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了眼順德帝,聲音很輕,「他軍功在身,以後只會更厲害,你……壓不住他。走到了那一步,他若是娶妻,若是在外面養個腌臢東西,你怎麼辦?舅母那時候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還能不能為你撐腰……」
她已經儘量把話說溫柔了,可還是害怕,怕裴棄一條路走到黑。
裴棄沒有遲疑,「舅母,我決定了,我願意,就算到最後真是我眼瞎了,我也認了,討債這種事,舅母別擔心我吃虧。」
說著他竟然還笑了。
皇后看他軟硬不吃,眼淚一下子就砸下來,「你怎麼就不聽啊!舅母害怕啊!舅母就你這一個小寶啊!」
李懷安站在一旁,像是個外人,自己的母親抱著自己表哥說,她就這一個小寶。
但他從不嫉妒,他知道這些都是有代價的。
裴棄眼睛也酸了。
裴棄哽咽,「舅母,我真的想要跟他過。我活了這些年,也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我真的……不怕什麼蘭因絮果,只怕悔恨餘生。」
皇后搖頭,「小寶,別這樣執迷不悟,年少的這些東西,都只是……你別這樣當真。」
裴棄認真的看著他們,「舅舅,舅母,我不是來徵求你們同意的,我只是來告訴你們,我有人了,想要你們的祝福,當然,你們也可以不給,但我得亮明白這個事情。」
順德帝忍無可忍,一掌拍在案上,扳指都震斷了,一半滾到了裴棄面前。
「裴棄,你是不是覺得朕不會收拾你?你這樣囂張,是做給誰看?」順德帝已經快要收不住怒氣了。
裴棄說,「不是囂張,是認真,我就認認真真要這個人,名字已經寫上去了,爹娘、裴家和秦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拜了。該過的明路,就只差您這裡了。」
裴棄了解順德帝,直接告訴他,就別浪費時間問什麼敢不敢跟死去的爹娘說這種話了。
順德帝連連冷笑,「好啊,好啊,到處都打點了,這才到這裡來逼朕來了。裴棄!這件事朕不管你過了多少明路,就一點,朕這裡不同意,以後你們都別見了。」
「我只要活著,就能見!」裴棄脾氣上來了,也犟得很,他原本是打算懷柔一下,但他對上這樣的順德帝,心口就悶著氣,他不欠誰!
順德帝起身,徑直往外走,「福滿,把偏殿收拾出來,讓裴小郡王住裡面,任何人不得見,皇后太子都不行,再調御林軍來圍住。」
福滿躬身揣著浮塵,叫苦連天,這祖宗又闖了什麼滔天大禍啊。
順德帝還覺得不解氣,「擬旨,讓秦敘十五之後立刻就去北境,無詔不得還!」
李懷安拱手,「陛下三思。」
順德帝指著裴棄道,「你們都去喊他三思!朕拿他當眼珠子一樣疼愛,他給朕心上扎刀子!」
裴棄俯身重重磕頭,額上已經見了青,「臣敢問陛下,是要以陛下的身份來處置臣嗎?」
順德帝:「還有什麼區別?朕是君父,你父母都不在,朕這個舅舅,當你的爹也未有不妥!」
「若是以舅甥關係來處置我,便是刀斧加身也甘之如飴。若是以君臣來處置臣,那臣不必請罪。」裴棄半點不怵,反而擲地有聲。
順德帝不上他的當,「你這種嘴上官司朕聽得多了,不差你這一個,想誆朕,你還嫩了點。福滿,帶他過去。」
裴棄回頭瞪他,「你敢拖我試試?」
福滿為難:「小郡王,咱家是請你呢。」
說著,他還攤開了手,表示自己絕對沒有不敬之心。
裴棄看向順德帝,「舅舅想讓我看著他娶妻生子,鬱郁一生?」
這話問得誅心,連李懷安都不贊同地蹙眉。
順德帝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層層威壓,旁邊的福滿已經跪下了。
裴棄還是望著他,甚至還帶了點嘲諷,「或者說,舅舅準備給我下點春藥,找個女子放在我身邊,逼著我娶了她,讓我當個負心漢?」
順德帝忍無可忍,一巴掌甩在他臉上,「裴棄,朕是不是對你太好了,讓你忘乎所以,忘了為臣的本分?」
順德帝又甩了他一巴掌,「狂得沒邊兒了。」
裴棄笑,「臣一向如此。」
順德帝點頭,「你這般狂,這般有底氣,不就是仗著有花不盡的錢財,你能給他的,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
裴棄摘下腰上的蟠龍玉珏,「臣不是狂,臣只是想要他,若是陛下想看看臣的決心,大可以收回封地和食邑。」
「小寶,閉嘴!」皇后被他倆這連番滾著走的話嚇得不輕。
兩人的性子面上都是溫和的,但內里都是不容旁人置喙的人。
順德帝腦瓜子疼,他根本想不到有什麼方法去管裴棄,要是真的收回封地食邑,裴棄過得不好,他自己也夜夜難眠。
若是就這麼應允了,他也決計不能答應,秦敘前途不可限量,是他留給太子的最鋒利的刀。
裴棄也是他留給太子的,掣肘南疆和東州勢力最好的……棋子。
他絕不允許這兩人走到這個地步,他本來都在考慮要怎麼敲打兩人,結果裴棄直接跟他說,兩人卷一處去了!
「裴棄,朕一直以為,你是最懂朕的。」
裴棄聽到這話,心都涼了半截。
「皇后和太子回去。」順德帝轉身扶額。
李懷安開口,卻被皇后狠狠瞪了眼,只能閉嘴轉身出去。
殿內瞬間空下來,順德帝扶著案幾坐下,「裴棄,只要不是秦敘,你養多少在府里都行。」
裴棄又笑了,這笑在順德帝看來,有些刺眼,別開眼不看他。
裴棄說,「臣只要他。年少輕狂,總要付出點代價,臣以為,臣應該是有資格和陛下談這個條件的。」
他照著順德帝的各種明示暗示做了不少事情,他從未邀功,一直攢著,今天翻了出來。
「閉嘴!」順德帝脖子上青筋突起,他直接摔了桌上的青玉盞。
裴棄順從地閉嘴。