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哥……戰哥……」
病房裡,虛弱的聲音從狼尾長發的少年口中喃喃響起。
少年睜開雙眸,黑曜石般的眼睛空洞無光。
視線裏白茫茫的一片。
他渾身像被五馬分屍了一樣,可這樣的疼痛並沒有讓他皺一下眉頭。
記憶逐漸回歸大腦。
腦海里只有一個聲音,『阿野,活下去。』
沙啞的煙嗓,加上巨大的爆炸聲,充斥著他的感官。
「戰哥!」他被一股熱浪推遠,感受到粗糲的大手將他從爆炸中推出去,那抹高大粗獷的身影就那麼消失在他眼前。
「江野,你醒了?」魅影從門口走進來,就見江野坐在床上,雙目無神地望著窗外。
他渾身都是傷,好在撿回一條命來。
「戰哥呢?」江野轉過頭,清澈如小動物般的眼睛緊緊盯著魅影的雙眸。
這眼神,清澈得不摻雜一點雜質。
魅影心下一緊,在公會這麼多年,她應該早就見慣了這種生死,可是這一刻,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先幫你去叫醫生,給做個全面的檢查。」
「戰哥呢?」
少年又問了一遍,眼神中帶著祈求,「戰哥呢?」
這時,大鬼從門外走進來,手上提著一件破碎的棕黑色皮衣,那件皮衣被燒壞了一半。
看到那件皮衣,江野的雙眸亮了亮,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種絕望。
他看著那件皮衣,腦海里迴蕩都是雷戰那張臉。
臉頰兩側雜亂的絡腮鬍,粗糙的肌膚,眉宇間深深的溝壑,還有手臂上誇張的紋身。
大鬼把手上衣服遞過去以後,江野就沒開口說過話。
他把手伸進皮衣里,從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出一袋寫著全是英文字母的糖。
這次任務前,雷戰曾單獨去過一趟R國。
他說,等他回來,給他帶糖。
還是那種無糖的,吃了也不會牙疼了。
皮衣上有一股燒焦的味道,仔細聞還有一股煙味。
葉南依來到病房,看到就是這樣一幕,少年頭髮長長了不少,亂糟糟地披散在肩頭,他面無表情地抱著那件衣服望著窗外。
他沉默著,直到視線被葉南依擋住。
「江野……」葉南依紅著眼看他。
江野木訥地轉過頭,他張了張嘴,發現雙唇被黏住了。
「小葉子,能……借給我一點錢嗎?」
「好。」葉南依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我想在海邊買一棟房子。」
「好。」
「我等戰哥回來。」
「……」
江野出院已經是三天後了。
葉南依幫他在海邊買了一棟房子。
別墅不大,前面有一片海,還有一個小庭院,安靜悠然。
少年剪去了一直留著的長髮,穿著一套黑色白條的運動服,清爽乾淨得像個大學生。
他養了一隻黑色的拉布拉多,兩個月大的小狗歡騰得很,在院子裡一個勁兒地跑。
「戰哥,這是不是你想過的退休生活?」
少年抱著雙膝坐在二樓的陽台上,看著腳下的那片海,紅了眼。
「可是戰哥,你說好了要庇佑我的。」
「戰哥,我牙疼。」
「戰哥……」
可是這一次,沒有人應他。
沒有人給他買藥。
沒有人讓他把糖戒了。
又沒人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