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兩人完全沒能預想到的。
高大男人身後的面具女抬起了修長的大腿——
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背上。
「草!」
咣當一聲,高大的面具男瞬時倒下,面朝大地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啃泥。
考慮到這裡是空中的都市,採用背朝天空這樣的描述也許會更好。
公孫策有節奏地拍手,對這漂亮的一腳給予掌聲:「好腿法。」
長刀女低頭望著倒地的男人。
「請不要在外國人和學生面前給帝國丟人。」
「你敢踢上司的背?你爺爺就是這麼教你的?!」
她單手叉腰,看不到一點內疚,舉手投足間透露著一股子理直氣壯:「爺爺說我是好孩子因此一定是讓我感覺不爽的一方有問題,這時用暴力解決就是最好的。我本來打算踹你屁股,考慮到多少要為你留些臉面因此換成了背部,很體貼吧。」
「噗嗤。」
愛麗絲小姐到底是沒忍住,終於笑出了聲。
高大男人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真不愧是老頭的親孫女……你們還不滾蛋愣在這看什麼?現在連耳朵也聾了嗎?」
青年兩手一攤:「我為什麼要聽從你的命令?這裡是三國共治的蒼穹之都,就算你是帝國的官員也管不著我。」
「哈!跟我扯官僚這套?對世俗權力沒有絲毫敬畏的小孩少裝得像個大人一樣!無聊透了,害得我還要在這裡白費口舌……那就用你也聽得懂的話說吧。」
男人沒站起來。
他一點不在意衣服上的塵土,反倒在路面上盤膝而坐。即使隔著面具看不清真容,在場除他以外的全員也都在腦中構想出了一張老神在在的臉。要是有一包香菸或是一壺茶放在身旁,想必這男人會毫不猶豫地摘下面具,開始享樂吧。
「我是專家,遠超你身邊的女人,比你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權威的專家。如果你對這座城市還有哪怕一點的責任感,就該帶著那個三流獵人一起滾出去。」
愛麗絲冷澹地回應道:「我今天也是大開眼界了,帝國官方的無常法使對待外賓都是這副做派嗎。🐝ൠ 😝🌷」
長刀女往旁邊退了兩步,十分刻意地與男子拉開距離。
「請別誤會,儀祭廳所屬帝國禮部,其成員上到安虞士下至行人,無論男女都是知書達理的君子。此編外人員的表現純粹是其個人問題,與儀祭廳的作風沒有任何關係。」
這熟練的推鍋手段一看就知道是飽受官方薰陶了。
可問題在於,自稱專家的男人也就是嘴上說話難聽了些,你在剛剛可是正兒八經動武了,兩者之間誰離君子更遠還真不好說。
話雖如此,眼鏡青年也得承認,剛剛那一腳讓他心裡舒服了很多——要是再讓那人說上幾句,他恐怕就壓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公孫策推了下眼鏡:「你說自己是專家?我不覺得一個只說了身份,卻連名字都未告知的人有多麼值得信任。」
「身份,名字……到底是個學生,著眼點僅在這些沒意義的名頭上。想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信任,最重要的前提是先搞明白對方的目的與立場,你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了!竟然教出了這種白痴,蒼穹之都這十年都在幹什麼啊!」
「……」
青年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提醒自己千萬要控制好情緒。
他可沒忘記自己前來此處的目的,某個會用水戰鬥的巨龍崇拜者現在就藏在這個污水處理廠中,要是兩方打起來讓龍瘋子收了漁翁之利,那可就成笑話了。
藍發女子拍拍他的肩膀,往前站了一步。
她的聲音里也帶上了些許怒意:「不巧的是,他可比你這位專家要有常識的多了。正是確認了雙方的目的一致,我們才會共同開始行動。還請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我們是為了阻止巨龍召喚才會在這座城市奔波,你又是為了什麼才身在此處?」
面具男晃悠著腦袋,以他那獨特的語調說:
「關你屁事。」
「你!」
「說是要阻止巨龍召喚,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想用這秘密向王國邀功?說不定你是想轉手把秘密賣給哪個沒腦子又有錢的白痴拿好處呢?同樣的,我說自己是為了拯救世界你信嗎?少來這一套,什麼確認目的相互協助全是狗屁,被騙了誰賠償我錢和感情。💜💜 ➅9s𝕙Ⓤ𝕏.Ⓒ𝔬m 👺🐳」
公孫策快忍耐不住了:「雙重標準也要有個限度!」
「怎麼著,生氣了?年輕氣盛啊小子,趕緊從這離開,把多餘的精力發泄到和學校里的大家玩過家家吧。再說……」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儀祭廳辦事什麼時候需要羅里吧嗦的解釋了。我願意跟你說這麼多,你該說聲謝謝專家才是。」
「那這可難辦了。」超能力者盯著面具男,口中寸步不讓,「按照你的邏輯,我們也根本無法相信你。你不想合作,擺出來的又是這麼一副做派,留給我們的選擇就只有在這裡乾耗時間,最後等著巨龍崇拜者坐收漁翁之利或是乾脆從這跑走。不知這位專家又有什麼解決方桉?」
愛麗絲悄悄在背後做了個手勢。
在這個角度,正對著她的二人組看不見她的小動作,站在她身後的公孫策卻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五指相合,令人聯想起未曾綻放的花包。
「……」
面具男抬起手來,像是想摸自己的下巴。
似乎是中途才想起來自己戴著面具,這男人的手舉起一半又落了下來,轉而將雙掌一拍,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很簡單啊……」
高大男人的言語與行動之間沒有任何停頓。
「你們都去死不就好了。」
他勐然將右臂探出,一把擒住了愛麗絲的脖頸,以單手將獵人摁倒在了地上!
「公孫策,小心偷襲!」
與此同時,愛麗絲·艾達爾喊出了最後的提醒。
緊接著,獵人與頭戴面具的男人同時消失了,只在方才還存在的影子中留下一朵逐漸澹去的小蒼蘭。
「我會注意的。」
超能力者漂浮在半空中,與長刀女對峙著。
面具女子歪了下頭:「要跳過自我介紹環節,直接開戰嗎。」
「是誰先挑起戰端的?不露真容不說真名說著沒人聽得懂的話突然襲擊過來,我今天下午遇見的卡噗噗星人都比那個傲慢至極的男人像個現代社會的居民。」
「說得也是。我還以為你會是先出手的一方。」
公孫策緩緩活動著手指:「我承認自己剛剛已經快到極限了,不過愛麗絲小姐表示由她來對付這人。那就讓專家對付專家吧。」
「我也是專家哦。」
「身手說是專家我信,氣質看著不像。」
「臨時的上司是專家因此我也是專家。」
「騎士的侍從可不算騎士。」
「騎士的侍從算什麼?」
超能力者聳了聳肩:「無論是首席騎士還是第七騎士,騎士的侍從都叫做侍從,干一樣的活拿一樣的工資,依照騎士老爺們的性格不同而挨不一樣的罵。」
「王國那邊的待遇好糟糕。」
「誰說不是呢……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氣氛怎麼突然鬆懈下來了。
該怎麼形容呢,和這個面具女交談的時候,不知為何,他完全提不起緊張感來。
難不成這也是無常法的一種?倘若對方無聲無息地用出了能讓他人放鬆警惕的技術,那可是有夠難辦的。
「我是專家,不會在交談時跑題,因此一定是你那邊的過錯。」
「真正的專家才不會說這種話。你到底要幹什麼?如果要戰鬥的話我們現在就開始,如果無意敵對就過來幫忙找巨龍崇拜者。」
面具女將長柄刀在雙手間拋來拋去。
「臨時上司沒發布指令就被奇怪的女人轉移走了,我要做什麼就由你的行動決定吧。如果你願意乖乖從這裡離開,我就不需要打架了。如果你頑固不聽勸告,那我就得把你打成重傷住院,以絕後患。要是做不出決定的話,聊到他們兩人回來也很歡迎哦。反正我有面具,聞不到污水的味道。」
青年感到後悔。
早知道該從莫垣凱那順兩個面具出來的。
「你這到底是什麼態度……可否勞煩這位小姐搞清楚情況,我們現在最需要解決的是巨龍崇拜者!」
「是這樣嗎。潛入這裡的無常法使,是什麼境界的?」
之前解決的兩人都是通神境的。
情報販子在給出情報時也沒做特別的提醒,愛麗絲的推斷應當可以採信。
「如無意外,大概也是通神境。」
拋接長刀的遊戲還在繼續,面具女絲毫沒有停下的意圖:「通神境界的無常法使,不是你一個人就能輕鬆解決的敵人嗎。這種檔次的敵人,也沒有特別防備的必要吧。」
青年眯起了雙眼。
他用無形的絲線在身旁布下了網。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剛剛的潛台詞就好像是在說本人很弱一樣。」
長柄刀停留在她的右手。
公孫策再次感受到了面具之下的視線。
「那就用你也能輕鬆理解的說法吧,公孫策……」
不見她做出任何明顯的動作,長柄刀極為自然地脫手,如閃電般飛向青年的腹部!
公孫策立刻發動了能力,令墨色的兵器停留在了半空之中,可與此同時,原本站在原地的女子卻消失了!
對方發動了某種能力?是超能力或者無常法的效果?
青年在心中一一作出否定。不,不是這樣,沒有任何能力發動的感覺,與超能力者戰鬥了不知多少次的他在這方面的感知絕不會錯,如此說來——
對手僅靠自己的身體素質,就完成了他來不及反應的移動!
身旁的線上傳來了輕微的顫動,他趕忙將無形的絲線化作束縛的網,並看向了感知傳來的方位。
念動力的羅網中空無一物,他的身下傳來破空之聲。
「糟——」
戴面具的女子此時已經在青年下方了!她在空中迴轉身軀,一腳點出,正好踢中了青年的腹部!
急速加持下的衝擊轉換成了破壞力,乾脆利落的一擊將公孫策砸在了地面上。
思維傳遞的速度比痛感來得還要更快,他幾乎能想像出皮肉被踢得凹下的樣子,想像出腹部肌肉撕裂的慘狀。而後,名為疼痛的感覺終於從腹部傳達至大腦,再傳向身體各處——被擊中了,被毆打了,渾身上下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如此痛嚎,青年死死咬緊牙關,才終於避免讓意識里的慘叫藉由口舌傳遞至現實之中。
面具女優雅地落回地面。
她拾起掉落的長刀,將刀尖指向青年的心口。
「像你這種只會用能力戰鬥的人,對我而言和一隻雞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