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門前，吳伯已經接到了保鏢們的通傳，站在門口左右踱步，油光鋥亮的頭髮下，五官像開會一樣聚在一起。
等到黑色的商務緩緩開近，他忙不迭的上前，車子停穩後，他立刻幫忙拉開車門。
「大少爺……」
顧瀟抬眸，下車的動作一滯，已經好多年沒人這麼稱呼他了。
四目相對，吳伯眼中百感交集。
好多年不見了，只是偶爾在新聞電視上會看到。
大少爺年輕時的樣子還印在他腦中，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吳伯。」顧瀟看著當年那個跟在父親身邊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頭髮也已經白了，臉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皺紋，挺拔的身姿也變得有些佝僂。
這一別就是三十年。
吳伯的眼眶忍不住濕潤。
他聽到保鏢來報的時候，心情複雜，又不敢相信。
「大少爺，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啊！」
即便顧瀟現在是一國首統，人人都要尊敬，但在他眼裡，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又看了眼從另一側下車繞過來的女人顧冉。
淺淺地嘆了口氣。
「讓您費心。」
「我倒是沒什麼，只是老爺子……唉！」吳伯欲言又止，這對父子的脾氣是一模一樣，誰都不肯低頭。
即便顧瀟每一年都讓人往家裡送東西，可是無一例外，沈老爺子永遠讓他把東西扔出去。
這麼多年一直擰著一口氣。
車上的其他人也都下了車。
吳伯看著這一眾人，顧瀟的家庭情況在網上可以搜索到，他也一一對上號了。
看到葉南依以後，吳伯臉上的表情微微舒展了幾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下了。
老爺子當初認小小姐當孫女的時候，肯定沒想到自己這是提前把失散多年的孫女找到了。
緣分可真是神奇。
吳伯帶著一眾人走進大廳。
顧瀟環視了一圈這無比熟悉的地方。
這裡的所有擺設連位置都沒換過，就連沙發旁擺著的古董花瓶都變，上面還有自己兒時不小心砸碎留下的缺口，整個瓶身已經出現了細碎的裂紋。
紅木沙發上的沈江和沈薇，看到門口來人時立刻起身。
「大哥。」沈江還有些不敢相信。
而他身邊的沈薇，在看到顧瀟的一瞬間，豆粒大小的眼淚就奪眶而出。
「大哥……」
葉南依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薇。
在她的印象里，沈薇一直以來都一個外表強勢的女強人。
顧瀟走近幾步，這些年他們幾乎沒怎麼見過，只要他出席的商宴，沈家人都不會派人去。
在他的記憶里，還是他們兒時的樣子。
而如今，他們三個人都已經不再年輕了。
「大哥，你怎麼才回來！」沈薇抽泣著，眼淚就像泄了閘的洪水，怎麼都止不住。
「怎麼還是這麼愛哭？」顧瀟想拍拍沈薇的腦袋，可是一想，她已經這麼大人了，便收回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哭了，父親呢？」
「父親在樓上。」沈江接話。
「我上去喊老爺子。」吳伯剛說完話，樓上的書房門便從裡面打開。
深棕色的拐杖立在門口，隨後一抹蒼老的身影才從門內走出。
沈老爺子像是沒看到樓下的這一大群人一樣，拄著拐杖一步步朝樓下走去，目不斜視。
整個沈家大廳安靜的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老爺子身上。
老人穿著一身冬季的墨藍色盤扣唐裝，灰白的頭髮一絲不苟，每一步都沉穩有力。
「沈薇，沈江，該吃晚飯了，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沈老爺子的目光完全沒有落在顧瀟身上，仿佛他們不存在一樣。
一時間，大廳內的氣氛降至冰點。
「老爺子……」
吳伯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沈老爺子一記銳利的眼神逼退，「晚飯準備好了嗎？」
「准，準備好了。」吳伯看向顧瀟，抿了抿嘴，眼神示意他說話。
可是不等顧瀟說話，沈老爺子已經徑直略過他了。
「爺爺。」葉南依上前兩步，甜美的笑容掛在臉上。
沈老爺子臉上的表情立馬舒展了幾分，可是比起往日裡對葉南依的熱情，還是減淡了一些。
「父親。」顧瀟轉過身，漆黑的眼眸看向老人挺直的脊背。
沈老爺子的步子一頓，拐杖拄在反光的瓷磚上，發出一聲沉悶地一聲。
沈康雄冷笑一聲，那聲音十分低沉。
「顧首統是不是叫錯了？我沈家跟你有關係嗎？」
「父親，當年的事情是我不對，我……」顧瀟咬了咬牙，當著自己的妻兒面前，有些話有點兒難以啟齒，「可是我當年也是無奈之舉……」
「無奈？為了一個女人跟沈家斷絕關係的時候，不是很有本事嗎？入贅顧家，連姓氏都改了，你把我放在眼裡嗎？」沈康雄抬高一個分貝。
三個哥哥站在老遠，葉南依和母親站在父親身側。
聽到這話，四個小輩臉上都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尤其是顧司睿。
那張嚴肅的臉上呈現出一副看戲的表情，微微揚了揚眉。
原來，這個是遺傳的？
顧瀟擰眉，隱隱地呼出一口，「當年您一直不同意我跟顧冉，可我們是真心相愛，況且我當時也很需要她的幫助。」
顧司睿掩嘴輕咳了一聲，這話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對不起父親，當年是我太年輕，心裡跟您較著勁才改了姓氏。我也是太想完成母親的遺願了。」
沈康雄拄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