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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雲海翻覆藏殺意,火雨燎原葬孤魂

2024-08-14 04:06:14 作者: 老允
  數千丈的高空中,一艘飛往涼州城的雲舟孤寂地穿行著,碩大的船體在雲海間顯得格外渺小。

  前進的雲舟忽然間遭遇了一股強烈的氣流,船體一陣劇烈的顛簸後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這樣的顛簸對於雲舟來說再正常不過,因此沒有引起任何恐慌,自然也不會有人去在意。

  同樣沒有人注意到巨大的船體表面掠過一道黑影,那黑影徑直飄進某扇窗戶里,與牆壁的陰影融為了一體。下一刻,整個房間的陰影便「活」了過來,頃刻間爬滿每一個角落,吞噬了一切光亮。

  採光極好的房間頓時陷入了黑暗,黑暗中忽地亮起兩團青色的光芒,原來是床榻上入定的老者睜開了眼睛。

  如水般流動的陰影冒起密密麻麻的氣泡,氣泡破裂射出數以萬計的箭矢射向老者!

  老者拂袖捲起桌上的的茶杯,殘茶從杯中洶湧而出,化作一道水幕將其包裹。

  無數箭矢刺入水幕,來勢凜冽入水卻直接消融,連一朵浪花都沒能激起。

  「你是何人?」

  沒有突然遇刺的恐慌和震怒,老者平靜地開口道。

  牆上的陰影聚出一張模糊的人臉,張口說道:「我是來請您赴死的人。」

  老者唇角一揚,說道:「請我喝酒的人很多,但是請我赴死的你是第一個。」

  牆上的人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如果可以,我也想直接殺了您,可惜您實在太強,所以我只好請您赴死了。」

  老者道:「請我赴死?口氣倒是不小。剛才的顛簸是你們的手筆吧?你明明有很多機會直接毀了這艘雲舟,為何要冒險來刺殺我?」

  「因為毀掉雲舟並不能殺死您,您活著我們的計劃便不能進行,所以我只好說服您去死了。」

  老者笑道,「這麼說來我只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可若是你殺不死我呢?」

  人臉說道:「那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我只負責執行。」

  「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自己有沒有機會開口呢?」

  老者笑容一斂,伸手在流動的水幕里拈住一片茶葉,曲指一彈,柔弱的茶葉頓時化作兇險的利器射中了牆上的人臉,而後剎那間生根抽芽長成了一棵巨大的樹木!

  突襲得手,老者卻皺起了眉頭。

  因為那覆蓋了半邊屋子的樹木竟然慢慢被陰影覆蓋,枝葉沒來得及舒展,片刻間便枯萎凋零,最終失去了一切色彩!

  模糊的人臉在樹幹上再次顯現,然後流水一般淌到地面,堆積成一具勉強能分辨出的人形。

  那人抬起液化的手臂,撫摸著身旁的樹幹,說道:「您只有這一次機會殺死我,可惜您沒有把握住。」

  巨大的樹木在他說話間極速液化,順著手臂融入了他的身體。

  老者冷哼一聲,周身護體的水幕應聲破裂,無數水珠四散墜地,在落地的瞬間化作澎湃巨浪,咆哮著拍向那人!巨浪中亮起一道奪目的光芒,老者乘著巨浪欺身上前,右掌化刀帶起凜冽殺意斬在那人身上!

  那人淤泥般的身體瞬間被撕成碎片,而那席捲了房間的巨浪,卻在接觸到滿牆的陰影后消逝得無影無蹤。

  「真是可怕的殺招,湖山斷刀客果然名不虛傳!」

  聲音從身後響起,老者轉過身去,臉上浮現凝重之色。

  他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對手,眼前這個陰影一般的人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危險,能夠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展開結界困住他,並且接連兩次躲過自己的攻擊,足以說明此人的危險程度!

  那人站在牆角,攤開雙手說道:「您還要繼續嘗試嗎?」

  從第一句話開始,那人便極有禮貌地用著敬稱,只是說出的話卻怎麼也跟禮貌沾不上邊,甚至顯得格外無禮。

  老者沒有繼續動手,看著他說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從困住我到現在,你只在一開始的時候嘗試殺死我,剩下的時間居然都在說一些沒用的廢話,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殺手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那人道:「殺人的方法有很多,我已經證實了用武力殺不死您,所以只好違背殺手的原則試著當個說客說服您去死了。」

  這是此人第二次提到說服你去死的話了,初聽只覺荒謬,此時卻不得不正視起來。他不會覺得這件事有趣,只有深深的忌憚。

  沉吟片刻,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倒了一杯已經涼了的茶水輕笑道:「說說看吧,你打算如何說服我去死。」

  「謝謝您願意聽我的廢話。」

  那人咧嘴一笑,伸手將自己的胸膛生生撕開,裡面卻不見血肉,只有一團水流捲住一片嫩綠的茶葉在心臟的位置熠熠生輝。

  「您之所以殺不死我,是因為我將自己煉成了陣法,陣樞便是我的心臟,這些天的時間陣法已經遍布整條船的重要部位,您對我的一切攻擊都會被陣法吸收,然後經由我增強後傳遍整個雲舟,到時整艘船都會在剎那間化作齏粉。」

  老者眯眼聽著,平靜的面容下卻翻起了驚濤駭浪。以人身練就陣法困住自己,不求殺人只是吸收他的攻擊,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那兩次攻擊的威力,一旦徹底爆發,這艘滿載數千人的雲舟不會在如此恐怖的能量中堅持超過一息時間!

  「好手段。不過即使這樣,你依舊殺不死我。」老者說道。

  「您可以不在乎這艘船的存亡,可這船上的人呢?隔壁您要保護的那兩位呢?她們能在這萬丈高空中活下來嗎?」

  老者端茶的手頓了一瞬,護送那兩位安全抵達書山的任務,知曉的人不過一手之數,對方究竟如何得知?看來那高高的城牆裡面,終究不似表面那般密不透風。

  他寒聲說道:「不過是兩個小姑娘,值得你們如此費盡心思地設計嗎?」

  「她們的身份您比我更清楚,又何必問值不值得。」

  老者眼中神色變幻,說道:「你剛才說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我並不清楚,我接到的任務只是困住您然後說服您去死。」

  老者聞言沉默了片刻,說道:「是李左車派你來的吧?」

  見對方點頭,老者嘴角掀起譏諷的笑容:「都快死的人了還搞這麼多陰狠詭計。」

  說罷仰頭長嘆一聲,目光如電逼視那人道:「小子,我可以去死,但我有一個條件。」

  那人拱手道:「請講。」

  「老夫出刀必然見血,你得隨我一塊兒死。」

  對於這樣的要求,那人卻似早有預料一般,依舊保持著拱手的姿勢,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一絲顫抖:「請!」

  見對方答應得乾脆,老者哈哈大笑,扯開衣襟走上前去。

  漆黑的和乾瘦的兩隻手在空中交匯,插進了對方的心口,隨著噗噗兩聲悶響,二人的眼神逐漸黯淡。

  隱約間聽見老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楚生。」

  那人聲音依舊平靜,身形卻在重新透入窗口的陽光中散作虛無。

  老者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再也沒有動過。

  雲舟依舊孤寂地飛在雲端,攪得雲海一陣翻騰。

  煙鎖重巒,露映層霄,林海隨山脈消失在天際。蔥鬱的山林間一座光禿禿的火山顯得格外突兀,裸露的山體一片黢黑,終日散發著恐怖的高溫,林風被如刀般鋒利的岩石撕碎,變成滾滾熱浪席捲開來。

  沒有一株綠植能在此間紮根,連妖獸也不會輕易涉足,黑色與死寂是這裡唯一的基調。

  如此險惡的所在,自然而然地成為了窮凶極惡的孤魂野鬼的天堂。數百年間因為種種原因逃至此間的散修邪修,組成了臭名昭著的野鬼門。黑色的山體下,是無數被挖空的洞穴與地道,數千個孤魂野鬼在裡面遊蕩,即便最擅長搜查的靈獸也無法掌握他們的蹤跡。

  錯綜複雜的密道最深處,此時卻被鼾聲填滿,飯菜酒水散落了一地,一個個精壯黝黑的大漢醉倒在一片狼藉中,渾身的汗氣混雜著酒氣在高溫的炙烤下無比刺鼻。

  經過一宿的狂歡,此時的野鬼門早已沒有一個清醒的人。

  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夢鄉里時,災難來得如此猝不及防。整座山體突然猛烈震動,接著便開始解體崩塌,熾熱無比的岩漿衝破岩壁,沿著無數密道與裂縫噴涌而出,最後在山體表面如同煙花一般綻放!整座火山仿佛一個千瘡百孔的水桶,噴出的卻不是水而是致命的岩漿!

  然而與火山口那直衝雲霄的火柱比起來,山體上泄出的岩漿如同浪花般微小。方圓數千里的的生物都注意到了這道沖天而起的火柱,在無數驚駭的目光中,沖入雲海方才顯出頹勢的火柱化作了滿天流火!

  直到震天的轟隆聲傳到耳邊,數不清的飛鳥屍體墜落眼前,呆滯的生物們總算回過神來,然後開始驚慌失措地逃竄。然而火雨的範圍實在太廣,降落的速度實在太快,很多生物將將邁出步子便連同周遭的樹木淹沒在了火海中!


  不過片刻功夫,漫天的火雨便化作了無邊火海,無情地吞噬著方圓數百里內的一切生命!

  緊接著滾滾濃煙瀰漫開來,整片天地陷入灰暗,在肆虐的火海與橫流的岩漿映照下,仿佛來到了末日。

  作為災難源頭的火山已然崩塌了大半,散發著恐怖高溫的熔岩在亂石間流淌,不斷侵蝕融解著接觸的一切。

  忽然間一個人影從岩漿里鑽了出來,他周身泛著微弱的真元護體,然而整個人早已被灼燒得焦黑萎縮,面目全非,仿佛一隻從煉獄中爬出的猙獰惡鬼。

  他掙扎著爬上一旁的岩石,全然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本就因為皮肉萎縮而突起的眼球圓睜著,隨時可能會掉下來。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耗費了幾代人心血經營起來的山寨竟一夕間在自己眼皮底下變成了這副模樣。

  而且為何這座沉寂了數百年的火山會在今日毫無預兆地爆發?

  震驚茫然與憤怒充斥心頭,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忽見廢墟頂上的滾滾濃煙中發出一陣詭異的紅光,那團紅光在濃煙里緩緩上升,然後徑直朝他飄來。

  他瞪視著前方不斷靠近的火球,原本微弱的鼻息逐漸粗重起來,充血的眼球幾欲爆開,直到看清血紅火球里那張漠然到極點的面孔時,所有的情緒瞬間變成了無窮的恐懼,腳下一軟癱坐下去。

  然而這個動作卻沒能完成,那團火焰里伸出一隻通紅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軟綿綿的身體提了起來。

  手與脖子接觸的地方升起一股黑煙,伴隨著瘮人的嗤嗤聲,本就焦黑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不……不可能……」

  他想要說些什麼,聲音卻戛然而止,鎖住他咽喉的那隻手讓他發不出一絲聲響。他抓住那隻手劇烈掙紮起來,雙腳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烈撲騰,卻不能撼動那隻手絲毫。

  在他驚恐萬狀的目光中,又一隻手從火焰里伸出,仿佛燒紅的鐵鉗直直刺入他的心口。

  一片嗤嗤聲中,那隻手握住了他的心臟,熾烈的火焰順著他的心脈蔓延開來,包裹住他全身的經脈、內臟以及骨骼,最後才抵達大腦,強烈的痛楚幾乎瞬間摧毀了他的神識!

  噗噗兩聲,那雙充血到極致的眼球爆裂開來,化作兩團血水淌下,無聲的掙扎也漸漸沒了動靜。

  火焰中的人鬆開了雙手,任由屍體頹然掉進岩漿,被火焰覆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瞥了一眼四周,熊熊的火海也沒能讓他動容,帶著周身的火焰向遠處飄去,倏忽間便掠出數百里,一頭扎進了那條湍急的河流。

  洶湧的水面瞬間湧起無數水汽,與遠處的黑煙一道直抵天穹,仿佛兩根天柱。大量水汽與雲層里的煙塵接觸融合,變成了一場黑色的暴雨,雨滴還沒來得及落到地面便又蒸發成了水汽,天地霎時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蒸籠,最終茫茫火海還是在鬥爭中敗下陣來,濃重的霧氣像一道面紗遮掩著這片瘡痍的大地。

  這場暴雨下了整整三天方才停歇,然而這件事傳到最近的涼州城裡時卻沒有引起太大的轟動,關於野鬼門全滅一事的討論很快便淹沒在了人們對一個月之後的書院開山盛典的期待聲中。

  而根據最早抵達現場的涼州衛調查,只是將這場突如其來又突然結束的災難歸結為天災。因為沒有引起太大的損失,也沒有造成民眾傷亡,這件事便隨著那份調查卷宗一起沉寂到了涼州府的檔案庫中。

  沒有人知道唯一知曉這場災難真相的倖存者已經順著河水漂流了三天,然後拖著濕漉漉的身體一頭鑽進了茫茫密林中。

  整個涼州,乃至整個淵洲大陸,都在翹首以盼那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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