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城作為乾陽王朝西面邊境的第一重鎮,歷經王朝更替,又經不斷擴建修繕,如今已是一座擁有數百萬固定人口的繁華之城。加上來自周邊鄰國往來貿易的行商,鏢局,終年熱鬧非凡。城池占地方圓數十里,城內縱橫十九道,將城區劃分東南西北四城。城東是一干官府機構所在,南城則是達官顯貴居所的集中地,北城住著尋常百姓,西城供各類行商貿易貨品。雖無明文條例,但各城區恪守其間的潛在規則,就是什麼人住什麼地兒。在四城中央,一座恢宏建築屹立正中,就連南城最高的元帥府也要比其矮上一截,雄偉之處更是不及,這便是「雄州府」,雄州最高的行政機構,也是歷任雄州刺史居住和辦公之地。
北城的耶律賢傷勢逐漸恢復,而西城的歷歡此時一個頭兩個大,屬下慘死的些許悲痛硬是被身後這傻大個,生生沖淡不少。
「書呆子,小爺怕了你行嗎?哪來的趕緊滾回哪去,老跟著小爺你想幹嘛?」
見歷歡回頭駐足質問,憨厚少年認真說道「聖人云,須知事無常態水無常形。」話剛出口堪堪打住,自言自語「陳姑娘不喜歡我把聖人云掛嘴邊,我錯了,該打」
「啪...」自己甩在臉上一巴掌,接著說「聖人云...」
「啪...」又是一巴掌,歷歡冷著臉就看他表演
「我本是好心救你,你為何反置我於險境?」
歷歡氣樂了「誰他娘的讓你救?要知道你是個災星小爺躲都來不及」
那日白老頭一路追殺,歷歡拼命朝事先約定好的地方逃,結果前一天還被他訓得跟狗一樣的幾個幾個小頭目,拼死跟白老頭纏鬥,掩護他先走。結果斗得兩敗俱傷,引來雄州官府的不少高手,都知道這種風口上落在乾陽手上也沒有好下場,兩邊第一次聯手,拼命反抗。
歷歡這邊基本死乾淨,白老頭因為是後面才發出信號召集渾鐵堂幫眾,有些隔得遠的來不及趕到反而倖存下來。新仇舊恨,全把帳算在歷歡頭上,歷歡孤掌難鳴,又受了傷,只能一直逃,偏偏那些人像長了千里眼一樣,不管歷歡逃到哪,都能很快找到。
就在耶律賢還在討飯探消息的時候,歷歡又一次被渾鐵堂當街追殺,對面人多,歷歡且戰且退,恰好被一魁梧少年碰到。
少年出手制止,幾個照面下來,雖然沒占到上風,卻是一身蠻力,讓人不敢靠近。歷歡欣喜,生怕少年跑了,趕緊一把拽住衣袖
「大哥,你可算來了,就是他們追殺我」
此話一出,渾鐵堂眾人以為少年是歷歡救兵,當即不再保留,各式兵器一起招呼上去,兩人好不容逃脫。少年滿臉氣憤,對著歷歡就是一通聖人云,把人拖下水替自己擋災,還被人家抓住。歷歡面上掛不住,只能聽之任之。
結果還是低估了這位,長得五大三粗,打起架來一身蠻力,偏偏一開口就是聖人云,各種引經據典,硬是說了一下午。歷歡聽得煩躁,還在琢磨怎麼甩開他呢,追殺的人又到了,而且歷歡不認識
「賀烈,還想逃到哪?」
來人一開口,歷歡就知道不是沖自己,是沖旁邊這傻大個,心頭一樂,正愁沒機會溜,這下好了。殊不知傻大個一把拽住歷歡,如之前歷歡對他那樣
「兄弟,就是他們追殺我,快隨哥哥一同廝殺」
好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專殺人背槍的歷小爺想罵娘。
接下來的兩天,賀烈直接纏上歷歡,反正同是天涯被追殺,多個人也好。可漸漸歷歡就覺著不對,不划算,渾鐵堂大部分人馬都被收拾了,就剩那十來個。而追殺賀烈的看起來不像後續乏力的樣子,而且,常年遊走刀口上的直覺,歷歡知道那些人肯定是軍隊裡的。
現下雄州城內就剩自己一個,還是趕緊甩開他,免得多惹是非
「你看,你幫我打一架,我幫你打了好幾架,連本帶利早還清了,大哥,放我一馬,咱們山水有相逢,有緣來日見」
拱拱手就要離開
「且慢,聖人云」抬手又是一巴掌「君子不立危牆」
「那你他娘的就想讓小爺立危牆?書呆子,什麼玩意兒」歷歡罵罵咧咧轉身,一張俊臉氣得扭曲,身後腳步聲緊隨,不用說,又跟上了。
......
「葉公子稍坐,我們家仙仙姑娘立馬就來」
衣著艷麗,一步三搖,老鴇諂媚的招呼著,咧開大嘴一說話,臉上的粉不住往下掉
「公子誒,不是我賣花贊花香,咱們家在這北城乃至全雄州的歡場花樓,都是排得上號的,您來這真叫來對地方了」
將面前的公子招呼坐下,安排上酒水,老鴇就賣力開吹。混跡這行一輩子,一眼就看出眼前這一身黑色練功服的稚氣小哥是個財神爺。不為別的,就沖那進店的做派,兩粒金豆子隨手一扔,尋常富家公子哪揮霍得起。衣著雖是普通,但也無妨,大戶人家,誰沒個遮遮掩掩,瞅那南城的劉老爺,不是還扮過挑夫來私會胭脂。
「我說老鴇子,你噼噼啪啪說了半天,正主是一個沒見著,怎麼,怕爺給不起錢?」
耶律賢起身踱步在香閣內,說話間眼眉一挑一撇,盡顯浪蕩公子做派。在乾陽帝都十年,沒少看那些達官貴人的子弟們出入歡場,這會兒學起來,倒是頗覺有趣。一想到剛才打賞出去的金豆子全是母老虎的,心中一陣暗爽,要是母老虎知道自己用她的金豆子來逛青樓,作何感想,嘿嘿,痛快!
「哎喲,年輕公子就是性急,咱們仙仙姑娘這不是來了嗎?」
說著話,門外走進一妖艷女子,身後跟著抱琴的侍女。耶律賢投目而視,直盯得眼睛發燙。
「公子如此模樣,叫奴家好生害怕」
名叫仙仙的女子輕笑,抬起手臂用袖口半掩著臉,嗔怪地說道,臉上哪有半分害怕的神態
「好,好,好」
耶律賢面上欣喜,連說三個好字
「爺就喜歡這種調調,你們都出去吧,爺要和仙仙姑娘把酒言歡」
說著大馬金刀地坐在桌旁,一路上也不忘盯著那仙仙,老鴇諂笑著奉承幾句後,拉著侍女出去了,臨走前,耶律賢又扔出一粒金豆子,老鴇更是滿心歡喜,交待仙仙好生伺候。
「葉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仙仙端起酒杯湊過來,心下鬱悶,這葉公子剛才還一副色中餓鬼的模樣,怎待二人獨處後,竟又有些扭捏起來。先是讓她撫琴唱曲,幾曲唱罷,只說還未盡興,直唱得自己喉嚨發痛才罷休。待坐定斟酒,剛一靠近便覺他渾身僵挺,動作呆硬。仙仙眼神古怪,莫不是有什麼隱疾。
「好說,我敬仙仙姑娘,多謝今夜相伴」
此刻早已沒有方才的從容,耶律賢背心冷汗直冒,這理論和實踐差別甚大,只得不斷調整內息讓自己放輕鬆些,如不是有所圖謀,何犯來遭這等罪,這一刻若有得選,他寧可面對的是冷氏兄弟。拜母老虎十年積威所賜,如今遇上女子就發憷,迷糊!
「仙仙姑娘對西城可熟悉?」
耶律賢裝作無意間問道
「公子可問對人了,奴家與姐妹們平日裡時常會去西城買些別國的稀罕物件,公子有何事?」
「事兒倒沒有,只是我家住惠州,此次來探親,一路上便聽聞這雄州西城奇貨繁多,便按捺不住偷跑出來,想去見識見識,無奈對西城是兩眼一抹黑,倒是遺憾」
耶律賢把預先準備好的說辭道出,又各自斟酒自飲,一副遺憾的樣子
「公子好生糊塗,若有此雅興,明日我讓這樓里的夥計陪公子去轉悠轉悠便是。只是雄州地大,怕是沒個幾日是見識不完西城的精奇之處。」
仙仙給二人的酒杯續上酒水
「哦?如此最好,不過跟個老爺們兒游城忒煞風景,不如這樣,姑娘明日隨我前去西城可好?」
說著往桌上放下兩粒金豆子
「若在西城姑娘相中什麼物件,我替姑娘買下,權當送給姑娘,如何?」
仙仙看向桌上的金子,面露歡喜
「奴家怎好叫公子破費」
邊說邊把金豆子收起來,又敬耶律賢一杯,耶律賢忽的面色犯難
「仙仙姑娘身嬌肉貴,西城廣闊,若是步行,只怕累了姑娘,我還是讓夥計帶路吧」
仙仙聞言忙說
「公子哪裡話,我平日出行皆是乘坐馬車,現下西城官兵盤查得緊,我們東家與兩城守備熟悉,坐我的馬車能省公子不少事兒」
言語間略帶嗔怪
「如此甚好,甚好。那便有勞姑娘,再敬姑娘一杯」
耶律賢心中欣喜,只待明日混去西城,找到連伯臨終前交待的接應暗樁,離歸途便更近一步。心中正盤算得美著,怎料仙仙姑娘嬌軟身軀輕靠過來
「葉公子,夜已漸深,奴家伺候公子歇息吧」
媚眼流波,珉笑間不經意露出一抹嬌羞。耶律賢心頭一緊,看著仙仙的模樣頭皮發麻,心想完了,怎麼忘了這茬,失算失算!怎麼辦,瞬間百千個念頭在腦中閃過。
「公子」
見耶律賢只是盯著自己,不說話,仙仙又喚了一聲
「奧...」
耶律賢回過神來
「天色尚早,況且明日能去西城,我這心裡高興得緊,哪睡得著,仙仙姑娘再陪我多喝幾杯」
說完拿起酒壺斟酒,一杯未停一杯又起,半個時辰後,仙仙已有醉意,耶律賢乘其不備,抬手環於身後,往仙仙脖子上彈指一點,人便倒在桌上。把人抱上床榻,耶律賢反身踱步到窗前,打開窗戶,寒風襲來,吹乾了額頭上的冷汗
「呼...」
長舒一口氣,女人這種生物比冷氏兄弟還難纏,惹上就是麻煩,呃...除了祖母。
感嘆間望向窗外,十年,離開祖母已然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