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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頭可斷,血可流,土地不能讓!

2025-01-04 20:58:33 作者: 煌未央
  第361章 頭可斷,血可流,土地不能讓!

  時間仿佛停滯。

  御榻之上,劉榮好整以暇的看向殿內,明顯是在等呼延且當的下文。

  御階下,呼延且當面上神情風雲變幻,不知是在思索什麼。

  而在呼延且當兩側,漢家眾公卿百官也沒閒著——要麼誇張的扣扣耳朵,要麼低頭扣扣指甲縫,幾乎人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很顯然,匈奴人的籌碼不夠。

  承認河南地自此為漢家所有,割讓北海地作為漢家的『飛地』,再加上一匹大宛馬,十個草原沒美人兒;

  這籌碼,無論是政治價值還是實際價值,都遠不足以匹配漢家『我不出兵打你,你就安心去西進吧』的承諾。

  說到底,那勞什子大宛馬,若是漢家實在想要,也不是買不到。

  ——畢竟只有一匹;

  若是百八十匹,那或許還無法在匈奴人眼皮子底下,從大宛橫跨草原運過來。

  但只是一匹而已;

  只要漢家出得起高價,那就有的是膽大包天的胡商,願意為那百倍暴利拼上一把。

  換而言之:那匹大宛馬,僅僅只是個價值不菲,且絕非買不到的商品而已。

  而且這匹大宛馬,且不論質量如何、是否適合作為戰馬——單就是這個數量,就註定其無法為漢家的馬政建設、馬種培育,做出哪怕一丁半點的貢獻。

  若是十幾二匹種馬,外加幾百頭母馬,劉榮或許還能將其往『戰略物資』的方向去想。

  但只有一匹,那就純粹是個外域來的稀罕玩意兒,除了供劉榮賞玩、獵奇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價值了。

  十個草原美女更別提了——連獵奇、稀罕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在湊數。

  真正對漢家而言有價值、有吸引力的政治條例,其實是前兩條;

  但即便是那前兩條,內容價值也實在太低……

  「朕嘗聞,賈人易貨,不過漫天要價,坐地還價而已。」

  「貴使提出如此離奇的價碼,想必,就是在漫天要價了吧?」

  「唔;」

  「那接下來,便輪到朕坐地還價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見呼延且當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劉榮終還是主動開了口。

  一語即出,惹得呼延且當臉色又是肉眼可見的一黑,便見劉榮自顧自從榻上起身,雙手背負於身後,悠然踱起步來。

  一邊踱步,嘴上,也一邊開始給出自己的『條件』。

  「河南地~」

  「畢竟已為我漢家所有,貴主單于割讓也好,不割也罷,終歸已是我漢家的河南地。」

  「——又或者說,是我漢家的五原、朔方二郡。」

  「即是要割,貴主單于便不妨大方一些——直接割河西地與我漢家;」

  「唔,也免得朕再派兵去打。」

  …

  「至於北海麼~」

  「聽說自冒頓單于至今,北海,都一直是遊牧之民流放囚徒之所。」


  「——據說那奸賊中行說,便曾被貴主單于流放北海?」

  「我漢家地雖狹,尚得可耕之土數萬里;」

  「一塊流放囚徒的苦寒之地,我漢家,總還是有的……」

  說著,劉榮也不由搖頭一笑,又佯做糾結片刻,方緩緩點下頭。

  「北海,就換成東海吧。」

  「——以鮮卑、烏恆二山為基,方圓千里之土,自此為我漢家所有。」

  「畢竟再怎麼說,東海地,起碼能和我漢家的燕國接壤,不像那北海,乃萬千里外的飛地?」

  …

  「至於那大宛馬、草原美人——朕也不為難貴使;」

  「我漢家已得河南為養馬地,馬,是不缺的。」

  「倒是耕牛~」

  故意拖了個長音,劉榮又適時皺起了眉頭,低頭掐著手指,『小聲』計算起來。

  「民三千萬口,五百餘萬戶……」

  「十戶一牛……」

  得出計算結果之後,劉榮又是沉沉一點頭。

  側過身,終於再度正對向呼延且當。

  「貴使有所不知啊~」

  「早在秦時,我諸夏之民,便已經開始以牛挽犁,用於助耕了。」

  「只秦亡而漢興,河南地為遊牧之民竊居,我漢家失此養馬、養牛之地,便是有心牛耕,卻也沒了那許多耕牛。」

  「——貴主單于願以良馬相贈,朕心甚慰。」

  「但既然漢匈是兄弟之國,那作為兄長,貴主單于與其送弟弟不缺的東西,倒不如,送一些弟弟用得到,而且是迫切需要的東西。」

  「我漢家民三千萬口,五百餘萬戶,若皆行牛耕,至少要十戶共用一牛,才堪堪夠用。」

  「十戶一牛,五百餘萬戶,便是五十餘萬頭牛……」

  …

  「河南地雖已為我漢家所有,但河南各部所有的牛、羊、馬匹,我漢家也沒有無償奪走的道理。」

  「便是出錢買,也總不能把河南地的牛全買走,搞得各部從此無以為繼。」

  「——蒙父祖餘蔭,朕手裡,也算是有點小錢。」

  「拿去河南,當能買下耕牛二十餘萬頭。」

  「只牛耕所需之數,足有五十餘萬。」

  「餘下三十萬頭,便有勞貴主單于,照顧一下家業艱難的弟弟吧……」

  給出自己的『價碼』之後,劉榮也終於坐回了御榻之上,看似是在愜意的低頭抿水,實則,卻也不忘有意無意,打量起呼延且當的面上神情變化。

  ——正如劉榮方才所說:談生意這個東西,其實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呼延且當先前給出的價碼,實在有些低的離譜;

  而劉榮在此基礎上『漫天要價』,也確實有些不現實。

  雙方都在異想天開,那這筆生意能不能談成,其實就看雙方的意願了。

  誰更迫切需要談成這筆生意,誰就要讓利更多;

  劉榮顯然不那麼迫切。


  倒是呼延且當,或者說是呼延且當所代表的匈奴人……

  「河西地,我主單于是絕不可能割讓給皇帝陛下的。」

  幾乎不做任何思考,呼延且當便語氣堅定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話說出口,不等劉榮做出反應,便再補充道:「想必皇帝陛下,也知道我大匈奴的先冒頓單于,是如何起於微末的吧?」

  「——想當年,漢人還在經歷秦末一統的紛爭時,草原上的唯一霸主,還是東胡人。」

  「東胡稱霸,月氏稱雄,而我大匈奴,彼時也只是幕南一個再小不過的部族。」

  「頭曼單于無法壯大我匈奴部,甚至不惜將自己最出色的兒子:先冒頓單于送去東胡王庭做質子。」

  …

  「在東胡王庭為質時,先冒頓單于,也可謂受盡折辱。」

  「直到成年後回到匈奴部,東胡王依舊不知足——在先後要了頭曼單于的女人、先冒頓單于的愛馬之後,又讓匈奴部將僅有的牧場,大半割給東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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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曼單于礙於東胡兵峰、威勢,打算屈服;」

  「於是,先冒頓單于鳴鏑弒父,而後在草原上,留下了那句傳頌至今的名言。」

  「——先冒頓單于說:東胡人要我的女人,我給了;」

  「東胡人要我的良馬,我也給了;」

  「甚至還要我去舔東胡王的腳趾,我為了部眾安危,也毫不遲疑的舔了。」

  「但現在,東胡人要我們的土地,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退讓了。」

  「於是,先冒頓單于勵精圖治,迅速壯大了匈奴部,而後先後與東胡、月氏決戰,並就此讓我大匈奴,成為了草原唯一的霸主……」

  呼延且當說著,殿內眾漢官公卿聽著;

  就連御榻上的劉榮,都做出一副興致勃勃的姿態,聽呼延且當說起這段匈奴史。

  只是暗地裡,劉榮卻也不忘一陣腹誹。

  呼延且當口中的這段往事,基本都是真的。

  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極為關鍵的事實,被呼延且當——或者說是被過去幾十年的歷代匈奴單于,即位刻意的隱瞞了。

  始皇一統天下後的那十幾年時間裡,匈奴確實是個草原上,再普通、再尋常不過的小部族。

  如今的幕南三駕馬車:折蘭、白羊、樓煩三部,隨便哪個分出一兩成兵力,都能把匈奴部打的跪在地上唱征服。

  彼時,『匈奴王』攣鞮頭曼,幾乎是對草原上的每一個部族都予取予求。

  別說是霸主東胡、新銳月氏了;

  什麼林胡啊~

  屈林啊~

  凡是個現在還存在於草原之上,叫得出名字的部族,匈奴部都是當祖宗供著的。

  至於匈奴王子:攣鞮冒頓在東胡王庭為質,也不是個例——再月氏王帳,也同樣有一位攣鞮氏匈奴王子為質。

  準確的說,當時的草原,幾乎每一個像匈奴這樣的弱小部族,都會將王子送去東胡、月氏王廷為質。

  巔峰時,東胡王庭甚至曾組建過一支『質子萬騎』,盡皆由草原各部送來的質子組成,兵力更是達到驚人的四千人!


  而攣鞮冒頓,便曾是這四千質子軍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員。

  後來,攣鞮冒頓因成年而回歸部族,因為在東胡王庭拓寬了視野,而成為了匈奴部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傑出才俊。

  但從之後,東胡王庭要求匈奴部『割讓土地』這部分開始,這段歷史就有了極為刻意的人為編撰痕跡了。

  ——無論是東胡、月氏,還是彼時羸弱、渺小的匈奴部,都是遊牧部落文明!

  對於遊牧文明而言,哪來的領土?

  對於終年逐水草而居,一年能走遍小半個草原的遊牧之民而言,又哪來『領土』這個概念?

  所以,事實是在當年的某個季節,東胡王發現匈奴部正在放牧的那塊草場,今年的水草長勢有點太好了;

  而這樣的好草場,不該是有匈奴這樣的小部族所占據。

  於是,東胡王下令匈奴人即刻啟程,去找一個符合自己身份、實力的,差不多點的草場。

  那塊優質的草場則讓出來,給那些強大、配得上這塊草場的部族。

  這在草原上很常見。

  真要說起來,東胡王願意這麼幹,其實都還是在保護匈奴部!

  若不然,東胡王直接管都不管,擺出一副『你們自己商量,我不插手』的架勢,匈奴部就很可能因為那塊草場,而成為草原上眾多被殺到滅絕的小部族之一。

  隨便一個覬覦這塊草場的強大部族,都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匈奴人趕盡殺絕。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當時,羸弱不堪的匈奴部,即便只是短暫占據了一塊自己不配得到的優質草場,也無異於小兒持金於鬧市。

  而後,便是那個匈奴歷史上的名場面——冒頓單于鳴鏑弒父,弒殺了打算服從的攣鞮頭曼,並說出了那段『什麼都可以給,唯獨土地不能讓』的千古名言。

  借著新單于鳴鏑弒父,篡權奪位的氣勢,冒頓掌控下的匈奴部一掃先前羸弱,接連擊敗比自己強大的周邊部族,並通過俘虜、屯兵的方式迅速壯大。

  一開始,東胡王庭還沒當回事,權當是一個小部族滅亡前的掙扎,連派人責問都懶得去。

  等反應過來,匈奴部在冒頓單于的率領下,居然已經占據了小半個幕南,成為了一個並不比月氏遜色多少的黑馬!

  於是,草原上新的格局形成:東胡稱霸,月氏、匈奴迅速崛起,三足鼎立。

  而發展起來後的匈奴人,之所以沒有遭受東胡王庭的針對,也恰恰是因為這三足鼎立的格局,讓東胡王庭根本不敢全力對付匈奴人。

  一如數百年後,東漢末年的三國時期,幾乎是將『三角形具有穩定性』這一幾何概念,在國家戰略層面的解讀,詮釋的盡善盡美……

  按理來說,三足鼎立的大格局形成,但凡不是其中某一方犯傻,這個格局都應該維持很長時間。

  但就在草原上『三足鼎立』的格局形成後不久,一個突然插入的外力,徹底打破了這個三角形的平衡。

  ——始皇駕崩,二世即立!

  短短几個月後,二世元年都還沒翻過年關,陳勝吳廣一聲怒吼,大澤鄉起義,天下群起而反秦。

  短短數月之後,關東幾乎完全脫離了秦廷掌控;

  驚慌失措之下,二世胡亥、奸臣趙高為首的秦廷,下令北方長城一線的王離軍團迅速南下,輔佐率軍出關的章邯大軍平定叛亂。

  之後,自然就是項羽破釜沉舟,一戰而沒秦廷最後的精銳:長城軍團,並徹底釘上了秦王朝的棺材板。

  同一時間,才剛在幕南站穩腳跟,正盤算著和月氏人結盟,一同對抗霸主東胡的匈奴人,卻被一個天降大禮砸暈了腦袋。

  ——秦長城軍團回撤時,沒來得及帶走的糧草、軍械等輜重,悉數落入了匈奴人的口袋!

  然後,匈奴人不假思索的裝備起青銅劍、青銅弩,繞過與自己實力相差無多的月氏人,直接向霸主東胡發起了挑戰!

  東胡人依舊沒當回事。

  直到東胡人的石器、骨器,被匈奴人的青銅劍連人帶武器砍碎,東胡人才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匈奴人,似乎真的得到了天神庇佑。

  連這些原本只應該出現在秦人、燕人、趙人手中的可怕武器,都被天神賜予了曾經,再渺小不過的匈奴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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