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哂笑,卻沒有人搭理他。
出門在外,就算是世仇、是政敵,都會有兩句交情,更何況他們這些尚未入朝為官的公子哥。
國子監裡面這四十多個人很清楚,他們是同窗,是朝中最頂尖大臣的兒子,將來又是一定會進入朝堂為官的,大家玩得好,來日辦事就多條路,誰會給自己添堵?
徐二乾脆利落地翻了個白眼,「我爹又不是我,我憑什麼要他做啥我就做啥?你個天殺的蠢貨,當年上京發大水,怎麼忘了把你這個廢物沖走。」
裴棄一把摁住要起身打人的秦敘,譏誚道,「那你可一定要學你老爹,好好學,多學點,等你將來抬青樓頭牌回家時,我肯定來。」
裴棄抬眼,「來嘲笑你。」
徐二一經提醒,馬上就想起來了,「哎喲喲,我都忘了,葛涯,你老娘可還好?不會還總是在窗下痛哭吧?」
裴棄繼續火上澆油,「令尊因為這件事,被陛下連降三級,現在也還在原地打轉,四十好幾了,還是個編撰,可見令尊和你庶母是伉儷情深啊。想必你也很是孝敬這位庶母。」
區區一個青樓出來的妾,怎麼能說伉儷情深,這置原配於何地?
他們伉儷情深,那原配算什麼?
被陛下連降三級,現在都不升,反而把人往沒用的編撰調,可見陛下是有多不滿,但人到現在都不後悔,這簡直情比金堅啊。
葛涯臉色青紫交替,像是打翻的醬油瓶子,精彩得很。
偏偏還有知道內情的人插了一句嘴,「聽說葛涯很是孝敬那位庶母,連來國子監念書都是庶母幫他求來的,他老娘一直不允許他出門念書,這樣說來,他和他庶母才是一家人啊。」
「胡說八道什麼?!」葛涯起身亂吼,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短暫的安靜過後,眾人的嘲笑聲更加清晰刺耳。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下次進宮見舅舅,一定要告訴他,趕緊幫人家扶一下,抬成個平妻也好啊,這老子不急,兒子先急上了,可不要委屈了你的庶母。」裴棄語氣不疾不徐卻實在氣人,一旁一同吃飯的都笑了出來。
秦敘卻笑不出來,他被裴棄摁著,只能坐在一旁看,裴棄似有所感地轉頭,笑著說,「怕不是那家青樓楚館有了你的相好,要提前鋪路吧?你也不要著急,等旨意下來,你的庶母和你的相好都能跟你一起幸福美滿了。」
葛涯卻急了,他只知道裴棄是個不為文人士大夫所喜的,加上他那個不得志的老爹成日在家罵朝中的人,他自然也有樣學樣,想著今日心情不佳,罵一句解悶。
現在踢到了鐵板,他哪裡擔得起這樣的後果,當即站起來把餐盒朝裴棄扔過來,嘴裡還喊著,「我操你老母!」
裴棄臉色瞬間冷下來,鬆開了摁著秦敘的手。
秦敘瞬間起身一手接住餐盒,一步上前把人摁在地上跪著,單手掐著葛涯後脖頸強迫他張開嘴,把飯菜一股腦灌進去,冷颼颼地開口,「多吃點,堵住你這張噴糞的嘴。」
徐二驚道,「我的天老爺,這……」這比裴棄還兇殘。
裴棄的打手瞬間湧進來,把葛涯那一桌圍住,刀劍出鞘嘩啦啦的聲音嚇走了那些原本打算跟他一起吃飯的,都趕緊端著碗走得遠遠的,生怕裴小郡王遷怒。
旁人有仇都是暗地裡報,但是裴棄不一樣,他每一次都很高調,哪怕掀翻人家府邸這種事都幹過,區區一個葛涯,居然還敢在他面前跳。
裴棄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單手扣著他的頭,把他往地上摁,糊著臉的飯菜差不多倒乾淨後,他又問,「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我,我操……」葛涯瞪著眼睛,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背後的秦敘掐著他的脖子,他已經呼吸不順了。
裴棄點點頭,聲音里滿是厭惡,「看來是我這兩年脾氣變好了,你忘了我曾經是多囂張跋扈?還是說你不曾感受過?」
話音未落,裴棄抓著他的頭又往地上砸去,這一聲悶響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那個……這裡是國子監。」有人聲若蚊蠅。
裴棄歪頭看他,目光森冷,秦敘抿著唇,眼底的寒光就要化成箭,把人釘住。
那人馬上閉嘴往後縮,徐二起身去拍圍著的人,意有所指地罵人,「看看就得了啊,別上去也揍人家,到時候人家小娘跟青樓說一聲,不讓你們去喝花酒!」
眾人稀稀落落地笑著附和了兩聲。
秦敘把餐盒隨手扣在葛涯腦子上,踩著葛涯衣衫下擺,手上略微用力撕扯下一大塊兒布,蓋在自己手上,直接掐上他的下巴,「咔嚓」一聲脆響,葛涯下巴脫臼了!
徐二捂著自己的下巴,感覺到了牙酸,吞了吞口水。老天爺,你前幾天怎麼不出手把左成下巴卸了呢?昨日半夜還聽得他的叫喊!
裴棄起身淡淡掃視了一番,「把他扔出去,再把這裡收拾了。」
打手躬身稱是,單手提著咿咿呀呀的葛涯走出去。
「驚擾了諸位,是裴某的不是,今日正值酷暑,稍後請大家吃望月樓的冰飲。」裴棄面上還掛著笑,只是笑不達眼底。
秦敘牽著他的手,輕輕揉了揉他柔軟的虎口。
裴棄垂眸,秦敘眼裡的擔憂不加掩飾,他忽然覺得之前跟方老太公說的有點違心的話在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真,有一個人陪著他確實挺好的,他回握住秦敘有些粗糙的手。
「下午還要射箭,等松墨回來你吃一點。」秦敘平日的聲音很冷淡,但現在卻是軟軟的調子。
裴棄不會給無辜的人甩臉色,「嗯。」
徐二緩過來笑了下,「哈,挺厲害啊,小世子。」
「沒有。」秦敘聲音很悶,若不是顧念著在京都,他都把人腦袋卸了,罵人不帶娘,這人活該。
他悶頭把裴棄吃了一口的飯菜端過來,挑掉肉後全部解決了,等醉仙樓的菜送來了,他又吃了一大碗。
徐二坐在對面抱著雙手,「嘶……你這,射箭的要訣是吃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