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沉默著。
雖然內心這麼想，但他卻不能給說出來。
畢竟如今的他之所以能在朝廷上做事所向披靡，就是因為代行了一部分皇權。
這一部分皇權是李太后和皇帝賦予他的，歸根結底是因為信任他，一旦他把這句話說出口，導致雙方產生裂痕，那麼加持在他身上的皇權特性就會消失。
到時候自己除非真的篡位，否則下場就會像高拱一樣，被後繼之人掃出內閣，甚至掃出京城。
而這個後繼之人，他也很清楚是誰。
正是如今的晉黨魁首張四維。
這也是他留在內閣之內，向太后和皇帝表明自己沒有篡權之心的明證。
但他不能說，有人卻可以說！
朱元璋很是不耐煩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張居正。
「怎麼？啞巴了，是不敢說，還是不願意說啊！」
「也罷，咱理解你的苦處，你不想當這個壞人，就由咱來當好了。」
朱元璋說到這裡，不由轉頭看向低著頭不說話的萬曆皇帝。
「萬曆這小兔崽子根本就不是當皇帝的料，他莫說和咱比，就是朱祁鎮那個畜生他都比不上，充其量也就和朱允炆那個小畜生一個水平。」
聽到朱元璋如此不留情面的話，萬曆皇帝腦袋垂的更低了。
就連旁邊的李太后也緊緊攥著雙手，臉上的表情一片慘白。
「不過……！」
「你這小畜生是真幸運，碰上了張居正這樣千年難遇的內閣首輔。」
「你看看之前的內閣首輔，嚴嵩當首輔的時候，嚴世蕃何其囂張跋扈，人稱小閣老。」
「徐階當首輔的時候，他兒子徐幡那也是權傾朝野，敢當堂辱罵六部尚書，若是這些人當內閣首輔，碰上你這樣的皇帝，那就是要當司馬懿，就是要篡位了。」
「你再看看張居正，他兒子現在什麼官職，什麼權勢？」
朱元璋沉聲道。
萬曆皇帝和李太后默不作聲，他們當然知道，張居正所有兒子中做官最大的老二張嗣修，如今也才只是一個六品的同知而已。
而且還不在京城。
「知道歷史上有誰是這樣做權臣的嗎？」
朱元璋看向萬曆問道。
萬曆皇帝茫然搖頭。
他從小不喜歡讀書，哪知道這些事情啊！
「季汗的丞相諸葛孔明！」
「還有我大明景泰朝的兵部尚書于謙于少保！」
對於諸葛亮，萬曆皇帝看過大戲，知道這是千年難遇的大忠臣，對于于謙，他更熟悉，之前景泰帝朱祁鈺可是在皇帝群里一直夸于謙忠心，說自己現在躺平當皇帝多舒服的。
「知道有誰能在王朝中後期，把改革這件事做到張居正這這種程度嗎？」朱元璋又開口問道。
萬曆皇帝再次搖頭。
這是真的觸碰到他的知識盲區了。
「咱告訴你們，前無古人，後面也只有一個以皇帝之尊親自下場改革，稍稍超過了他一些而已。」
聽到朱元璋的誇讚，張居正即便城府已經極深，但依然忍不住老臉一紅。
但還別說，被老朱這樣的千古一帝當面如此誇讚，張居正心裡還是相當舒坦的，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就把身子坐直了一些。
不過他也很好奇，那個親自下場改革的皇帝是誰？
當然他可以確定，應該不是大明的皇帝，因為他這次如果改革失敗了，那大明應該是不可能再通過改革這種低成本的方式續命了。
再想要延續大明的生命，除非出那麼一個劉秀！
萬曆皇帝和李太后同樣震撼莫名。
特別是李太后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瞟到了張居正身上。
雖然張居正如今已經老了，但她可是見過張居正年輕時候的樣子的。
說一句奇男子，絕不為過！
他沒想到太祖竟然會對張居正有如此高的評價。
「可惜！」李太后心裡忍不住閃過一絲哀嘆。
朱元璋眼光何其毒辣，一眼就看出了李太后恐怕是真的有些崇拜這位內閣首輔的，但卻也只是如此而已。
兩人應該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關係。
畢竟兩人都是政治生物，都懂得什麼事情不能做。
「朱翊鈞，你現在有幸碰上了一個諸葛孔明做首輔，咱只想問你一句話，你能不能做好這個劉禪？」
朱元璋不去管李太后的小動作，只盯著萬曆皇帝沉聲開口。
「太祖，我既然請求您幫忙醫治張師傅身上的病，自然是已經想明白了，願意做這個劉禪的！」
「好！」
朱元璋讚嘆一聲：「劉禪因為諸葛孔明的輔佐，讓季漢政權延續了四十多年，咱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張居正改革大明這十年，所取得的成就，至少讓大明延續了五十年，若是沒有張居正，大明很有可能在你這一朝就亡國了。」
「而現在歷史發生了改變，若是張居正真能再活二十年，說不定大明便可再延續一百年。」
「老臣慚愧！」張居正趕忙行禮。
「咱可沒有吹捧你的意思，咱也不會吹捧任何人，咱說的是事實！」
「所以，張太岳啊，為了你自己的家人，也為了大明的未來，你還是要勉為其難，再干二十年，至少在你能找到一個真正能夠替你扛起改革這面大旗的人之前，你不能死！」
「老臣必定竭盡所能！」張居正鄭重行禮。
說實話，如今能夠聯繫到大明太祖皇帝，甚至聽太祖之前的言語，他未來或許還能了解到大明後世的情況，他現在是真的有些捨不得死了。
他想要看看大明最後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更想要看看後世那個和他一樣致力於改革的皇帝到底是誰？
朱元璋滿意的點了點頭，最後又把目光落在了李太后的身上。
這位太后雖然算是一個合格的政治生物，但卻也是一個母親，而且在朱元璋看來，她的權利慾望比起歷史上那些真正手握大權的太后，其實並沒有多大。
用一句話來形容這位李太后最貼切不過。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她能夠在高拱企圖把她兒子這個皇帝變成傀儡時，奮不顧身，直接連下三道懿旨逼迫高拱告老還鄉，她卻也能在萬曆皇帝掌權之後，企圖清算張居正的時候默不作聲，聽之任之。
「李氏，其實你的位置也很重要，朱翊鈞做不好這個皇帝，但你卻能做好這個太后。」
朱元璋看著李氏沉吟片刻，這才道：「有空的話可以看看秦朝宣太后的傳記，或許你能從中領悟到一些東西。」
「還有，馮保此人權利過於大了，這人啊，權利一旦太大，就容易得意忘形，司禮監掌握批紅之權，御馬監掌握皇帝軍權，這兩個位置不可落於一人之手，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