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未必需要假死
羅德冤枉溫迪了。
之所以鍾離會留意到他和刻晴說的那些話,還特意再來詢問一番。
是因為鍾離早就在注意他了。
這事最早要從須彌迎接草神回歸的時候開始說起。
在這之前。
彼時鐘離在璃月港閒遊之時,偶然聽到一位商人對下屬誇獎道:『你很好地完成了你的職責,現在去休息吧。』
那會剛在請仙典儀上經歷了刻晴詢問自己岩王帝君究竟是否能夠永遠守護璃月的他,當即就將這話記入了腦海之中。
『我的職責是否已經完成了?』
自問過這個問題,得到了肯定答覆後,鍾離便動起了隱退的念頭。
這不是突然而來的想法。
也不是因為刻晴的話而突兀產生的念頭。
守護了璃月三千餘年,縱使他是世間最堅固的磐石,也已經開始感到疲憊了。
只是他還放心不下璃月。
說來也是巧。
就在鍾離暗自琢磨如何順理成章退休合適之時,須彌那邊傳來了一則爆炸性新聞。
被教令院囚禁的草神在一個凡人的幫助下成功脫困,重新執掌須彌政權。
這事本來鍾離並不是特別的關心。
他當時也只是禮節性地送上了來自岩神的祝福,並下令璃月派出一支外交團隊前往須彌覲見草神。
然而就在他看著凝光送過來的有關須彌的情報後。
他不知不覺地就看入神了。
無神的須彌和有神的須彌,簡直天差地別。
這樣的變化讓他那個打算退休的念頭不由暫時打住了。
到底是要將治理權還歸凡人,還是自己繼續承擔磨損,維持著璃月的神治。
這讓鍾離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那段時間裡。
他將關注重點一直都放在了須彌和蒙德上。
直到須彌那邊送來了羅德代表草神前來覲見岩神的消息,他便更是關注起了羅德的行蹤。
碼頭上負責接待羅德的人會是刻晴。
也是經由他手安排的。
在璃月。
像刻晴這樣離經叛道的人不多。
地位這麼高的也就刻晴一個。
於是他便借著刻晴的口,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
至於溫迪。
他只是一個意外。
鍾離是知道消失幾百年的溫迪如今回歸了蒙德的。
不過他沒有時間去見自己這位老朋友。
而且以溫迪的個性。
他如果想來見鍾離,自己就會來的。
事實證明。
確實如此。
蒙德使節團的官船到港之後,溫迪第一時間就找上門了,還給鍾離帶來了一瓶他珍藏了五百年的美酒。
可惜的是。
這瓶被溫迪視若珍寶,哪怕是在蒙德被當成是未成年人沒人肯賣給他酒時都沒捨得喝上一口的美酒,歷經五百年的時光,也早已變得寡淡無味,再也嘗不出當年的味道了。
羅德進門時。
鍾離和溫迪還在惋惜這件事情。
「呃」
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溫迪的羅德尷尬地撓了撓頭,隨後道:「我對於無神的觀點,就是得有一個能夠長久保持本心的領袖集團。」
話還沒說完,鍾離便伸手一指道:「坐到這裡來說。」
他指向的位置。
赫然就是與他平坐的位置。
這如果是對一位璃月的凡人說的,那人肯定會誠惶誠恐地下意識認為自己是不是哪裡惹鍾離生氣了。
不過這一點對羅德來說就不算什麼。
他大大方方地坐了過去,面對面地與鍾離說道:「帝君.」
「小友叫我鍾離即可。」
鍾離很客氣,沒有因為自己現在還是岩神就露出什麼高高在上的表情。
而說出鍾離這個名字。
也代表著他對羅德毫無保留的信任。
畢竟在璃月,知道凡人鍾離就是岩神摩拉克斯的人,除去部分仙人,凡人里基本上約等於沒人知道這事。
「那」
「鍾離先生。」
羅德的神情更加放鬆,明知故問道:「您問我這個問題,難道是想要效仿這位,對璃月撒手不管?」
「不。」
鍾離沒有瞞著的意思,點頭道:「只是幾千年的歲月沖刷,哪怕是岩石,也會偶感疲憊了。」
話說的很含蓄。
但也變相地承認了自己想要退位的念頭。
「這樣啊。」
「那你是在擔心什麼?」
「擔心璃月會變成下一個教令院統治的須彌?還是擔心璃月會變成舊貴族時期的蒙德?」
羅德提出的這兩個時間點。
都是無神國家裡稱得上最慘烈的時代。
教令院統治下的須彌,對內行使高壓殘酷手段,搞得內部分裂動盪,對外卻歌舞昇平,絲毫沒有將混亂的國情暴露在其他國家眼裡,完全就是一副表里不一的國家形象。
蒙德的舊貴族時期就更是重量級了。
以勞倫斯家族為首的舊貴族,他們不僅對內殘暴不仁,橫徵暴斂,對外也是囂張跋扈,全無蒙德自由城邦的形象。
最最最離譜的是。
作為最早追隨風神的家族,勞倫斯一族最初的主母梵尼拉睿帶領主人,曾親手在廣場上修築了高大的風神造像,感念風神降下的奇蹟,並在風神像下刻畫下了與彼時還是部落形式的各部族領袖共同立下的永護蒙德的誓言。
結果這群不孝子孫,卻將這座神像推翻了,親手打破了先輩守護蒙德的精神。
這比教令院做的事情影響要嚴重多了。
起碼人家教令院對外的宣布還是追隨大慈樹王的。
蒙德的這幫舊貴族可是赤裸裸地在宣布自己從此不再追隨風神,也就不再受風神信念和家族祖訓的約束了。
羅德對刻晴說得很對。
如果蒙德真正主掌大權的古恩希爾德家族忘記了家族傳承的永護蒙德這個信念,那麼當年的舊貴族之亂就很有可能還會再次上演。
這同樣也是鍾離在考慮的點。
完全撒手的話。
別說他了,就連現任的璃月七星都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夠永遠保持本心,將璃月的安危永遠放在第一位。
他們尚且如此,那他們的繼任者就更是難說了。
可不完全撒手的話呢。
那自己這個退休.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了。
見鍾離沒有回應這個問題,羅德咧嘴一笑:「我看您就是考慮的太多了,您就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想要退位,和風神巴巴托斯一起塵游世間去,將璃月的大權直接甩給璃月七星就完事了。」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只要您不是死了,那岩神就始終是懸在璃月當權者腦袋上的一把利劍。」
「哦,對了。」
「您身邊這位正好就是提瓦特最好的吟遊詩人。」
「勞倫斯家族的歷史詩篇就是他寫的。」
「稍微改編一下,將勞倫斯家族忘卻風神教誨,禍亂蒙德,最後遭到風神雷霆一擊,過了千年,依然受著食不果腹的懲罰。」
「怎麼誇張就怎麼寫,怎麼讓人不敢信就怎麼謅。」
「也不需要讓所有人信,只要是璃月的每一任當權者都信,那就夠了。」
「也別怕他們不會相信這種過分誇大其詞的詩篇。」
「有句老話說得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勞倫斯家族的下場現在就擺在眼前呢,這就夠他們信的了。」
羅德一口氣說了很多,最後又補充道:「您退位了,璃月還有那麼多仙人在呢,這些仙人和您一樣,也是長生不死的,只要他們還在,到時候他們在你退位之後隨便出手一次,以雷霆手段懲戒一些破壞了璃月規矩的權貴,那就沒有人敢像教令院的人和勞倫斯家族的人動歪心思了。」
「這」
鍾離沉吟了起來。
溫迪跟著他一起也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只不過相比起確實是在認真思考的鐘離。
明明同樣也是在思考的溫迪臉上卻顯得有些滑稽,完全就看不出來他真的有將羅德說的話放在心上。
這一沉默。
就足足沉默了有半個多小時。
羅德也干坐在這裡一直陪著他們,連口水都沒得喝。
「小友之言,卻有其理。」
想明白了的鐘離點了點頭,隨即又道:「我現在還有一個疑問,不知道小友可否為我解惑?」
老實說。
鍾離這般的客氣。
搞得羅德有些不太自在。
但他還是認真地回道:「鍾離先生您說就是,不需要對我這樣的客氣。」
「嗯。」
「小友先前所說,要我效仿這位詩人,直接撒手離開。」
「我思索許久。」
「卻仍覺其中有些不妥之處。」
鍾離盯著羅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知曉我還在人世,凡人終究是難免會保留著對我的依賴,小友可有辦法解決此事?」
這話一出。
羅德便忍不住蹙眉了。
鍾離這話的意思很簡單。
就是以羅德現在說的辦法,璃月人未來如果遇到危險,他們反應就會是『快快去請岩王帝君!』
而鍾離自己的想法,是璃月人面對危險,他們的反應應該是『帝君已死,我輩璃月民眾自當砥礪前行!』
這就有點麻煩了。
羅德說的方法其實就是參考蒙德的模式。
平日裡神明不管事,甚至除了蒙德,你可以在任何地方看到風神的身影。
一旦遇到難以解決的危機。
風神就會為蒙德掃清一切障礙與危難,還蒙德一個和平安定,而後再繼續消失。
「鍾離先生。」
「我還是覺得,蒙德的模式可能更加合適些。」
羅德思來想去,沒有選擇回答鍾離的問題,而是選擇了堅持自己剛才的看法。
想要讓璃月人不依賴神明。
這太難了。
怎麼想也都只有神明死去這條路可行。
也難怪那會鍾離會選擇以假死的方式趁機退位。
雖然這種方式對璃月的衝擊非常大,但鍾離的假死在其他神明那裡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他是假死,便不可能會出現蒙德那種備受外交欺凌的問題,也不會出現凡人過度依賴神明的情況。
確實是個兩全其美之計。
就是假死這事吧.
羅德總覺得只要提出這個說法,自己一定會像是在蒙德時那樣,被強行綁定到這個計劃里,不完成的話,想跑都跑不了。
因此他還是決定,再試一試堅持走蒙德路線,看看鐘離會不會回心轉意。
只可惜。
鍾離的回答並不是羅德期望中的那個結果。
他還是堅持既要也要的路線。
退位要合理,還不能讓璃月繼續依賴自己。
這樣的態度讓羅德倍感奇怪。
為什麼鍾離非要堅持一個極有可能會對璃月內部造成巨大動亂的決定呢?
要知道岩神如果死了。
縱使其他神明忌憚他的假死,不會在外交事宜上對璃月造成什麼困擾。
但璃月內部絕對是會血流成河的。
那些敬仰了岩神幾十代上百代的璃月民眾也會陷入到深深的動盪和恐慌之中。
「嘖!」
羅德暗自咂舌,明白為什麼鍾離會默許公子放出奧賽爾這位魔神來襲擊璃月了。
對付內部的動亂。
一個強大的外敵很明顯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至於鍾離為什麼堅持要讓璃月人不再依賴他.
羅德猜測。
這恐怕和磨損有關。
鍾離是提瓦特大陸目前最古老的魔神,沒有之一,年齡已經超過了六千歲。
自統治璃月後,兢兢業業守護了三千七百多年。
就像他自己說的,再堅固的磐石,幾千年的歲月沖刷,也會讓人感到疲憊。
鍾離他,很可能要頂不住這樣的磨損了。
所以他才會堅持和璃月切割乾淨,將自己從持續不斷地磨損狀態中解放出來,以免磨損繼續加劇,陷入到若陀龍王那種發瘋到六親不認的狀態。
「契約之神啊。」
羅德嘀咕了一句。
契約之神,這是鍾離的名號之一,也是他的權能職責所在。
【只願蕩滌四方,護得浮世一隅。】
這是鍾離與璃月最初的契約。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用一份最後的契約,來終結包括這份最初的契約在內的所有契約,將自己從契約之神的束縛中徹底解脫出來。
思及至此。
羅德腦中靈光一閃。
既然是要簽訂一份終結一切契約的契約,那未必就一定需要他去假死啊。
思路打開的羅德瞬間想到了一個辦法,果斷開口道:「鍾離先生,我這裡有一個好辦法,您要不要聽一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