身影,謝無祁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握了握拳。
在葉霽雨還昏睡時謝無祁便思考過,待她醒後自己該如何坦白。
可不知為何,一對上那雙過于澄澈的眸子,之前想好的話卻全都忘了,他腦海中唯一的念頭竟是:葉霽雨和他想像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這對謝無祁來說有些太不正常了,他從踏上修行之道起,便時刻謹記著師尊所言「無愧於心」四字。可如今他竟在這雙莫名有些熟悉的眼眸中,卑劣地有了一絲「暫時先瞞下自己並非原身」的念頭。
他一時有些狼狽。
——
三天前,謝無祁本在一處秘境磨鍊,卻在封印地看到了一隻從未見過的異獸。說是異獸,不如說是一隻巨大的眼睛,連眼皮的褶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謝無祁明知道最好趕緊離開,但他的身子卻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動不動地僵住。與此同時,這異獸的眼皮竟直接消失,露出那隻巨大的黃色眼珠。
他下意識地閉上雙眼,但已經晚了。
謝無祁自小於劍道一途天賦卓絕,天靈根加持無垢之體,越級挑戰的事他沒少干,但無論遇到多強的對手,他都從未有過這種內心生不出半點反抗念頭的情況。異獸緩緩地飛到謝無祁身邊,接著,龐大的身體驟然炸裂!
異獸自爆的動靜仿佛被什麼結界阻擋,牢牢地攏在謝無祁身前,碎裂的身軀化作無數光點,最後聚成了一個奇異的圖騰向著他飄去。
謝無祁眼睜睜地看著圖騰靠近,沒有半分阻礙地沒入他體內,接著他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便到了這裡。
他剛醒來時只認為自己是落入了更深層的秘境,心態十分平和。
他百年來探過的秘境不知凡幾,遇到的危機也層出不窮。因此雖然發現自己修為直接降到金丹中期,也沒有太過憂心,畢竟有些秘境存在境界壓制,等找到秘境出口,自然能恢復修為。
直到他後知後覺,自己身邊竟躺了一個姑娘。
謝無祁幾乎是手忙腳亂地跳下了床,若非無垢之體自帶破障,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了幻境——他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然會有一個道侶。
是的,天道認證,神魂相連的,道侶。
很快他便發現,原來連這具身體都不是他自己的。按說神魂相連的道侶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使換了軀殼,魂契也會跟隨著神魂而行,從未聽聞有過繼承原身體道侶印記的說法,這根本全無道理。
而更怪異的是,從來很少做夢的他,在守著葉霽雨打坐時卻不知不覺睡著了。
在夢裡,他看著自己手持利刃,毫不猶豫地捅進了葉霽雨的心口,鮮紅的血液刺痛了他的眼。
醒來時謝無祁滿頭大汗,心口處更是悸動不已。修士很少做夢,尤其是像這種充滿著預示性的夢,往往是在提示些什麼。
他看著還在沉睡的葉霽雨,不敢細想。
另一樁棘手的事便是,謝無祁發現他的識海竟變成一潭死水,毫無波瀾。正常的識海起落便如同人的心跳,若靜止不動,便要壞事。然此人的軀殼生機之旺盛延綿,絕不像識海出了問題。
他平靜得詭異的識海下,偶有星點的碎金閃過。識海中間,浮著一把古琴,幽幽的光如同黑夜中不滅的螢火。
這琴便是道侶的神魂烙印,在兩人結為道侶後,雙方神魂交融,自動形成魂契,靠近她時還能感覺到古琴傳來的欣喜之意。
這一堆不合常理的事如同雜亂的線球,讓謝無祁一時之間難以理清頭緒。
好在他這具軀體身後還有個不小的宗門,可以翻看古籍,倒是為他節約了不少時間。
這兩日,費勁心思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打探消息,謝無祁總算對自己的處境有所了解。
他如今身處一個名為玉靈界的地方,大小宗門雖不少,但都是他從未聽說的門派。奇怪的是,在所有修士的共識中,似乎化神期便已是修為頂峰。在玉靈界內,化神後期的修士一旦渡劫成功,便被稱作「飛升成神」。
而他的識海異常,也在宗門弟子們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些許線索:這具身軀之前竟是在修煉勞什子的無情道!
連無情道修士也能有道侶的嗎?謝無祁只覺得玉靈界中修士果真不拘小節。
謝無祁如今所處的天一宗已算是玉靈界中最大的六個宗門之一,但長老不過都是元嬰期,連掌門都不過化神。於是他推測,這裡或許是某個大能開闢出的小世界。
但無論是什麼世界,道侶魂契已經牢牢扎在他的神魂中了。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原身這個道侶。
而葉霽雨在發現自己這原身竟然還綁定了一個道侶之後,也有些凌亂,但對她來說,第一反應卻是如何先活下來。
這可是別人道侶的身體啊!!
若換成她的道侶被不知身份的「孤魂野鬼」占據了身體,恐怕她會直接將人打得魂飛魄散。推己及人,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好不容易在這般死局中活了下來,葉霽雨還是想著能多苟一會兒。
即使要坦白,也得有個合適的時機。
雖然就夢境內容來看,這個道侶不見得有多安全,但葉霽雨卻莫名地提不起任何戒心,她只能將一切歸功於兩人的魂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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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