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越刮越大,明明是臨近晌午的時辰,但天陰沉的如同冬日裡的傍晚。
一家四口一人分了半個干餅子,強噎下去都沒喝水,這會不光是程晚喬覺得喉嚨里火燒火燎,程占武和余洋都嘴乾的難受。
可一直在趕路,路邊只有渾濁的泥水,想喝水就只能等隊伍停下來再想辦法。
「娘,」程晚喬新身份融入的極快,稱呼上瞬間就變了:「我扶著你。」
余洋的新身體很瘦弱,看身形相貌、看有些粗糙長滿老繭的雙手就知道,原身是個苦命的女人。
有那麼一個不省心不懂事的女兒,程晚喬都能想像得到這逃荒的路上,余洋原身分到的口糧估計大半都餵給女兒了。
這才走了半個時辰,她頭上的汗就一滴滴滾落,嘴唇也白的嚇人。
余洋沒有強撐著擺手拒絕,她要是病倒了,這父女兩個肯定 更擔心。
強撐著又走了半個時辰,天空中憋了許久的大雨終於下了下來。
雨水砸下,帶走暑氣,也帶走了眾人的體溫。
程晚喬一個哆嗦,這雨水太冷了,再淋下去這一大群逃荒的鄉親還不知得病倒多少。
程占武抱著白得的小兒子,大步走向里正和幾位族老。
「大河叔,咱們得趕緊找個地方避雨,不然鄉親們要生病了。」
里正趙大河正在發愁這麼大的雨該怎麼走,聽程占武突然湊到身邊說了這麼一句,就想都不想的擺手。
「不行不行,之前的大雨已經拖慢了行程,咱們再耽擱下去,到了福州就沒好地方安頓咱們了。」
今年受災的地方不少,朝廷雖然說要安置他們這些受災的百姓,可這麼多人哪裡能全都安置下來。
福州那邊誰知道能有多少地方,萬一去的晚了地方都被其他地方過去的災民搶了,他們咋辦?
千里迢迢的再回豫州不成?
趙大河心裡著急,一心就想往前趕,早點到福州早點安心。
可他著急,程占武也執拗。
「大河叔,趕了這麼久的路,鄉親們都已經受不住了,不找個地方避雨把衣服烤乾,大家要是都病倒了,後面更沒辦法趕路。」
都是鄉里鄉親,真有人病倒了沒辦法再趕路,那到時候人是丟在路上不管,還是拖著走?
大家都是吃不飽睡不好,自己趕路都費勁,哪有力氣拖病人?
趙大河被程占武的話說的心煩,他煩躁的扒了下被雨水打在臉上的頭髮。
「行了行了,趕緊找地方避雨,就今天!以後就是下刀子咱們也得繼續走。」
程占武才不管他說啥,得了他的應承就趕緊跟幾個村里人去找附近能避雨的地方。
破舊的土地廟,百來號人把裡面擠了個滿滿當當。
程占武將媳婦孩子安頓好,就在老太太詫異的目光里拿了個木盆去接雨水,又跟人去後山撿柴火。
濕柴不好引燃,費了好大勁才點了一個火堆出來,他們一家全都圍著火堆坐了下來。
程占武是程大明和老太太魏氏的大兒子,老太太魏氏一共生了三兒兩女。
兩個女兒都嫁到了鄰村,這次逃荒她們所在的村子都不願意千里迢迢的去外鄉,兩個女兒自然也沒有跟在逃荒的隊伍里。
所以這會圍在火堆邊的除了他們一家四口,程大明和魏氏,還有程占武的兩個弟弟,程占軍和程占文。
程占軍身邊是他媳婦江氏和兩個兒子,程占文身旁的是他媳婦董氏還有小女兒。
這會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一家四口身上,魏老太的目光尤其犀利。
「老大,你說說你們兩口子到底咋想的,咋就由著大妮胡鬧?
「你看看周婆子那張老臉,她那鼻孔都要上天了,你們就這麼不在乎你娘我這張老臉?
「大妮這麼一鬧,你讓我以後在鄉親們面前怎麼抬起頭來 ?」
魏老太想到程晚喬胡鬧著上吊尋死,就氣的要死。
她早就說家裡的丫頭不能慣太狠,不然以後嫁人去了婆家要被欺負,這兩口子就是不聽!
一家三口被魏老太訓斥的都乖巧聽話的垂著頭,一副任打任罵的模樣。
一個上午足夠程占武和余洋弄清前因後果,也知道那個孫青林就不是好東西。
那小子說的好聽一點是熱心腸,喜歡助人為樂,說的難聽點那小子就是個中央空調、海王,村里幾個長得好的姑娘就沒他不撩撥的。
那邊訂了親,這邊還跟他們閨女說什麼親事是家人給定的,他也身不由己。
他身不由己個屁!
程占武想到那傢伙眼神就變得兇狠,當他不知道那小子也跟村裡的另外幾個姑娘說了這話?
只是那幾個姑娘都比程晚喬的原身聰明,除了她別人都把孫青林放下了。
只有那個傻丫頭連哭帶鬧了好一通,發現還是沒辦法讓他退親就想不開上吊了。
程晚喬垂著頭,雖然這事不是她做的,但原主的爛攤子她得接著。
而且,如果原主不是鬧了這一出,他們一家三口也不能在這裡重聚,所以她要替原主出氣,也要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她受過的委屈她要替她討回來,父母家人她替她報答,未來的人生她也會好好規劃安排。
如果原身有在天之靈,她一定要活得讓她滿意。
「奶,都是我不好,大妮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大妮以後都聽你的。」
她攔在程占武和余洋出聲前很直接乾脆的道歉,讓憋了一肚子話的魏老太還梗了一下。
這丫頭今天這是怎麼了?
她不是做錯事就往余氏身後一縮,讓她娘挨罵給她擦屁股嗎?
今天怎麼自己站出來了!
江氏和董氏看她的目光也有些詫異,大妮這是上吊完人變聰明了?
「哼,你這話誰知道是不是真話,你以為你之前沒這麼忽悠過你娘?」
程晚喬:「……奶,我以後真不會犯傻了,我要是再犯傻,你就罵我好不好?」
她說著還討好的對著魏老太笑了笑,魏老太被她笑的有些不自在。
她彆扭的一轉頭,只又哼了一聲,卻是沒有再說她上吊這件事。
她不再提,也就意味著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還在趕路呢,每天沒幹糧吃,沒水喝,誰願意將心思放這種糟心事上。
程大明見自家老婆子不再多說,他視線往大兒子二兒子身上一落。
「占武、占軍,等一下你們跟我去後山看能不能找點吃的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