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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有棗沒棗打一桿子

2025-01-04 20:58:34 作者: 煌未央
  第362章 有棗沒棗打一桿子

  那場大戰,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快到三足鼎立的另外一方:月氏,都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匈奴便徹底推翻了東胡的霸權,並取而代之,成為了草原新的霸主。

  ——而且是比東胡人都還要更強大的霸主!

  但與此同時,那場戰爭的慘烈程度,也是草原上前所未有的。

  那一戰,雙方彼此追逐、騰挪,戰場一度擴大到了數千里方圓!

  與冒頓單于血脈相連的兄弟、叔伯,匈奴單于庭毋庸置疑的攣鞮氏王族柱石,死的只剩冒頓最小的弟弟;

  已經臣服於匈奴的白羊、折蘭二部,戰後更是剩下的活人,不夠拉走死人的屍體!

  尤其是最後一戰,東胡王庭憑藉著最後的精銳:樓煩弓騎,對匈奴人造成了極為重大的殺傷。

  若非折蘭人悍不畏死,在折蘭王的親自率領下,向東胡王帳發起了死亡衝鋒,以三比一,甚至四比一的戰損比,將冥頑不靈的樓煩人殺到膽寒,那一戰最終的贏家,甚至都未必會是匈奴人。

  那一戰,殺的草原為之膽寒!

  也徹底奠定了折蘭、白羊二部『三駕馬車』的崇高地位。

  至於樓煩人,則是因為在最後一站中的英勇表現,在投降並臣服之後,被冒頓單于納入麾下,與匈奴『開國元勛』:折蘭、白羊二部一起,共同成為了匈奴單于庭鎮壓幕南的三駕馬車。

  這也是為什麼時至今日,折蘭人的悍勇,乃至瘋狂依舊讓草原位為之膽寒;

  白羊人的回馬射,至今都令遊牧之民心有餘悸,不敢輕易追擊潰逃的零散騎兵;

  以及:樓煩人至今為止,都不敢在任何一個折蘭人面前抬起頭說話。

  哪怕是樓煩王,在面對一個最普通的折蘭士兵時,姿態都會平白矮上三分。

  ——沒辦法;

  那一戰,為樓煩人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大。

  大到那心理陰影,似乎已經不再是個體的記憶,而更像是種群基因深處的本能恐懼……

  推翻東胡人的霸權之後,繼承了東胡人大半遺產的匈奴人,再回過頭來面對月氏人,自然就輕鬆了很多。

  先是一場大戰,將月氏人的活動範圍從幕南南半部,壓縮到如今的河西地區;

  之後又是在老上單于在位時期,徹底將月氏人趕出草原,趕去了西域,乃至更為遙遠的西方。

  現如今,匈奴人在河套戰役失利之後,想要將戰略重心西移,對底層打出的旗號也是『撐犁天神降下神旨,月氏餘孽都逃去了西方』。

  至此,這段歷史,才總算是恢復了原本的面目。

  ——冒頓單于強大嗎?

  很強大。

  非凡的武力,乃至於軍事、戰略素養,讓匈奴部在冒頓單于的領導下,極其迅速的得以壯大。

  但匈奴人稱霸草原,真的是完全仰賴冒頓單于的強大嗎?

  不盡然。

  如果在匈奴部強大起來,成為草原上又一新貴之前,草原上並非是東胡、月氏對立,而是只有東胡一個霸主,那匈奴人最終的結局,恐怕並不會比月氏人好到哪裡去。


  三足鼎立,而非二雄爭霸,是匈奴人在那一時期,得以在草原站穩腳跟的重要原因。

  再者,在三足鼎立之勢形成之後,如果沒有外力干擾,這個形式也同樣會維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看看幾百年後的漢末三國,就不難發現:三足鼎立,永遠都是兩個相對弱者聯合,對抗那個最強大者。

  一樣的道理:如果沒有外力干擾,那在東胡、月氏、匈奴三足鼎立之勢形成之後,草原上的主旋律,也會是相對弱小的月氏、匈奴聯合,來對抗霸主東胡。

  之後數十年,此三者你方唱罷我登場——匈奴強,則東胡-月氏聯合,月氏強,則東胡-匈奴聯合;

  主打的就是一個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但秦王朝的崩塌,讓中原的華夏文明無暇北顧,給了草原過往百十年不曾有過的安寧。

  且王朝崩塌所引發的連鎖反應,又讓匈奴人一夜暴富,以一種近乎夢幻的方式,將草原遊牧文明硬抬到了青銅文明。

  ——在那之前,草原上無論是匈奴人、月氏人,還是霸主東胡,軍隊所列裝的武器軍械,都依舊是以石器、骨器,乃至於木器為主。

  時至今日,已經將秦長城軍團所留下的那批青銅武器,用的壞的壞、爛的爛,卻根本不會修的匈奴人,也同樣不可避免的迎來了『文明倒退』。

  現如今,草原上能用青銅武器的,除了單于庭本部,便是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呼延、須卜、丘林、蘭氏這四大家族的本部武裝。

  甚至即便是這些『匈奴貴族』,也只能保證自己的軍隊中,有部分精銳列裝了制式青銅器,剩下的常規部隊,則只是零星列裝了非制式青銅器。

  至於其他的部族——折蘭、白羊、樓煩三部,被單于庭賜予了部分制式青銅器,又靠自己擁有了一批非制式青銅器。

  剩下那些尋常部族,但凡出現一柄出自秦、漢少府的制式青銅器,基本都是會被頭人、小王立刻拿走,當做傳家寶供起來的。

  底層勇士,實在實在戰鬥力出色,或許會被賜予一件非制式青銅器;

  沒有那麼出色,那就只能拿著木矛、石斧,乃至於骨、石為尖,木桿為身的長杆武器上戰場。

  何謂非制式青銅器?

  非秦、漢少府出場,不曾在華夏政權武器庫留下備案,出自某位鄉野匠人之手,並經由漢商走私到草原上的、質量層次不齊,且無法像制式武器那般,通用零部件的青銅武器,統稱為:非制式青銅器。

  用後世人更能理解的話來說,秦、漢少府出產的制式武器,就像是二戰時期的中正式、38式。

  而出自鄉野匠人,經過走私渠道流入草原的非制式武器,則像是磨損嚴重的漢陽造,更或直接就是小作坊仿製的雜牌步槍。

  至於骨器、石器,乃至於木器,那就基本等於長矛、獵弓這樣的冷兵器了。

  沒錯;

  在秦長城軍團南下平叛,將足夠裝備十幾萬人的武器軍械,全留給塞外的匈奴人之前,遊牧民族列裝的武器,便是停留在如此落後的階段。

  時至今日,匈奴人依舊沒能攻克,或者說是依舊沒能找到攻克青銅冶煉技術的門路。

  那些從西域、中亞,乃至漢北邊境擄走的工匠,幫匈奴人熔鑄個神相、容器倒還行;


  竭盡全力,也不是做不出一些簡單的非制式武器,武器青銅兵刃、鈍器,以及長杆武器尖部之類。

  但更複雜的東西,比起一體化的青銅劍,乃至於結構複雜的弩機,匈奴人至今都無法掌握。

  過去這些年,漢家之所在打不過匈奴人,一者,固然是步兵對騎兵的天然兵種克制;

  二者,便是秦長城軍團留下的那批制式武器,將華夏農耕文明,在北方遊牧之民面前的武器裝備優勢基本抹平。

  ——漢家有制式武器,匈奴人也有!

  但匈奴人有的騎兵,漢家卻少之又少。

  基本同樣的武器裝備,卻又天然的兵種克制,漢家打不過匈奴人,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事了。

  其實也不是打不過;

  只是局勢不利的時候逃不掉,局勢有利的時候又追不上。

  打不打,在哪打的主動權,根本不掌握在漢軍將士手中——匈奴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打就打,想撤就撤。

  如今卻不同了。

  有了河南地,漢家也將在肉眼可見的未來幾年,擁有相當數量的騎兵部隊,漢匈雙方之間存在的兵種克制,將再也不復存在。

  至於武器軍械的水平——匈奴人手裡的秦制武器,已經消耗殆盡,且老化、磨損嚴重;

  反觀漢家,仍舊在源源不斷產出、列裝制式武器的同時,甚至還在穩步推動武器裝備的更新、疊代。

  此消彼長之下,漢匈雙方之間的武器軍械水平,再次回到秦時的『熱武器痛打原始人』的狀態,也是可以遇見的事……

  言歸正傳。

  匈奴人,確實至今都還在遵守,並信奉冒頓單于那句『頭可斷,血可流,土地不能割讓』的霸氣宣言。

  但這並不是因為匈奴人,多麼有志氣、有原則,又或是多聽冒頓單于的話;

  而是過去這幾十年,已知世界根本沒有任何一個文明,能把匈奴人逼到需要考慮是否割讓土地的地步。

  只是現在,時移世易,往日不再。

  匈奴人往日的霸權不再,匈奴帝國無敵於世的風頭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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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到了這種『要麼割土,要麼割肉』的地步,匈奴人腦袋裡想的,大概率不是冒頓單于留下的匈奴組訓;

  而是早在千百年前,就已深深刻入遊牧民族靈魂深處的基因本能。

  ——生存。

  為了生存,遊牧民族一向是沒有下限的。

  他們可以為奴為婢,可以當牛做馬;

  只要能活著,他們願意獻出除生命之外的一切!

  這裡的『一切』,可以是勇敢、堅毅,以及悍不畏死;

  可以是勇往無前,向死而生。

  但當以上所有選擇,都不再有效果、回饋的時候,遊牧民族永遠都不會放棄最後一個選擇。

  ——低頭,以及臣服。

  現階段的匈奴帝國,固然還沒到通過臣服,來確保生存的地步。

  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匈奴人只是打了一場敗仗而已,匈奴帝國的底蘊,並沒有被這場河套戰爭擊潰太多。

  但讓匈奴人就此開始學會退讓、學會低頭,卻是很符合眼下,漢匈雙方之間的戰略格局的……

  「貴使說這話,就多少有些沒有誠意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劉榮終是含笑抬起頭,面朝呼延且當,手指卻是虛指向身側不遠處的匈奴國書。

  「貴使,莫不當真貴人多忘事?」

  「——要知道貴主單于,才剛在國書之上,將河南、北海二地,割讓給了我漢家。」

  「雖然我漢家不稀罕,但貴主單于,總歸還是割了土的。」

  …

  「若當真不割土,貴主單于在國書中揚言割河南、北海二地,豈不是在拿朕——拿我漢家尋開心?」

  「若不是,那貴主單于既然能割河南、北海,又如何割不得河西、東海?」

  如是一番話,自是惹得呼延且當一陣腹誹不止。

  ——河南地割不割,有個吊毛的區別?

  反正都被你們這些狡詐的漢人占了,俺們匈奴人不過是動動嘴皮子,湊了個不是籌碼的籌碼而已;

  至於北海——我們倒是願意割,你們漢人也得占的了啊?

  給你們這麼一塊飛地,不過是表面上過得去,給你們一個面子而已。

  不都說漢人好面,只要給足了漢人面子,漢人就不會太在意里子嗎?

  怎這漢人的小皇帝,精的跟個西域商人一樣……

  暗地裡一通牢騷,嘴上,呼延且當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說什麼?

  還能說什麼?

  漢人的小皇帝,都要匈奴割讓河西了!

  且不提呼延且當有沒有這個權限——就算有這個權限,呼延且當也不敢頂著個『呼延』的貴族姓氏,做這個割讓河西地的罪人!

  再者:漢人已經有了河南地,無論養馬還是養牛,一個河南地,已經足夠滿足漢人對草原、牧場的所有需求。

  已經有了河南地,還要進一步擁有河西地?

  漢人,想幹什麼?

  呼延且當用膝蓋向都能想明白:漢人,這是貪心不足蛇吞象,盯上西域那塊肥肉了!

  此番,單于庭戰略重心西移,為的是什麼?

  還不就是攻掠西方、鞏固西域,積攢下足夠厚的家底,再回頭和漢人一血河南之仇?

  真要把河西給了漢人,那還西進個毛線,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陛下想要河西,恕外臣直言——這是不可能的。」

  「河南地,我主單于固然不願失去,但終歸木已成舟,我主單于縱有不忿,卻也還願意勉強接受。」

  「但河西地,系我大匈奴命脈於身;」

  「——莫言割讓,便是當真被皇帝陛下派去的軍隊占領,我主單于也會窮盡所能,也要重新奪回河西!」

  「哪怕真的無法奪回,我主單于也會告訴草原上的勇士們:哪怕是把河西毀了,也絕不能讓漢人占據!」

  …

  「外臣此來,確實是為和平而來。」

  「卻並非是為了祈求和平,而是商措和平。」

  「皇帝陛下若亦有此意,便請皇帝陛下,莫再說些異想天開的話,來消遣外臣了。」

  「若無意,外臣雖抱憾,亦不敢有違我主單于先前的囑託。」

  「縱是無功而返,受到單于庭的治罪,卻也是別無他法,無可奈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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